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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流落于深圳街头

肖林到了城市后,心情又恢复到激动状态,他随心走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宏伟的建筑和多彩的生活后,心里才终于感觉到过了一回瘾啊。但不管肖林怎么去寻找,也找不到刚来城市时看到的那个喷泉了,那个米老鼠和唐老鸭了,因为深圳的确太大了。他不停地走了好久,也终于审美疲劳了,没有了第一次看到高楼大厦、俊男靓女时的喜悦了,就像开头说的,一块普通的石头都能给他带来高贵感和神秘感,而这种高贵感和神秘感到了这个时候,也终于消失了。肖林用辩证的眼光来开始观赏这座城市了。

走了很久,肖林也不感觉到累,直到下午的时候,他才肯舍得花掉一笔巨资吃顿饭,而花这笔巨资吃饭,让怀揣梦想却又一整天什么事也没干的肖林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但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举目无亲,投奔无门,谁也不认识的情况下,花钱解决问题也在所难免,肖林吃完饭后这么想道。

到了晚上时,肖林才想到住宿的问题,而现在,让他花钱去住店,他无论如何肯定舍不得,一顿奢侈的饭已经让他良心备受谴责了,再花钱住店,会让肖林觉得自己是一个过来享乐的人,没有一点责任感。于是肖林只好发挥自己的求生本能,在附近偏僻的地方找了一家网吧,网吧虽贵,也比住旅馆便宜得多吧,再说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有的只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宾馆,哪有他们这类人所需要的小旅馆啊。城市从来就不会为他们这些人的衣食住行考虑的。肖林去了网吧,花了十块钱,就开了台机子,玩到后半夜时,就趴在电脑的荧光屏前睡着了。

早晨天一亮,肖林就醒了,勉强的睡眠也几乎解决了他昨天一天的困乏。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走出网吧,兴高采烈地又回到了阳光普照的街道上来。

早晨清新的空气让人心情舒畅。肖林走在街道上,街道上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看到这些,肖林也精神起来。人行道上,男男女女打扮得干干净净,急匆匆地向前走着。马路中央,各种汽车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鱼贯而过,在十字路口与人以礼相让。这个时候,肖林觉得只有自己一个游手好闲的人。

阳光照在高楼大厦的玻璃上以及装修豪华的商场门面上,熠熠生辉,一副光彩夺目的景象。走在大街上的每一个人此时都充满精神,有人在公园里打着太极拳,跑步,伸胳膊摔腿,也有人在大街上遛狗,这一切景象让人看起来都觉得赏心悦目,觉得整个世界都繁荣昌盛美丽多姿丰富多彩。马路两侧的花坛里的一草一木此刻也发着翠绿的晶光,美丽动人。在各种商店专卖店的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有序,从落地窗户看进去,里面雍容华贵美妙多姿。

肖林昨天就把这一切看完了,瘾也过足了,所以今天他再次面对同样的一切时,丝毫没有了以前的新鲜感和激动感。相反,他今天开始为找工作的事情灼心了。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居无定所,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和昨天一样,肖林漫无目的地走着,但他今天却是怀揣着找工作的动机移动着步伐,他边走边看着商铺墙面上或者公告栏上张贴的招工启事。他留心看了很多,也记了很多,排除自己能力不及的,其他的一些在时间上也都过了期。

肖林初来城市,对很多东西都不熟悉,所以很没有自信,看到那些招工启事上的要求后,与自己一比较,立刻就否定了自己,觉得自己不行,所以在不断地自我否定后,肖林终于感觉到了找工作的艰巨和前途的迷茫,这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会什么,能干什么,而越这样想,他就越觉得自己没用。现在,肖林只能抱着误打误撞的想法上游下逛,期待上天的垂怜。

终于看到一家广告店门窗上贴着的一张招聘启事,他便如发现新大陆一样地高兴,然后蒙头蒙脑地冲进去,进去后向人家打听情况。广告店的老板起初一无所知,热情地接待了他,但没到喝完一杯水的功夫,老板根据他说话的口音以及衣着谈吐心中就有了答案,有了答案后,他就没有兴趣去了解更多的信息了。不过旁边的一位女的还是颇有耐心地问到肖林学历的问题,肖林这时想都不想地直接回答说自己初中毕业。肖林回答地极其果断,因为肖林觉得他这种学历的,在家乡的各行各业那可都胜任有余。

女士和先生听完后扑哧一笑,差点愣住了,女的捂着嘴笑着忙别的去了,留下男的打发肖林离开。

肖林直到走出这里的那一刻,都搞不懂学历有什么重要,不就是一张废纸吗,而就因为这张废纸,就把肖林拒之千里之外。肖林上学期间就一直看不起学习好的那些人,直到现在他依旧看不起戴眼镜的文化人,觉得学的知识又没用,只会算几道题写几个字算什么本事,而他以前觉的像钻山豹那样随手一挥就能叫来一帮兄弟为自己打架才是本事呢,到了现在,肖林只觉得能挣到钱才是本事。肖林随后又去了几家商场和电子电器专卖店,但都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他们在问完他是哪里人什么文凭后,在肖林的回答后,人家立刻就表现出了不屑和无趣的表情。

尤其在一家婚纱影楼里,肖林觉得那个人的说话就像是对他的侮辱和取笑。面试肖林的那个人说话妖里妖气,像个女人一样,杨柳细腰绕来绕去,问肖林有什么工作经历。肖林如实回答,说以前在砖厂搬过一段时间的砖。这话立刻就逗笑了周围一些正在试婚纱马上就要结婚的新娘新郎,他们试着漂亮的婚纱礼服,男的像王子,女的像公主,在听到肖林这样一句不加掩饰的话后,立刻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而那人在听完肖林如此老土如此没出息的回答后,也忍着笑继续说道:“既然这样,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回去搬砖吧,我们这里没有砖让你搬的。”肖林气恼地走出来,但脸色还好,没有因为自己曾经干过一份卑微的工作或者自己身份卑微感到脸红或者羞愧,只觉到人与人之间不是他想的那么亲昵,而有一种遥远的距离感和陌生感。

直到这天晚上,肖林还一无所获,哪怕是一家餐馆的洗碗工,也没有人仅仅出于可怜的动机而接纳他。肖林高高兴兴、充满渴望地投奔到了这座城市里来,到现在却沦落为流浪街头的境遇,这个结果,肖林做梦也没有想到。

但就在这样的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中,学历的重要性在肖林心里一点点沉淀下来,知识的地位在他心里也获得了提升。学历即使是一张废纸,但也是一块敲门砖,肖林后悔自己搬了那么多的砖,竟没拿到学历这块虚华的敲门砖,而这才是搭建他人生舞台过程中最重要的一块材料和根基呢。

晚上,肖林真到了流浪街头的地步了。他站在马路边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下,看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觉到十分的清冷和孤独。而两天前,他还在那座颓败的小镇上和自己的亲戚生活在一起呢,但现在,他只能情绪冷淡地流落街头,站在陌生的街头观察着这个世界,欣赏各异的人群。

“******,真不是我想的那样。”肖林这时漫无目的地咒骂着什么,不知道是在骂谁,或者只是为了增加勇气骂给自己听的而已。

呈现在肖林眼前的是各种商厦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聚在KTV酒吧门口西装革领的年轻人,街道上穿着艳丽的男男女女,马路上各式各样的汽车和公交车。这一切此时都真实地流动在肖林的眼睛里,慢慢地,就更增加了肖林心里黑洞般的孤独感和无助感。肖林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甚至连动弹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静静地站在霓虹灯下的人群边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尽享地狂欢,而他呢,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永远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晚上的城市可谓是灯火辉煌,迷离燥乱,与白天的繁华富丽相比,又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在肖林的认知中,已经是第三个别样的世界了。肖林看到不远处一位穿着牛仔短裤充满气质的高挑女生朝他这里走来,肖林细细地欣赏了几眼,她就像天使一样得美丽动人。肖林的脸上映着大厦霓虹灯投射下来的五颜六色的光晕,脸色扑朔不定,但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天使,肖林真想看到这位天使的内心,或者看到这位天使的灵魂,而她姗姗到来,不就是上天安排她来驱除自己内心的孤独和无助的吗?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让她走到自己身边来,走过来后,说不定还会牵他的手拥吻他呢。肖林的内心在极度寂寥和孤独的时候,心里这么想道,而此刻,他宁愿相信牛鬼蛇神之类的迷信,他热切地期盼着这位美丽的女孩能给予他温暖和关怀,但那位美丽的天使路过他时,连一个留意的眼神都没有给肖他。肖林的内心在这个时候是多么得孤独和无助啊。

这个时候,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算真正开始了。夜色到了这个时候,每一位这座城市的年轻主人都打扮得油光发亮花枝招展,从枯燥的家里走出来,融入到这座城市华丽而迷离的外表之下。几位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女孩露着香肩,逗留在一家冷饮店的落地窗户前,各自举着一个甜筒舔着,不知道当中的哪一位开了句什么玩笑,其他几位突然捧腹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过路的人都被这几位女孩美丽的面容和动人的声音吸引住了,他们边走边频频回头张望,发现这几位女孩子的确与众不同,举手投足间都焕发着万种风情。

步行街熙熙攘,各种类型的音乐竞相交杂,每走过一家商铺或者一家商场,都将听到一首完全不同的音乐。奢华气派的高档会所以及酒店在整个夜幕中无疑是最璀璨的一颗明珠,白天文静,到了晚上时,却变得狂野急躁。

一辆保时捷刚驶到一家酒店的大堂门口,门口几位恭候多时的中年人便一个箭步拥上去,抓住这位胖得看不见脖子的男人的手猛的握起来。他们一边哈着腰,一边嘴里招呼道:“朱总大驾光临。”“朱总终于赏脸了。”这位身材既短又粗的朱总被奉承阿谀地满脸笑容,因为笑容,脸上松弛的肌肉立刻挤在一起,活像一块堆在一起发皱着的抹布。等朱总从车里面挪出来后,几个人又像踢皮球似得一人说完,另一个人马上接过话茬恭维起来。有一个人挺会拍马屁的,他说朱总眉宇与常人不同,所以生意才做的这么好的。这人刚一说完,朱总还没消受,另一人脸上立刻就表现出惊诈之色,说朱总的脑门宽阔两鬓浑圆,像天上的那个谁,他拍着脑袋想了片刻也始终说不出朱总到底像哪个谁。这时一位和朱总一样胖,身上的肥肉足把西装撑裂的男人想不出更好的话了,但又想出风头,于是说出了此时最合适宜的一句话,“酒都准备好了,难道不给朱总喝?朱总我们进去,包间都已经订好了,我们喝着聊着。”这时,朱总就像一朵花团被众多个粗枝大叶拥簇着进了酒店的电梯,一群人你推我搡你一言我一句,朱总始终在人群的最中间。

肖林在黑暗中站了很长时间,他可能欣赏了这一幕,也可能无暇于此,反正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城市里,他这颗外来的种子是很难找到生存的土壤的,眼前过往的人群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只能增加他心里的茫然和孤独。肖林在抽完最后一口烟后,噗的吐了口浓痰在地上,朝着烟头踩了两脚,说了句什么肮脏后,又如昨晚一样回到那个网吧度过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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