“楼堂主,外面有两个自称是遥门道长的徒弟,前来拜会,是否要见?”一个蓝衣布袍的人跑来回报,重无懒懒放下了茶杯,“既然以生有客,那我们就先回避吧。”和重洌走到门口,她又回过身来,“凤若丹的下落以生若是有心,帮我打听一番可好?”楼以生当然也明白重无并非只是为了好奇之心要那凤若丹,她不方便说,他也就不问,“好,重无放心。”
看着两人背影,楼以生坐回了主位,“带人进来吧。”
那人即刻领命又跑了回去,不一会儿,领着两人进来大堂,只见那两人都是膀大腰圆,脚下更是虎虎生风,楼以生轻皱眉头,想那遥门道长威名远播,也算是老前辈了,但也未曾听说门下有弟子,他虽疑惑却仍旧起身相迎:“不知两位尊姓大名,前来扬正堂有何要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对着楼以生上下瞧了个遍,微微拱手见礼后,一人面红耳赤中气十足的说道:“我叫魏虎,他叫魏龙,我们兄弟俩是早年得遥门道长救命之恩,后屡次相拜之下被道长收入门下,不料道长被奸人追杀遇害,至今我们也未能替师父报此大仇。”慷慨激昂的说了一段后就愤恨不已,魏龙倒是比他更为稳重一些,接着他的话继续对着楼以生说:“早闻楼少侠也被这九刹宫追杀,身负重伤,现今少林广招各路江湖人士齐上断峰山,以方丈如慧大师为首,共同商议对付九刹宫,那九刹宫宫主被楼少侠斩于剑下是大快人心之事,趁着此时九刹宫群龙无首,我们更是应该为武林正义出一份力,我们此次前来,正是被如慧大师所托,来请楼少侠带领扬正堂一同前去断峰山。”
“为武林除害本是理所应当,可是且不说唯国鹤并非我所杀,现如今我父亲也未在扬正堂坐镇,况且这九刹宫有樱容夜在,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得了。”
听了楼以生的话,两人皆是怒由心起,不想这堂堂扬正堂的楼以生也不过如此,瞻前顾后的,岂不是贪生怕死之徒。眼见这魏虎魏龙两兄弟的脸色,楼以生也不生气,只是又淡淡的道:“少林聚集江湖之人上断峰山,我也早已听闻有此事,如慧大师也飞鸽传信过晚辈,可是信中却未提是为了对付九刹宫之事。”
魏龙缓了缓脸色,“不瞒少侠,如慧大师的意思是众人上断峰山之后,推举一位武林盟主出来,便于为了对付武林的共同敌人九刹宫,此人必定得是实力与威望兼具之人,如慧大师一早就认定了楼少侠和其扬正堂,近年来扬正堂的正义之行不胜枚举深得武林中人的好感,但是武林中人皆知楼老堂主已经归隐多年怕是也不会想参与其中,现在扬正堂上下都是楼少侠在掌舵,楼少侠又有杀唯国鹤的盛名在前,此番益事望楼少侠切莫再推辞。”
言之凿凿说得楼以生眉目凝重,这杀唯国鹤的名头怕是想推也推不了了,只会是越抹越黑,众人皆知唯国鹤恶行昭昭,有谁知幕后的樱容夜才是虎豹豺狼,若是任由这群江湖之人看轻了樱容夜,想必会吃了大亏,可是要他以当盟主负此重任却让楼以生莫名的感到沉重。
“既然如此,此事以生自然尽力为之,离如慧大师信中所言的日期还早,两位不如在扬正堂休整几日,然后一起共赴断峰山。”眼下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少林方丈如慧大师德高望重,此事定不会就如此简单,一切到了断峰山再想也不迟。
“如此甚好,我们兄弟二人也不和楼少侠客气了。”魏龙听楼以生应允后,心头一松,和魏虎都是十分满意,不管唯国鹤究竟是不是此人所杀,也不管楼以生是什么想法,只要他去了断峰山,如慧大师那里他们就有了交待,他们一心要找的是九刹宫的鬼血,只要江湖众人一同对付九刹宫,他们就有机会从中下杀手,他们只管着鬼血是九刹宫所有,却全然不理会什么樱容夜。
重无捡了本杂记也看了起来,重洌看她斜靠在树下的躺椅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本书,一副索然无味显在脸上,他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书,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就也大概看得出她的脾性,表情生冷,内里有时却像个孩子,却也让他时时猜不透她究竟在想什么,可是此刻却是知道的,“重无可听到了什么有用的?”他随她一同出了大堂,走至半路却不见了她的身影,他只得一人回了院子,一边看着书一边等她回来。
“无用,更无趣。”重无闲闲丢下了书,闭目感受着风向,风里夹杂着草的清香却也有潮湿之气,身边的这棵梧桐也比不上她的那棵银杏树,这扬正堂就是典型一般官宦人家的规格布局,总之这里的空气都让她觉得烦闷起来,她当然又回去了大堂,在房顶听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少林那老和尚的动作前几日在外面都听得快起茧了,她就奇了怪了,樱容夜这么大一祸害怎么就进不了各位大侠的眼呢,是樱容夜掩饰得太好了还是这帮人都是非不分,楼以生啊楼以生,这扬正堂迟早不是被拖死就是被连累死。
“既然无趣,重无何必烦心?”
看着重洌的脸在夕阳下棱角分明清雅如常,气韵中的雍容风范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他与她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却是看出了她的那丝烦闷,她让他从高高在上的皇甫洌变成了如今的重洌,虽并非她一手造成,却也是她任意为之,“皇甫洌,如果你现在还是不甘心,想争那位子,我是可以助你夺回来的。”
重洌讶然,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重洌,以前的三皇子确实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我那时的不甘心不是为了那皇位权力,而是我从未得到过自己想要的,如今的我——”只想在你身侧,他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一笑化开所有的心绪。
“凤若丹恐怕一时也不会有消息,我想只能走一趟蛮族了。”重无说着,心中不快之心消散得一干二净,她与他们的相遇只怕只是有缘而已,既是有缘,当从心而为,所有也是只有各自的命运,各自消化便是,有些事,她也力所不能及。
“重无说去蛮族,那就去蛮族。”
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一同看向那缓缓坠落着的夕阳,那一片染得似红似火的海霞。
楼以生在院门外望着两人白色的身影在夕阳的映衬下若真若幻,也随着目光看向那片天空,心里不由会升起一丝苦楚,片刻后,却是荡然无存。
回到自己房内时,重无已是有了困意,从前她在山谷里想睡就睡,现下倒是正常了起来,懒懒就想往软榻上倒去,桌上一张红色的信封却是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点了烛火,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字,‘三更,忆竹湖,樱容夜’,想不到扬正堂里居然还有樱容夜的人,“唉。”这才真的是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去吹野风的疯子,要是她没记错,忆竹湖可是九刹宫的地盘,他倒是选了个近处。
重无想也没想就烧了那信,不用猜她就知道,樱容夜找她,不是威胁就是利用,她倒是好奇他会怎么做了,抱着玩心又转身出了门。
忆竹湖本也不叫忆竹湖,只因有一天围着湖而长的竹林无缘无故被人毁了,现只余一大片空地长着长短不一的杂草,附近的人都叫它忆竹湖,谁人起的已无人知,清幽的下弦月,浅淡的薄云浮过月牙,黑幕般的天色中就只有这一处光亮微弱的照向大地,而忆竹湖更是如墨一般,黝黑的湖水无一丝波澜,只唯独倒影着那似有若无的天上之物。
一艘木船稳稳浮在水面,船头点着一盏油灯,此刻无风竟也闪烁不定,船舱中隐约坐有一人,身前放着旧木古琴,手指纤长拂过琴弦,琴音萧条阴柔,连绵掠过湖面,在这一处寂静之地显得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
马车夫的后背已然湿透,哆哆嗦嗦的又重新喊了一遍,“姑···姑娘!到地儿了,前面不远就是忆竹湖了。”他咽了口口水,擦着额头的冷汗,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多挣点银子就半夜拉这么个人来这么个地,想着那女子一身白衣素然,一张脸又长得冰清玉洁,该不会——是鬼吧,听着那远远传来的低吟琴声,他是越想越怕,而越怕越是全身颤抖得厉害。
马车里的人自是重无,她才懒得自己跑过来,虽然也花费不了多少工夫,但还是想先在马车里睡上一觉,顺便慢慢悠悠的一路过来,听着车夫颤巍巍的声音,她估摸着这会儿该是差不多四更天了,也不想吓坏了人,就落落大方的下了车,谁知那马夫见她下了车,当即就挥鞭而去,着实把她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