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送了沈世钧到小楼门口;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内心的不安还是占了上风,就对他说出了憋了许久的话。
“沈先生,我们家曼桢就麻烦你了。你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什么依靠。曼璐是自己走了错路,已经成了那个样子;曼桢一向都是好孩子,很懂事的。我们家这剩下的几个孩子,可不能再走弯路,出差错了。你们年轻人,总能想出有用的法子。我求求你,一定要找着曼桢。”
顾母面色凄凄道,好像沈世钧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沈世钧看到曼桢母亲这个样子,心中触动,不免想着:曼桢,你有一个如此爱你的母亲,伟大的母亲,怎么还舍得离开呢;又想到曼璐的做派,那般的“目中无人”,就不禁把二者联系起来。
沈世钧一想到曼桢可能被那个“蛮横无理”的女人“欺压”,甚至是被“逼”得离家出走了,心里就难受,脸色也不禁变得有些难看。
顾母还是低头抹着眼角,沉浸在自己那悲伤的世界里,并没有看见沈世钧的脸色变化。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曼桢的!您要保重。我会再来看大家的。”
沈世钧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还有些许不甘,绷着脸面,认真地对顾母道。
这话似涓涓细流一般,抚慰了顾母那一副脆弱的、裂着口子的“琉璃心肝”;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抬了头,看着对方激动地说道:“那就谢谢沈先生了。我真不知,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了。有你这样热心肠的朋友,真是我家曼桢天大的的福气……”
沈世钧听了顾母的话,只觉得心里顺畅多了,就立马接了话:
“阿姨,您别这样说!这就太见外了!我啊,能认识曼桢这样的好姑娘,才是那“天大的”福气呐!话说回来,阿姨你肯定也费了很多功夫,吃了不少苦,才把曼桢培养的那么出色。您呀,是个伟大的母亲!曼桢啊,以后会孝敬你的。”
顾母从话里听出他是极看重曼桢的;而先前他又是那么“勇敢”的维护着阿宝,那个总是被脾气不好的大女儿所“欺负”的阿宝,也可以看出他是个“善良人”,这与自己也算是“不谋而合”。
这么想着,她就一面连连点头,直附和对方说曼桢是个好孩子;一面又细细打量了对面这个年轻男人一番,只觉得相貌没得挑,家境也不差,那好感度就又升了几分;想着若是这样的年轻人来做自家女婿,也不是不可以的。
看顾母和沈世钧说着话儿,而且三句两句的都离不开那顾曼桢;旁边的阿宝很是不高兴,但心里又急得很。
阿宝那双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来回搓弄着自己的衣角,内心酝酿该怎么办;她还没想好,沈世钧就已经出了大门。
她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撞了正倚在门口“目送”客人的顾母;这一撞,可把顾母吓了一跳。
沈世钧心里有事,走得很快,没有及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
“沈先生!”
阿宝跑过去,直接拉住了他的衣角,扭扭捏捏地问道“你……”
沈世钧原本被人突然拉住衣襟,先是一惊,就把自己扯了出来,还生出些不快来;但在看清楚是阿宝后,就没了怒气,而是语气缓和的问对方:“怎么了?”
他看着自己,还那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话……
阿宝红了脸,又搓弄起自己的衣角来,还低着头讷讷道:“没什么。”
沈世钧对阿宝是怜悯的。
虽然只见过两次,但这两次她表现的极好;而且顾老太太也是夸过她的。
他认为阿宝是个和曼桢一样善良的好姑娘;他还知道这个姑娘是顾家人从街头捡的,之前一定吃了不少苦;到了顾家后,虽然衣食无忧了,但还要面对曼璐那样的人,日子也是艰难的吧!又想着顾家捡人的举动,他不禁就在心底感叹起老太太的无私与善良来。
“那你回去吧,奶奶还需要你的照顾。”
想着顾母的期盼,自己的心事,沈世钧也不在多耽误,说完这话就快步走了。
阿宝却是站在原地,傻傻的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问沈先生什么时候带自己走的,结果听着那人温柔的声音,就忘了正事,心里不免有些懊恼;但又想到他对自己说话的样子,心里就不免生出些女儿家的甜蜜来。
回了顾家小楼,阿宝就把自己关在房里,继续做起针线来;最近流行这种玫红花色的衣裳,她也要穿出去赶赶时髦。
她已经做了些时日了,今天上午也在做;但沈世钧地到访,促使她放下了活计。
她知道这个人家里有钱,也还没有妻子,还有“不小的”学问;她还知道老太太想撮合他和曼桢;也知道老太太想把自己配给那个和沈先生一起来的,那个许姓小商人。
阿宝心里不服气。
想着老太太总说自己就是亲孙女,可却偏心的挑了沈先生给曼桢,自己就只能得到那个剩下的;又看着手腕上那个明晃晃的银镯子,感觉就不顺眼了。
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也就值是十几个大洋,害得自己被那个舞女折腾了一顿;又想起狠心抛弃自己的父母,想着这些年在顾家不如意的日子……
阿宝越想越难过,感觉满腹委屈,就趴在床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