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在家里安静地呆着，电话倒是给我打过，但阻止我去找他。等我过了好几天觉得他自己呆够了的时候，去找他，他竟然又消失了。
我只好让林子过来陪我，但这妮子也拒绝我说自己有事，让我自己撸一晚。她现在对我说话也越来越放肆。
我想到了小医生，便给他打电话。他约我要不看电影去，说他也不爱喝酒，不知道上街玩什么。我当然一口答应，我正愁如何打发时间呢，不在乎干什么。
我们直接去了影院。路上他说已经网上订好了票。
“这么速度？”
“早订了的，不过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让他放心，我很随意的，都行。
进场时我稍微有点傻眼，大部分都是男女一对，我们一进门就吸引了很多目光。李恒大摇大摆地找到位置坐下，一副天下无事的态度，我也只好跟着坐下来。一整个过程中他也寡淡如常，几乎一句话不说，我也只能尽量专心看电影。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吸引了很多眼球。
“没有。”他一如既往地干脆，“要有也说明咱俩长得帅。”
听他一说，我反而觉得是我多心了。
他住的离电影院比较近，半路我们便分开各自回了家。我独自往租屋走，路过步行街时看到很热闹，还有卖花的，心里奇怪今天咋人变得多了很多。
第二天傍晚林子满脸春光地来找我吃晚饭。她说昨天抛弃我一个人，觉得心里内疚，今晚她请客。我知道她心里正乐着，肯定不会觉得内疚，但有免费饭吃我也不反驳她。
在店里等待上菜时我问她昨天跑去干嘛了。
“约会。”她直言不讳，“一一，别怪我重色轻友。”
她摆着一副可怜的神情，我拍一下她脑袋。“不追小医生了？”
“他说已经有了订婚的女友，谁让我们没早一点相遇呢。他说他很喜欢我的，只是没缘分。我开始也感到不爽，都是被拒绝嘛，但问题不是出在我本身，所以也没有受伤。而且我现在钓到这位，有钱又老帅了，小医生比不上。”
我在努力憋着笑，小医生的拒绝理由也够假的，而且林子也忒自信，不知道是不是怕在我面前丢面子，故意这么说。她的新男友帅可能是真的，但有钱不一定。我了解林子的品位，只要是帅哥，她可以降低很多方面的要求。
“只是可惜我原先计划的七夕跟帅哥牙医接吻的梦想破灭了。”林子摆摆手。
“你是说昨天七夕？”
“是啊。”林子很惊讶我竟然不知道。
“我肚子疼。一定是早上起的晚，空腹喝了牛奶造成的。”我对林子说，“你一个人吃吧，我要回去上厕所。”
我说完丢下林子就往外跑，罔顾她在背后说店里就有厕所，然后喂喂地试图叫住我的呼喊。
我掏出手机打给耗子。“李恒是GAY？”
耗子故意装做很惊讶，“你还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昨天跟他一起去看了电影……”我觉得我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耗子在电话里哈哈大笑。“哦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知道个屁。我挠挠额头，总算是明白了他让我跟李恒见面那天脑子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我挂了他电话。我觉得我要亲自跟李恒解释清楚。
我想直接去他家，但又觉得不妥，便先打了电话。他很快就接了。
“你那天说喜欢我，不会是认真的吧？”我直接开门见山。
“是。”还是那么干脆，不过也坦诚得让我一愣。
李恒的说话风格跟其本人完全不搭调，看到他人你会觉得他说起话来应当很温柔圆滑才对。不得不说，这种反差也是他之前让我觉得他人有意思，且对此感到好奇的重要因素。
“我真不知道昨天七夕，你看我……”
他打断我，“跟昨天没关系，我早就喜欢你。你昨天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约你看电影的。”
他这么一插话，我倒不记得我之前要说什么了。我被他讲得一愣一愣。呆了呆，我说：“不，李恒，我们得谈谈。”
“好啊，就现在吧，你过来。”他挂了电话。
我到他家的时候天还亮着，正是大家吃晚饭的时候。他腰上围着厨房用的围巾给我开的门。他在做晚饭，我觉得很尴尬。
“不出去吃？”
“就家里吧，说话方便。”
我想了想，认为他说得有道理。我留了下来。
他让我给他打下手，帮他拿东西或者切东西之类的。我看着他忙活，不时搭一把手。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家”的温馨感，这把我吓了一跳。看来我是漂泊得太久了，感到孤独。我晃晃脑袋，想把这种安宁踏实的感受清除，但没有什么效果。
那天后来我们具体说了些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想再谈。总之，我被小医生打动了，有了跟他试一试的打算。诚实地说，我也渴望有个“家”，而他让我感受到了这点，这也许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反正我不但没有让小医生放弃，而我却开始犹豫。我离开时，李恒还在门口拥抱了我一下。当他松开手的时候我怀里温度的降低竟让我感到有点失落，我也喜欢跟他拥抱的感觉。
我又去找了耗子。耗子大手一挥，“那就试试瑟，反正你随时可以抽身喊停。”
“我还是担心这不靠谱，我从来没想过跟男的谈恋爱。”
“你喜欢他么？”
“应该吧。”我喜欢他，但我不确定这是欣赏还是更多。
“感觉都是一样的，一一。你不是跟某种性别谈恋爱，难道以前每个女人你都喜欢？男人女人还不都是人，你是跟具体的人谈恋爱对不对？”
我点点头，耗子说得没错。
“再说了你已经试过跟女人谈，没有得到好结果，为什么不给自己另一个机会，也许跟李恒能成。”
上一次失恋确实打击了我对爱情的信心。
“你跟李恒很像，我觉得你俩很契合。我可不乱说，你们是我最后的两个朋友了。”他又开始他抒情的那一套。
耗子有柏拉图的浪漫情怀，但他忘了上次还跟我喋喋不休什么“同极相斥，异极相吸”，人只会被自己的反面吸引。我怀疑他是否相信过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
“还记得刚认识时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想要自由，想要做一些这代人都会做的事。”他继续发言，我继续点头。
“这就是我们这代人会做的事，我们从不管别人怎么说。总之呢，要浪漫，要百无禁忌。”
我跟李恒约法三章：不能在外面亲我；不能单方面公开我俩的关系；不准叫我“宝贝”之类的昵称。
“DEAL。”李恒笑得极温暖，毫不犹豫地点头。我觉得我的心情开朗起来。
虽然开始时有点别扭，但至少有一点我很确定：我呆在他身边的时候平静舒服。我喜欢这种有人陪伴的满足感。他也很遵守我们的约定，从不让我觉得难堪。我们的第一次牵手甚至是在一个月之后。
那是他在跟我去买衣服的时候，在半路他指指前方的一家男装专卖店，说：“小二，那家衣服看上去不错，我们去那里瞧瞧。”然后抓起我的手，把我半牵半拖地拉到店里才松手。我本来想甩开，但一想到我当初并没有禁止牵手，不想让他不快就随他去了。我也有了身为男友的责任心，慢慢地不再因为他表示出一点亲密而感到不安。我也希望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我想要回报他的情义。
他买了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他附在我耳边说：“情侣衫。”我微笑着摇摇头。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礼物。
“你为什么喜欢我？”出了商城，在路上走着时我问他。
“因为遇见你就像是在我穿越一大片荒漠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棵开花的大树。”
真是服了，我摸摸额头。很多时候我都理解不了李恒的情话。不过我后来学会了把他一切甜言蜜语都翻译成“你很帅”，问题一下子便解决了。他说得再文艺，我也乐得不行，于是我便开怀地笑起来。
李恒对我的说话风格完全变了一个样，或者说变得更像他自己。之前他说话总是冷冰冰的，简短干脆的职业语气。如今他说起话来有时像个诗人，有时像个孩子。
我特别喜欢看他对着我笑起来的样子，又温柔又专注，似乎我就是他眼中唯一存在的事物。这常常让我感动。我越来越觉得小医生迷人有趣！
他现在回答我的时候就带着这种笑容。我探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呆了一下，四处打量了一眼，显得紧张起来。
我开始笑。“你怕被人看到？”
他微笑着摇头，“我不在乎，只是有点意外。我是怕你不习惯又被人注视。”
“我也不在乎。”我耸耸肩说。
我们继续往地铁口走。李恒笑起来，捏捏我的肩膀。
“真的？”
“嗯。”
他突然也迅速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我控制住笑容，拍拍他。“走吧，回家。”
中秋很快就到了。李恒让我穿着他送我的衣服去赴约，我说行。结果我当晚还没出门就接到了林子电话。她叹息她要死了，让我赶紧陪她。我说我有约，还开玩笑说她这是七夕的报应。她却哭了起来，说自己失恋了。这是林子第一次因为失恋跟我哭诉，我不禁为她感到担忧。上个月我没太找她，都跟小医生混去了，耗子也很少见面。她也挺安静的，没有骚扰我，我还一直以为她跟男友发展得很好。
我焦急地给李恒打电话，告诉他我没法去赴他的约会了。我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很爽快地让我快去看望林子，别真出了事。
比起我那总是胡闹，有理无理都让我哄来哄去的前女友，李恒真是好上一万倍。“我爱你，小医生。”我感动地说。我听到他笑了一下，然后便挂了电话。
到了林子那里，她一眼红肿地给我开门。
她让我出去给她买酒，说自己不愿意下去丢人现眼。我拒绝了，让她好好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她不愿开口。她打开电影，让我陪她看。林子看得很投入，跟着剧情时笑时哭，然后看到浪漫处便不停地说：“为什么别人都可以这么幸福！”
我搂过她，拍怕她的后背。
“一一，你说我们孤男寡女的，要不以后凑一起过好不好？”
“好，好。”我说。
“你个骗子，你就撒谎吧。我们要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她不停地捶我。
我心里想，为什么那天耗子被李恒抱着的时候，没有林子这么啰嗦。想起李恒，我心里柔和下来。
“嘘，别说话了，哭吧。”我轻声说。
她真的嚎啕大哭起来。
林子当晚不让我离开，我便搂着她睡了一夜。我感到拥着她的时候，心里一片宁静。我只是想让她感到安宁，就像李恒让我感受到的一样。我想林子这时候一定觉得自己很孤独无助。每个孤独的人都需要一个拥抱。我终于明白了相拥的魔力，那是一种与别人血肉相连的感觉，明白有人跟你联系在一起，而不是孤苦无依。
早上醒来，我站到窗口看外面还有雾气的风景。林子不久也醒了。
我转头跟她说早安，然后走回床边。
“我记得你昨晚说有约，没坏你什么事吧？”她揉揉眼睛问我。
我很高兴她还记得昨晚的事。“没事，多一次约会少一次约会没有什么大不了。”
“约会？”林子抬高音量，瞪大眼睛。
“是的，我谈恋爱了。”我说着微笑起来。
“一一，你是故意来刺激我的吧。”林子一副哭腔。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虽然我单身几年了，但可不是没人看上，有必要那么惊讶。”我说。
“可不是没人看上！”林子撇撇嘴。
“好吧，我终于有人看上了，快祝贺我吧。”我继续开玩笑。
林子不理会我想逗她乐的意图。
“她的脸蛋比我漂亮么？”
“没有。”
“屁股比我翘，乳房比我大？”
我哈哈大笑，“没有。”
林子真是越说越离谱。
“那就是身材比我高挑？说话比我温柔？”
“比你高，但没你性感。”我没好气地说，“林子，我是谈了恋爱，不是挑了个模特。”
“那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林子不依不饶，看来她这次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我。
“林子，”我摸了摸她的头，“你不要老是对外貌耿耿于怀。你绝对是个美人，而且你又幽默，很会安慰我，懂许多道理，独立自强……”
“你还说！”林子用一种快要哭了的声音说，“如果你只看到我的内在美，那一定是因为我的外在不够美。”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被她逗笑了。“哪里来的理论？我告诉你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是什么原因？”她又换回了原来质问的语气。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变成情侣就坏了么？要是我们不成功怎么办？我们分手了怎么办？我可不愿意失去你。”我顿了顿，“我喜欢你一直在我身边。再说了，兔子都懂得不要吃窝边草呐！”
“你就是个兔子，胆小鬼。”
林子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微笑，看来是接受我这个理由了。
“那你快点带你女朋友来见我，我要自己看看你有没有说谎。”
我挠挠头，脸上开始发烧。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了可不要尖叫！”
她瞪着好奇的眼睛。
“其实他是个男的。”
“什么！！”跟尖叫也没多少区别了。
“嗯，我在跟一个男的谈恋爱。”
林子一骨碌爬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摇了摇头。
她先是露出那副震惊的表情，然后呆了呆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捂着肚子笑倒到床上，侧身屈腿笑得全身抖动，很久都没有停下来。
我本来不想笑，这是个应该保持严肃的时刻。但她笑得太久了，我也被她搞得想笑，又担忧地忍着。最后还是跟着她一起笑出来了。
我这生活简直******比电影还精彩。林子肯定已被我毁尽三观，重塑心灵。
终于林子慢慢笑够了，大声地喘着气，翻过身来看着我。我盯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我觉得她肯定会取笑我。
她噢地吐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你这家伙这么温柔，这么逗人喜欢，就应该找个男朋友。”
这可跟我预想的情况完全不同。“就这样？”
她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是在控制自己不要再笑，要表现得严肃一些。
“没有关系的，一一。只要你开心我就为你高兴，我就会支持你。我只想要你幸福。”
我确实被她的宽容感动了。“谢谢你！”
她呲了一声，捡起床上的枕头丢到我头上。“别这么娘娘腔。”
我接住枕头，低声地笑起来，浑身觉得很温暖。我听见林子又深深地吐了口气，然后说：“我现在是真的同意了那句话，那些真正值得爱的男人都不爱女人。”
“夸张了，夸张了。”我不同意她的说法，“我爱女人。”
“死同性恋。”
“为什么人就不可以爱女人也爱男人？”
“你是BI？”
我觉得我最好不要跟她讨论这个话题。
林子起床打算跑去卫生间的时候，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这行为一定是跟外国电影上那些国外女人学来的。我联想到她刚刚提到的言论，心想她不会也认为我是看到电影上那么多男人搞基我才去跟一男的谈恋爱吧。
于是我大声问她：“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他。”
“你为什么喜欢他？”她站在门口扭头问我。
“我不知道，可能就是想试试吧。”
她点点头进去关上门。我坐在床沿边上想，我到底喜欢李恒什么？不是他带给我的感觉，而是喜欢他本人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陪我坐在一起。我们安静了一会儿。
“是耗子么？”林子试探地问。
“你想什么呢，不是。”我不可思议地盯了她一眼。我跟耗子怎么可能会变成情侣，这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是那位牙医，你之前见过的。”
“啊哈！”林子提高音量，有点出乎意料地说，“他也是GAY？”
我点点头，有点疑惑于她话中的“也”字。
“可惜了两位帅哥。”
林子的话让我微笑起来。“你反感么？”
林子摇摇头，“只要你喜欢就好。一一，你不要老想着别人会怎么看，重要的是你自己心里愿意并且觉得快乐就行。”这都是近年来最老生常谈的话，但听起来还是这么美好。我想也许这些话是对的。
我们呆了一会儿，林子突然问我：“跟牙医接吻是不是感觉很美妙？”
我想起我们以前我拔智齿后，关于李恒的谈话。林子竟然还在好奇这个。
“是，让人********，就像有人拿把钳子一直扳你的牙齿。”我自己说完先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讨厌你！”林子边笑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