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艺虽然了悟了秦戈所说的信仰之争,却仍未完全打消顾虑。
毕竟,要征服一国容易,征服成千上万个国家却不容易。
千万里的神族属国,不计其数的邦国,挨个打过去,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项艺渐渐皱起的眉头被秦戈看在眼里。
“项将军还是没有信心?”秦戈微笑问道。
“……”项艺呆住,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项艺的确不能确定是否可以速战速决,但是又抱有希望,不想抛弃所有信心。既忧虑,又期望,项艺很纠结。
秦戈笑了。他看出来项艺所想,也知道项艺在经历着何种挣扎。先忧虑,后解脱,再次滑向忧虑。
“项将军,你的看法没有错,但是也不对。”秦戈缓缓说道,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
“……”
什么叫“没有错,但是也不对”?
项艺苦苦思索。
秦戈的话太深奥了。
这是项艺思考的结果。
“就战争计算而言,项将军的计算并无差,一战用时,累加万战用时,是项将军的计算之法。”林荆说话了,“若在秦帅提出信仰之争以前,项将军的计算之法并无大错。但是在秦帅提及信仰之争后,项将军的计算之法就不能完全试用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项艺身为北伐主将,先入为主地从北伐的当前战果出发,很难放弃自己的思考基础。这或许就是,拿得起容易,放得下不易。
但是林荆不同。林荆、秦戈与项艺组成无敌统帅三人组,虽然与项艺共同指挥北伐,但是不在主将之位,自然没有太多羁绊。
林荆很容易置身事外,冷静地、或者说无情地,思考北伐中的信仰之争。
“怎么说?”项艺发现了自己的局限,催促林荆继续说下去。
“很简单,我秦国北伐,若非信仰之争,就是征服千万里土地上的众多国度。这样一一打过去,必然旷日持久。”林荆冷静地说道。
项艺点点头。这正是他所担心的地方。
“然,信仰之争则不同。我秦国北伐,是与千万里土地上的人族进行信仰之争。这样,一个国家与一万个国家,又有什么分别呢?一个人与一万个人,又有什么不同呢?”林荆已经悟透了秦戈的信仰之争。
“一个国家与一万个国家?一个人与一万个人?”项艺琢磨着。
“难道说……”项艺明白了。
“我秦国北伐,不应该把这千万里土地上的国度分别看待,而是要一体看待。我秦国面对的虽然是成千上万的国家,但是在信仰之争的情况下,却如同面对一个国家。”项艺越说越兴奋,他彻底理解了信仰之争如何缩短战争进程。
“一个人是信仰之争,一万个人也是信仰之争。不管人数几何,都是一次战争,而且仅有一次。如果能够征服一个人,就能在相同的信仰之争中征服第二个、第三个……”
“然,征服过来的人,也会加入到与剩余敌人的战争之中。彼消此长,战争将持续加速,瞬间走到尽头。”
项艺显然非常兴奋,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话。
是的,信仰之争,不管敌人多少、敌国几多,归根到底,都是一次战争、一次相同的战争。既然是一次相同战争,就是同一场战争。
信仰之争没有国界、没有差别,存在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之间。
项艺之前的计算,是把众多的国家分别对待,分而治之。这并没有错,但是却忽略了战争的连锁效应。
由于国与国分别对待,所以征服了这个国家还有下一个国家,征服了下一个还有下下一个,如此循环往复,恐怕会将秦国拖垮。
而且,这样的分而治之,割裂了国与国之间的联系,导致北伐始终在一个又一个全新的战斗中循环。
前一战的结果不能为后一战使用。前一战的胜利,不能最大限度地助力后一战。这样的战争,根本无法持久。
秦国以少敌多,本就处在劣势。如果陷入这样一个又一个独立的战争中,必然不堪重负。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战争,会越来越难打。由于国与国的割裂对待,所以后面的国家会有更充分的准备,也会产生更顽强的抵抗。这样下去,秦国将遭到越来越大的阻力,并且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候遭到最强的阻力,很可能功亏一篑。
这就是项艺之前所担心的。每一次都是对付困兽之斗的敌人,秦国可以碾压一次、两次,但如果是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呢?而且是越来越困难的战斗,即使最终拼胜了,也成了强弩之末。接下来,面对更强大的神族本部,秦国如何作战?
这样的忧虑,不可为不深远。项艺能有这样的深谋远虑,也证明了项艺是一个顶级统帅。
现在,项艺没有了这样的忧虑,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解决之法。
秦戈看到项艺高兴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项将军所言极是。我秦国北伐,需要征服成千上万个国家。但是在信仰之争的情况下,这成千上万个国家却如同一个国家。”
征服成千上万个国家自然麻烦很多、相当复杂,但是征服一个国家却要简单得多。
将成千上万个神族属国看成一个国家,就可以把北伐中的每一次胜利作为下一次胜利的筹码。北伐的每一次胜利,就是秦国在对这一个庞大的神族属国的信仰胜利。
站在秦国的角度,秦国是要征服一个国家,只不过这个国家有千万里。秦国可以把每一次胜利都累加成摧毁这个敌国的力量。
更妙的是,站在神族属国的角度,他们的总和虽然远远强过秦国,但是他们不是一个国家,不可能产生一个国家那般强悍的输出。秦国能够将他们各个击破,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任人宰割。
一个强大的人,总是比一群弱小的人更有力。
有时候,人多并非优势,恰恰相反,人多反而会成为劣势。
神族属国就面临着这样的窘境。
神族属国地域辽阔。所有神族属国加起来,都能把秦国淹没。倘若这众多的神族属国是一个国家,恐怕秦国很难得手。若众多神族属国组成了一个国家,就能倾全国之力对敌,这对于秦国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可惜,众多的神族属国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很多独立的国家。
在人族中间,不是简单的加法就能奏效的。
神族属国虽然加起来比秦国强大,但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因为千万里土地上的神族属国国度众多,他们根本不可能变成一个国家,除非有很多国家自愿消亡,融入其他国家,进而形成一个整合了众多国度的国家。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人族天然是自私的。人族的国家也一样。没有那个人族的国家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存在,死心塌地地做亡国奴,转眼就化身别的国家的人。所以想法虽好,却不切实际。
“这千万里土地上的众多国家,注定要融入我秦国。我秦国注定要赢得这场信仰之争。我秦国是一个国家,神族属国却为数众多,以少敌多,以少胜多。这场信仰之争,只能以少胜多,也只有以少胜多。”
秦戈接着项艺的话头说道。
“秦帅说的对。这场信仰之争,我秦国虽然是以少敌多,但是却占据着国家少的优势。神族属国虽然众多,却落在了国家多的劣势。”林荆对秦戈的预言深以为然。
“对,我秦国只有一国,神族属国却成千上万。我秦国只有一国,但是力量集中。神族属国成千上万,却力量分散。我秦国如长戈,众多神族属国如麦穗。这成千上万的国家任我秦国收割。”项艺兴奋道。
“这场信仰之争,虽然看似有千战,实则只有一战。”秦戈的双眸变得深邃,“首要一点,就是提出我们的信仰、我秦国的信仰,然后通过一次次战斗,让更多人接受我秦国的信仰,当我秦国的信仰能够压倒神族信仰之时,就是我秦国征服神族属国之时。到那个时候,我秦国并不一定打赢所有国家,却已占据胜势。接下来,就如秋风扫落叶,北伐,将一战而胜。”
“不错,我秦国首先要提出自己的信仰,不是那种模糊的区别,而是清晰可辨、存于心、发于口。这样的信仰,将把北伐连成一片,将把千战化为一战。”林荆激动地说道。
“对。为信仰而战,我秦国北伐将成为千战之战。这样一来,我秦国就不用把北伐推给后人,以一代之力,就可底定胜局。”项艺的语气也相当激动。
“正是。”秦戈的语气变得慷慨激昂,“我秦国是勇敢的秦国,我等是强悍的秦国人。有决心,无功成,那是无能。有决心,有胜利,才是英雄。”
秦戈的话,让项艺和林荆深感共鸣。
谁不想亲眼见证脚踏诸神的伟业?谁不想亲手建立无可匹敌的辉煌?
“秦帅,如何打这千战之战?”
“以秦国之身,成秦族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