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楚厢玉,通体雪白,质地实属上乘,其上勾勒着荼蘼花尽的细纹,并用丝锦流苏将其挂坠了起来。不过看着应该是有一对,也不知另一块现在谁人的手中。
翎乐人本是不明所以,她先是顺势从芸姨手中接过这个玉佩,谁知竟是听到白夫人跟她解释说,这是她娘留下来的信物。闻言,翎乐人的眼眸当即瞪得大大的,心下惊诧不已,但她下意识紧了紧手中的玉佩。而后忍不住低下头仔细的观察起这个信物来,看得久了,她不禁伸出手指细细地临摹着其上的细纹。
“哒——”一滴清泪毫无征兆,滴落在了玉佩之上。
见此,翎乐人终于回过神来,她赶紧擦干净了玉佩,随即伸手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抬头对着白夫人说道:“乐人谢过夫人。”
说着翎乐人便低下头,结结实实、郑重其事地向白夫人磕了三个响头。她起身后,接过了白夫人递过来的包袱,心道,既然如此,她便去京城找一个真相。
翎乐人这厢拜别白夫人后,连夜动身出了苏州城,她走的时候正是夜半无人安静时。不过,到了翌日,整个苏州城都要被喇叭唢呐锣鼓声、鞭炮戏文狮子舞,给“祸害”的人人不得安宁。但大伙儿可是兴奋劲倍儿足,一直等到沈府的花轿到白府的时候,那白府小厮赶紧点着门口的地炮,只听得“霹雳巴拉”一阵响,一下子就把场面带动了。你看好些孩童也凑了过来,但一个个捂着耳朵,蹦蹦跳跳得比谁人都乐呵。这厢鞭炮平息之后,沈霆白一个大步下马,谁知这时门口又开始舞狮堵着不要他进门。苏州城历来没有这个习俗,这倒是奇了,是以那些随行过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也是好一阵惊叹,怕是回去后又能当作谈资讲说上三天也不为过。
沈霆白也是一愣,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狮龙,大概里头有数十个壮汉,他们一起顶起了这条狮龙。虽然狮龙只是“盘旋”在白府门口,来来回回地舞动,但一见沈霆白下了马,就有守在门口的白府小厮过来解说了。你想这白府在苏州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白绾绾又是白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人能轻易让你把女儿娶了吗?闻言,沈霆白邪气一笑,闯个狮龙有何难的。
说来我朝尚武,沈霆白又自幼习武,眼下当即一个跃身踩在了狮龙之上。可你也别小瞧了狮龙!正当沈霆白负手而立站在狮龙之上的时候,底下数十个壮汉紧紧抓着头顶的狮衣,而后突然猫着身子,大步一左一右跨扭起来。沈霆白当即身形不稳,他的身子顺势就向一侧倒去,说时迟那时快,正这时沈霆白的脚尖扭转起狮衣,竟以不可思议的倾斜度稳住了他的身子。
“好!”人群中立马发出一阵叫好声。
见此,沈霆白勾唇一笑,随即只见他脚尖一点狮衣,一个旋身便重新站到了狮龙之上,并且两手一恭,对着大伙们道谢。但这一切还没结束,下一刻就见沈霆白用脚勾起狮衣,那速度之快,你只听得“碰——”一声,原来是临近的两个壮汉一时躲不过就撞在了一起。那眼冒金星的,顷刻两人就摔倒在地,双双滚出了狮龙。大伙一瞧两人眼睛都在打转的模样,这得趣的,可乐呵了,可再一抬头竟见沈霆白钻进了狮龙之中。再后来那狮龙内的斗争他们是看不见了,但他们却看到了无与伦比的、精彩绝伦的舞狮,一个个连连拍手叫好。尤其是在时不时从狮龙甩出一个壮汉的时候,那叫好声更是一波高过一波,直到最后狮衣被谁人甩开,大家瞧见摔了的一地壮汉,以及勾着唇角负手而立的沈霆白,当下简直是嘶喊着拍手叫好起来。
沈霆白终于进了白府,不多时他就将白绾绾背了出来,是以这一拨人在白老爷、白夫人的出门相送下,起轿回了白府。不过结束了白府这里的刁难,沈府还有一帮人拿着手中的酒杯等着沈霆白呢。跟沈霆白相比白绾绾倒是舒坦一些,不过这“舒坦”二字,若是被白绾绾听到,人家一准不乐意,小心跟你急。一早上起来什么都没能下肚不说,被拉扯着在头上折腾的时间就有个把时辰了,最后蒙着一方喜帕被人牵着磕磕碰碰地好一阵憋屈。所以在拜堂礼数全数结束之后,白绾绾也算松了口气,由白府的丫鬟扶着去了新房,然后自然是坐到了新房的床榻上等着沈霆白。
“呼——”听得喜婆和白府的丫鬟都出了屋,白绾绾当即掀开自己的喜帕,长长呼出一口气。
见此,一旁从白府陪嫁过来的绿芙赶紧凑过来,急急劝阻道:“小姐,快把喜帕盖上,您这样不吉利。”
这绿芙是白夫人特别挑好,让白绾绾带过来的,性子是极好的,不过有些死守规矩;但这也是优点,是以她比白绾绾大两岁,但处事却是极为稳重的。可这厢白绾绾自觉饿得很,理她不及,直接几步越过她,抓起桌上的苹果在衣袖擦拭了几下后,就是一口咬下。
“该是你别说‘不吉利’,接着。”白绾绾吧唧着苹果,说着就向着绿芙扔了另一个苹果过去。
绿芙从前并没有接触过白绾绾,这厢急急接下扔过来的苹果,心下觉着白绾绾倒是真实的很,是以摇了摇头失笑道:“谁人家成亲会像小姐这般随性,哪个不是就怕哪里做的不好,平白添了晦气。”
……晦气,等等,苏离!
眼下正是白绾绾的大婚之夜,回想起来,苏离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一丈白绫、一死百了的啊。想到这,白绾绾顿时后怕起来,她并不是害怕苏离的死会给她的大婚平白添了晦气,而是她白绾绾不想害死苏离,就算救了苏离会给日后增添一个对手,但一条人命怎么可能眼睁睁地随她没了?
不再深想,白绾绾当即几步打开屋门,跑了出去。
绿芙可是一愣,惊道:“小姐,你去哪?”随即她也立刻跟了出去。
毕竟白绾绾在沈府生活了一段时间,何况之前就是住在苏离的院落里的,是以熟门熟路,又特地挑了一条近路,急急闯进了梅园。可也是不巧,白绾绾一进大门,正好跟春桃撞了而满怀。
“啊——你是谁?”因着白绾绾冲劲大,春桃险些摔倒在地,好在连连退了数步之后,才算稳住了身形。但她一抬头见到白绾绾这张陌生的脸庞,可是吓了一跳,当即就指着白绾绾问她是谁。
眼下白绾绾可顾不上跟春桃解释什么,她先是看了看院子中的春桃,而后抬眸看向面前紧闭的屋门。私心一紧,这苏离定是先将春桃遣出来,这紧闭的屋门里可不知道苏离在干什么,莫不是真的一丈白绫了吗?!
白绾绾心下一急,三步并作两步就往那屋冲,可怜春桃阻止不得就听得“砰——”一声,屋门就被白绾绾一把撞开了。原来这屋门本来就没有锁上,可白绾绾却是用力过猛,是以她冲进苏离的屋中之后,险些仰头摔一跤。
正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在了白绾绾的头顶,她问:“是二表嫂吧?”
虽然语气没有起伏,但这般不带半点情绪,似是并不欢迎白绾绾的到来。
闻言,白绾绾当即稳住身形看着,突然她下意识瞪大了眼眸。这面前之人,竟真的是苏离,只是一袭青衫,虽然白绾绾知道苏离很喜欢青色,当初就见她的衣橱里清一色全是青色,但怎么不是那日所见的一身喜服。仍旧是平扣的刘海,因着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是以在绾了蝴蝶髻之后,只见点点珠光簪在两侧,而其下的头发都是放下来的。
白绾绾只盯着苏离,不免神情一凝,讷讷道:“苏离你不是应该……”
“苏离应该祝二表嫂和二表哥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吗?”说着,苏离上下打量起白绾绾的一身喜服,随即她立马转过身,闷闷地接着道,“夜深了,二表嫂请回吧。”
见此,白绾绾一愣,私心暗道:是不是哪里错了什么差错?还是自己来得早了,苏离还没来得及换上喜服,一丈白绫,一死百了呢?
“苏离,人一生很短,你无法选择生命的长度,却可以选择它的宽度。”白绾绾不好突兀地叫她不要上吊,是以意有所指,却不知苏离听不听得明白。
“二表嫂说得极是,我记得谁人说过,人活着不是为了活着,而是要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活下去。”看来苏离是听明白了。
但是闻言,白绾绾不禁大惊,腹语:这不是我曾经说的话吗?怎么……等等,我似乎这次从重生到现在,竟是谁人的心里话都听不到了,再次重生读心术哪去了?不会是没有了吧!
“春桃送送二少奶奶。”说着,苏离就进去了里屋。
人家都下逐客令了,白绾绾哪有再待着不走的道理,何况白绾绾也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如她这样大喇喇地跑过来找苏离,的确是太高调了,也无怪乎一向怯生生的苏离也甩了冷脸。不过今日这事,白绾绾还是觉着有些怪怪的,但细想下去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或许苏离真的只是没来得及寻短见,随后见了一身喜服的白绾绾,误以为白绾绾是过来耀武扬威,是以一时受了刺激,决心不死了要跟白绾绾决个高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