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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湄洲岛的夕阳将大海烧成一片壮观的红色,云朵簇拥在太阳中间,仿佛是为了挤出她们本来就没有的殷红,海面上的船舶缓缓地驶过,那几乎是一抹最美丽的点缀。

夕阳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缓缓落下,天空的殷红缓缓褪色,夜幕拉起了漫天的繁星。

孩子和大人们走出门,拿着扇子走到海边,或者只是搬着凳子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乘凉,那个芭乐成熟的季节,到处都弥漫这芭乐的芳香。

这样的暑假,在安东收拾完行李去四中的时候,就结束了。新的生活就在自己的眼前,虽然只是离开自己的小岛,去岛外的莆田是上学,可是安东知道,真正意义上的小岛生活,已经是回不去了。

因为只有在岛上生活的人,才能知道它的好,它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有着安东自己的理解。这样的感觉,不是短暂地在岛上生活过的人能过理解的,它需要一个长时间的亲近和积累,才会有一个又一个忘不了的青春故事。

所以安东踏上离开的船的时候他知道,这些东西,自己是回不去了。

而写下这个故事,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那也是个夏天,2013年的夏天。

可是那些人的人生还在继续。相对于故事的过程,我们似乎更加关心故事的结尾,出了岛之后,那些人的人生似乎才刚刚开始。

安东在2013年夏天开始写湄洲岛上的故事,他以前跟陈怡静说,自己要写一个故事,不然怕时间久了忘记。

陈怡静问说,时间是什么东西?它会让关系因为时间变得疏远,还是因为时间,变得更加纠缠和深刻。

安东觉得,不论时间是什么样的东西,随着人的老去,记忆总是会变模糊的。由于就有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安东想,类似这样的故事,还会继续发生,岛上十五六岁的少年和女孩,总会碰到这样青涩的爱情。在青春年少的路上,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这些必不可少的过程以后,故事里的少年和女孩都回长大,他们会经历更多的事情,然后走向成熟的世界。

而很多年以后的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安东喜欢了最久的吴子珊依然没有跟安东在一起,这个初中时期的学霸在一家银行里上着稳定的班,有时候跟安东联系一次,有时候很久跟安东联系一次,在各自的生活里,只不过是偶尔听到对方的消息。各自变成各自的朋友,很少再提少年时候的事情。

回想起来,安东跟吴子珊的很多约定都没有实现,比如去哪里一起去旅行,比如她曾经很认真地说要送一件紫色的费城球衣给安东,还有曾经让安东误会的一起结婚的话。

少年时代的甜蜜约定,如果没办法实现的话,长大后不过是两个人的一笑而过,心中暂存的温情,只有你看我的时候才知道。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弄人,陈怡静跟安东是一起结婚的,只不过是同一天结婚,算命的说那一天大吉大利,诸事皆宜,必然是操办喜事的好时候,所以后来安东就跟陈怡静同一天结婚了,只不过是个各自喜欢的人。

陈怡静跟安东保持着长时间的联系,从高中的连续通信,一直到大学的时候还会经常聊天。安东承认自己跟陈怡静的关系在那段时间内暧昧不清,只是时间沉淀了太多东西,而同样也需要时间来冲淡这些东西。

很多东西冥冥之中就是命中注定,上天给了我们那多遗憾,好像就是为了让我们不停地怀念。

可是其实对于安东,对于陈怡静,也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两个人能从十五岁开始就认识,并互相了解对方的想法,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安东到最后也找到了自己爱的人,并且跟她结婚,中间当然回因为陈怡静跟安东的关系吵架,最后在她的允许之下,安东还写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有关于林寒菲,林寒菲在大学的时候经历了一场恋爱,因为种种原因,到最后也还是没有走到一起。上个月林寒菲甚至还填了遗体捐赠意愿书,她说如果自己死后,身上的别的部位可以继续存活下去,那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林寒菲已经成长成一个善良的人,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也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林寒菲说她其实讨厌初中时代的自己,却更加珍惜现有的友情。生活教会她很多东西,教会她去爱,去善良,在这个时代里,是很难得的。

刘晓敏这段时间跟林寒菲住在一起,在莆田这样的一个城市里,过着属于自己的小日子。在安东结婚那天刘晓敏送了安东一根很大的棒棒糖,刘晓敏是个好强而细心的女孩,她现在在莆田的医院里上班,时常熬夜。她不喜欢生活的现状,一直都在想办法改变。安东上次见到刘晓敏的时候,刘晓敏高高瘦瘦,身高超过一米七,这让安东觉得特别有压力。写这些字的时候,想起刘晓敏上次说要带男朋友去见自己老爸。安东就觉得,生活走到这个时候,差不多每个人都会找到归宿,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时间过的这么快,很多时候安东都觉得自己写这个故事都太老了,故事里的人,也都慢慢老去。

当年一直坚信男子汉大丈夫的女生才是最坚强的徐曼茹是最早嫁人的,徐曼茹嫁人的时候安东甚至还在春运的火车路上,北方的大地还在结冰,林寒菲还替安东包了红包。而安东结婚的时候徐曼茹还在家里带孩子,安东知道两岁大的哆哆白白胖胖,因为徐曼茹经常晒自己儿子的照片。安东记得徐曼茹一直说要自己送张画给她,可是安东一直都很忙,没时间画一幅自己觉得最好的画。还好现在辞职,总算是有时间动笔了。

而有些人后来就慢慢失去了联系。几乎是快十年没有见过朱子琳,那个时候朱子琳跟吴翔特别要好,可是安东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生命中那些出现过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而男生这边,有些结局安东甚至是不愿意提及的。

2008年9月,蔡嘉伟在回莆田的路上在四川出车祸去世。安东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来不及的告别,来不及的告别就是,我在北方的大学里军训,而你却在南方的停尸房。

那个安东上大学后一个礼拜,接到林寒菲的电话,林寒菲告诉了自己这个消息。安东开始的时候以为林寒菲在开玩笑,说的自己信了的时候安东猛地挂了电话。

这件事情上安东充满遗憾,安东时常想,如果现在蔡嘉伟还在,应该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安东在烟云山上给蔡嘉伟烧过一次香,点了几根烟,吕清源站在自己身边,带着淡淡的伤感。

2014年的时候,安东跟吕清源几乎是同时辞职的。清源在天津漂泊了两年,现在终于要回家,而被认定做老婆的女朋友还要继续出国一年,清源勤奋,踏实,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如果不是蔡嘉伟,安东甚至还不能认识他。

跟安东在初中大打出手的吴翔,这两年胖了一圈,吴翔说虽然自己胖了,但是一拿到球还是控卫的料。安东打算辞职后跟吴翔去湄洲中学再打一场篮球,好好复习下当年的少年时光。

那年脾气暴躁的薛风几乎跟安东差不多时间结婚,安东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薛风的是,他结婚的时候自己没去参加,到现在自己还不知道薛风的老婆长什么样子呢!

安东觉得故事到现在倒还算圆满,黄正元这个在故事里出现频率很低的人在高中的时候跟安东建立了坚固的革命友谊,最近他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在忙相亲。正元上了半年班去江苏接他老爸的班,基本上已经很少回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时候安东真的挺讨厌这种想法,从十五岁就开始认识的好朋友,最后都得分开去过自己的生活。

生命里的人来来去去,剩下的其实就那么几个,珍惜眼前人,才能体会湄洲岛的美好。

安东辞职完想回岛上去看看,他想,那里的天应该还是千年不变的蓝,妈祖庙里的香火还是会那么地旺盛,他想在夏天回去的时候去妈祖庙烧柱香,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2014年4月,广州的夏天似乎比湄洲岛要来的快,只是四月份就开始穿起短袖。

这一天安东提着行李,站在文甲码头的轮渡上。周围的面孔都已经陌生。安东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自己出岛参加奥赛的样子,码头上刮的风都带着浓重的鱼腥味。安东站在船头,妈祖庙的雕像在山顶上能看到一个美丽的轮廓。

“陈井然,以后我们一起考一中吧!”一个大眼睛的女生跟一个男生站在船头,脸上带着十四五岁特有的憧憬的表情。

男孩子看着不远处的妈祖庙,又看着眼前的女生,“好啊,那就这么说好了哦~”

男孩跟女孩相视一笑,眼睛里除了碧海,就是对方。

阳光太晃眼,安东微微一笑,提着行李走进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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