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飞快的吃完简餐,边抽烟边看着他细嚼慢咽,黑椒牛柳略微辛辣的醇和味道很对夏朴的胃口,他在喝汤的间隙对她说今天的会太长了,好多东西一时消化不了,她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说下班时间我们不谈工作,说说你来上海的理由?他说你想听真的还是听假的?她笑,真的怎么说,假的又怎么讲?夏朴停顿一下,咽下最后一口牛柳,说你是我领导,起码我应该说是为了实现梦想,才来到异乡闯荡,但实际上我只是为了这座城市的时尚女郎。她夸张的笑,捂嘴咳嗽,说听起来都不像真的,他也跟着傻傻的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安妮宝贝的文字,关于这座都市,和叫薇薇安的女生。她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认识安妮宝贝?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安妮的文字太过颓废冷郁,你小心走火入魔。
等回到家他习惯性的先打开电脑,MSN自动登录,薇薇安震动一下,发过视频邀请,给他看屋子里的大红沙发和三脚架上价值不菲的佳能单反,要了她头像的大图,缓慢接收的时候他说了声去看资料了,她哦了一声,状态变成忙碌,沉浸在那本厚厚的公关入行指南里面的他竟然再一次忘了时间,书眉页角有她的细细批注,很多见解都鬼怪精灵,也有的令人哑然失笑,看得出绝非科班出身,她融入这座城市一定很辛苦,挣扎坚忍就写在字里行间,虽然小何他们都挑剔她的沪语腔调怪异还带港台腔,夏朴却认为这正是她固执的自我与倔强。
况且,即使这个水准对于他这个懒散且从不那么刻意的人来说也万难达到。
MSN的振铃声不绝于耳,薇薇安提醒他收取邮件,是第二天的工作计划,又问,怎么还不睡?夏朴打开她传来的图片,单反相机高像素的清晰大图让他甚至能看清薇薇安背上的暗红色痣,然后说看你的身材,睡不着了。她回复生病的表情,说安啦,早点休息,跟着头像一暗就下线了。他恶作剧一样的对着那张照片发泄欲望,斑点溅落在那本资料的某一页时,他无声无息地笑了。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紧凑,公司人事更迭频繁,就连夏朴手下也被塞来两个实习生,但更多时候大家都是在会议室纸上谈兵,鸡同鸭讲,烟雾缭绕中每个人的面目都显得有些狰狞,在阳光明媚或是即将落雨的下午两三点钟薇薇安经常兴之所至的敲敲夏朴面前的老式显示器厚重的白色外壳,然后到楼下的咖啡厅喝咖啡,至今夏朴依然对那间咖啡馆印象深刻,源于墙壁间满满的红色鲤鱼,轻轻一敲,就是炫目的晃动,每当这时薇薇安都像个大姐姐一样温和地坐在对面望着他,感受他的好奇的简单的快乐,而他则对那些游来游去的鲤鱼羡慕不已……
有时经过他的格子间,薇薇安会突如其来的狠狠咬他胳膊,尖利的牙齿留下暗紫色斑痕,他咬牙忍耐,不只是疼痛,还有自己升腾的欲望,但他从未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猛地把她拉入怀中,一遍又一遍的温存。
夏朴第一次去了虹口足球场,但和申花队无关,那是薇薇安不知从哪儿搞来的范玮琪歌友会的票子,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听听,面对《那些花儿》和《最初的梦想》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他们提前一点点下班,傍晚的出租车上虽然不用开冷气,但太阳的光辉还是让夏朴汗流浃背,他跟在她后面进到她独居的小屋,然后就见到了那张无比熟悉的大红色沙发在客厅耀武扬威。
他终于亲手触摸那沙发的时候,薇薇安去卧室换衣服,叫他不要客气,尽管去切冰箱里的西瓜吃,但忽然汹涌而至的尿意让他最终选择了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马桶圈紧紧帖服在马桶上,蕾丝内衣内裤胡乱丢在角落,令他有一丝窥人隐私的慌乱,几乎尿不出来,匆匆解决之后薇薇安已经明艳可人的在客厅等他,夏朴在内心挣扎了三分之一秒之后选择默不作声的过去将她搂紧在沙发上,她自然是拼命挣扎,嬉笑着躲避他急切的吻,嗲嗲的声音让他越发心痒难耐:不要啦,再不出去我们都要迟到了啦,你看我的裙子都皱了!又猛的一口咬在他臂膀,机敏的如同草原上的兔子,三两下窜到门口,他只能无奈地跟她下楼,车子慢吞吞前行,牵她的手时她也轻轻回握,展示妩媚的笑容,说着断掌纹的命理,夏朴对此毫无兴趣,但觉她的掌心温热,柔软之下,是厚厚的坚硬质地。
歌友会不是演唱会,但还是有数不清的荧光棒伴随旋律错落有致的晃动,范范的声线有另类的高亢,“沮丧时总会明显感到孤独的重量,多渴望懂得的人给些温暖借个肩膀……”,“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夏朴情不自禁的轻声哼唱,但五音不全的腔调简直是种折磨,还没三句就被薇薇安狠狠掐住喉咙,只好转头看她的长发在夜空中水一样铺散开来,混合他熟悉的味道。
那个温和的夜晚并没有发生什么,挥手告别的时候薇薇安只是说下周在虹口还有酒会,到时候一起去。他看着出租车汇入大上海的灯红酒绿,惘然若失又倍感甜蜜的走向家的方向,几站路之后才乘上空荡荡的晚班车,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司机师傅放着一首老歌,是午夜的电台,随路灯推移忽明忽暗,适合昏昏欲睡的思念过往,他情不自禁的怀念起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和刚刚过去的几个月,王婷、小颖和薇薇安的身影渐渐重合成年少时梦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但没容他将美梦延续下去,车子戛然停下,他到站了,就像很多时候,很多美好的东西,说错过,就错过了,而且是一辈子的擦肩,就像有些人的离去,一转身就是永恒,他这场了无痕迹的春梦,也就这样消散在毫无凉意的夜空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