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害怕的事,就是我们最后可能都会变成我们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这句话是尹冰和我说的,那天她打来长途电话,然后哭得泣不成声,而我则在夜店的厕所里吐到胃痛。
尹冰在去了成都之后,终于决定开始尝试放弃大楠,尝试去接受另外的男生,她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有问过我,我给予她了一个默认,却好像是将她推上了一条她并不喜欢的道路。
她在电话里哭着对我说,她这几年所做的就是不停的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然后分手,再开始另一段,再分手。
她说不是她不珍惜,她对待每一个人都非常的认真,但是靠近她的人,要么是受不了她的小脾气,要么就只是为了跟她上床。她很努力地想要变得更好,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想要认认真真的开始一段恋情,结果却是在不断地改变中,连自己也不喜欢自己了。
突然她笑了,对我说:“都怪你和大楠把我惯坏了”,然后却哭得更厉害了。
尹冰说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找了,她说不如去求包养吧,找一个愿意拿钱买她的人,不管喜不喜欢,最起码能卖个好价钱,她说现在她的相貌可能是她唯一没变的东西了。
我没有办法给她任何安慰,因为我自己也是一样。
我在大学的生活,就是不断地从陌生的床上醒过来,然后看着身边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女人,开始辨别梦境与现实。
酒精和尼古丁,再加上嘶吼的音乐和躁动的身体,夜店为人们提供了堕落所需要的一切要素。年轻的好奇和无畏将我引入了精彩的夜晚之中,然后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堕落一直都是人们难以抗拒的诱惑。就像我,穿行在光怪陆离中,放任着欲望去支配我的身体。
我喜欢开着灯做,因为如果关上灯,我就可能就会想起周婉瑶的脸,然后战斗就会戛然而止,然后女人们就会一脸幽怨地看着我。我不怕她们骂人,却害怕她们穿上衣服摔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在烟雾缭绕中感受高潮过后的寒冷。
但有时候,我至少会庆幸自己没有像尹冰一样,思考,上床,再思考,再上床。我不会思考,我只上床,很简单,我喜欢简单的事,不喜欢思考。
至于喜欢思考的大楠,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他总是很忙,忙着学业,忙着社交,忙着让自己变得更好,假期也很少回家,总是外出实习,或者做活动,再或者出国交换,一刻都不停,他就像一只陀螺,不停地在旋转。哪怕偶尔的电话,我们也只是在寥寥数语之后便不再有共同话题,沉默良久,然后只能默默地挂断,久而久之我们开始只能从网络或者别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了。
我那段时间经常会怀念过去跟大楠狼狈为奸的时光,比如小的时候偷偷拿着家里角落里捡来的硬币去游戏厅,或者追着院子里的母鸡跑然后再被公鸡反过来追着跑,稍微长大点了就会去欺负小姑娘,拉她们的辫子给她们看虫子,再之后跟别人打架,喝酒,压马路。我一直都是打头阵的那个,大楠就像是我的军师,跟在我后面,为我出谋划策,我们俩一起征战了好多年,他却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开了。
好学生大楠终究还是和我们分道扬镳了,不过他说过,兄弟永远是兄弟。
至于孙江,则变得成熟了很多。在国外的学校非常努力,曾经英文只认识二十六个字母的他居然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我有在网上遇到过他,他说他现在一天只睡五个小时,因为要学习,不光有课堂知识,还有语言,他还说国外的学校光学习是不行的,还要有好多的活动,所以他现在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他说:“过去我不明白,但现在出来了才知道世界有多大,我爸在小城里算是个有钱人,但是拿到外面什么都不是,我爸妈年纪也大了,上次在机场我发现我妈都开始有白头发了,我爸更是腰都弯了,我今后肯定是要接过家里的活的,所以我想,我是该长大了。”
我们没聊很多,因为他要睡觉了,他说第二天还有个很重要的考试。我才意识到他们那边应该已经是深夜了,于是我发了个晚安,却发现他的头像已经变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