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极少参与这些女生八卦,但现在,听到种种对姜元元不利的传闻,我会在心里升腾起一股恶俗的快意。
如果说,此前姜元元和聂医生的传闻还只是初步的构架,在汇集了各方信息之后,现在已经是枝繁叶茂了:
“听说了没有,姜元元可有心机了,她第一次去医务室那天,故意不穿文胸。谁不知道她胸大啊,再加上她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又薄,又紧,又透,乳晕都看得清清楚楚,坐她旁边的女生说的,千真万确,估计早就计划好了的。她一进医务室里,没和聂医生说上两三句话,就把他骗到了里间,自己把隔帘拉上了,躺到了床上,叫聂医生帮她解扣子。聂医生哪敢啊,她硬把他的手拉了过去……闹出的动静那个大啊,附近路过的人都听到了。你以为她从医务室出来后,女生辅导员为什么要截住她,没穿内衣倒是其次,主要还不是她骚得无法无天了。辅导员那晚在女生大会上说的话就是针对她的,不知道她去了没有,要是没听到的话,就太可惜了。”
关于那天下午的详情,在女生中流传有好几个版本,这是综合性最强的一个,也是佐证最多的一个。譬如,姜元元的确不喜欢穿内衣,体育课短跑的时候,总会有一群年级不详、班级不详的男生别有用心地聚集在终点,说是为她加油,但最后都忘了加油。
在此基础上,又陆续出现了许多类似的传闻,传闻里的姜元元和聂医生似乎非常热衷于各式各样的冒险。有人说看见他们在午睡时间偷偷摸上医务室二楼,在废弃物仓库里折腾得大呼小叫;有人说看见两个人晚上在草丛里滚做一团,女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姜元元;更多的人说,有一次在广播里,在音乐的背景声中,真真切切听到了他们一长一短的喘息声……
在路上碰到姜元元,我已经不会再同她打招呼了,要么把目光移开,要么干脆绕道。但我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有意无意靠近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一天早读,我来到教室,发现笔记本端正地摆在桌面上,我记得昨晚离开时不是这么放的,我打开笔记本,本子里夹了张纸条:“下午五点半,实验楼前。”那笔迹我认得,是姜元元的,但我猜不出她约我的目的,选了那个钟点最安静的地点,总不可能是显摆,或是挑衅。
姜元元住的广播室位于学校西北角的实验楼,紧傍着后山,后山过去,就是延绵连片的山脉。我们这一带大多是石山,植被以矮丛灌木为主,一旦遭到破坏,生态便很难恢复。历经了那些特殊的年代,这片山域却还保留了最原始的植被。据说,守护这一生态的,是近乎残酷的乡规:禁止上山,违者鞭笞;砍一棵树,断一条腿;折枝摘叶,则是断指。这一片山林是泗水的涵养林,制定这一规矩的初衷,也是为了保护镇上的水源。
实验楼白天热闹,但日落之后,便成了一栋空楼。那些对姜元元独占一个单间既羡又嫉的人,如果在这个时候来看,便不会这么想了。后山上经年累月的地气隐隐地渗出,没有轮廓,呈混沌的薄雾状,在半空停留了一会,才像一道瀑布般缓缓下沉,落到地面上,聚拢成一口雾气般的深潭,将整栋楼没顶湮埋。
姜元元早早地就站到了楼前等我。她脸色发灰,还没等我开口,便说:“不要再跟聂医生走到一起。”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试探过,他……白天和晚上很不一样,我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合适——他白天和晚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要靠近他,我就只能跟你说这么多。”
我总喜欢去寻找事件之间的逻辑关系,这是我的思维习惯,那些关联能让我感到踏实,可姜元元的这番话,却颠覆了之前我所有的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