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满目的白色上印着一串串大小不一、深深浅浅的脚印,延伸至远方。天气寒冷,屋檐之上已是挂下美丽的冰棱,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四射。天与地万物的一切都着了银装,臃肿的枝条垮塌着。我拢了下身上的狐皮披风,独自走上了龙城的街头。
方到店门前,却见一群蓝色布衣的壮汉围在了门口,嘈杂声阵阵,像是要砸店的样子。
快步凝眉走上前,拉住其中一名锦服头儿,我疑惑的问道:“这位爷,不知鄙店给你们添了什么不是,不妨说与我听听。也不知这等阵仗是何道理?”
那名锦服男子闻言转过了身,看向我时眸中闪过惊艳,却依旧是瞪了圆眼薄怒道:“你可是这店的店主?”
“是!”我颔首承认道。
“这道上的规矩你不懂?”那男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声道。
“初来乍到,我确实不懂,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我浅笑道。
那抹笑容使面前的男子略略失了神,他凝了凝眉,又道:“这里整条街都属我们肖爷的管辖,这每年年前的‘孝敬’,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呃,我怔愣片刻,想不到古代也有这收“保护费”之事,而且还落到了我的头上。前两日在家中算账之时,司慕赢曾笑问我,究竟挣了多少银子。当时,我有些尴尬的没问答,做生意的门道我确实不懂,这挣的银子恐怕连他身上穿着的雀金黑袍的一只衣袖都买不起。看来,这营生没我想象中的容易,如果还要再交上这“保护费”,我是无妨,只是那些小本经营的商户怕是年关都难过。看来这地方恶霸不除,百姓便难以安生,而我们似乎又有事可做了。
我不动声色的赔笑道:“这位爷,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还待我开了这店门,屋中取出这‘孝敬’便是,莫急。”
“呵呵。”那汉子爽快的笑道:“这位姑娘,一看便是爽快之人,见你姿容美丽,何苦在此做这等下贱的营生。如果无处可去,不如跟了我们肖爷,你的姿色,我们爷一定满意,届时保管你……”
“这位爷说笑了,民女已是罗敷有夫。”我皱眉打断他的秽言,有些不悦。
“有了夫家,还让你出来抛头露面的,只怕是个没用的主子,还不如……”他面露不屑,嗤笑道。
“住口!”几乎是想也没想的,我脱口而怒道。竟然辱骂至司慕赢的头上了,看来这什么肖爷,我是剿定了。
我突如其来的厉声质问与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的危险之气,使面前的几位男子皆是愣了下。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有些气恼的打开了店门,我取出银票塞入为首的那名锦衣壮汉手中,道:“你们不过是来要银子的,没别的事就莫要节外生枝了。”
那名大汉脸上闪过一抹郁色,憋火着咬牙说道:“看你未盘妇人发髻,便是未嫁!今日我等定要‘请’你上肖爷府上走一趟。姑娘,请吧!”说着便是上来一阵拉扯。
我自现代而来,头发还蓄的不够长,加上我素来不喜盘假发,是以一直梳的这姑娘的发式,而司慕赢也从来不管,一向都是随着我的性子,不想今日还会惹此麻烦。正待击掌喊附近的暗卫。
不想却听见声声惨叫,尖刺的声音震痛了我的鼓膜。回过神时,只见那些个汉子已是躺倒在地,各各好似手腕脱臼般痛苦的在地上抽搐着。
“滚!”浑厚有力,气势万分的男性声音在我头顶之上响起。
那些个闹事之人是立即的四散逃去。
心中一阵喜悦,是他,从乌赫战场终于回来了。
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麦色的俊颜,方才的盛怒从他好看的丹凤眼中瞬间褪去,换上的满满的笑意,轻扯着唇,他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梦雪……”他有些激动的唤道。
对他,我从不隐瞒任何事,看起来他好像也知道了我的事呢,不知是何人告诉他的,不然他也不会寻至这里。
巧笑盈然,我不由的打趣道:“呦,不知今日这吹的是什么风。竟是将您这将军大人送至我这鄙陋的小店中来了。”
“梦雪,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他轻喃着,声音颤抖。
扯帕掩唇而笑,他就像是个姑娘般的羞涩。上前一步,我拉过他,柔声道:“好了,我的将军大人,不要傻站在屋外,这么冷的天赶紧的进屋中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梦雪,不要再叫我将军了。从今往后,我只是一介平民。”他轻笑着纠正道。
“为何?”双目凌睁,我吃惊的问道。此时,我方才注意到他身穿着斜领绮丝云锦袍,不似他平日半文半武的那种装扮。
“我被革职了。”他仍是笑道,轻松的语气,一点都不介意般。
秀眉紧蹙,我上前一步紧紧扯住他,恼道:“是他干的?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心胸狭窄,公报私仇!”我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司慕政。
朱雀忙宽慰我道:“不是的,是太上皇亲自下的旨意。梦雪,如若不是为了你那一统江山的心愿,我真的早就不想再当什么将军,难道如今这样不好么?”
“好是好,只是……”无官一身轻,可是……
“梦雪,你的店中看起来生意清淡,要不要我来帮帮你?”他的眼角都弯起了弧度,那是一种真心的愉悦。
也许,这样对他更好。
“再欢迎不过了!”我扯出一抹笑容,应道。
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不到,司慕赢竟是革了朱雀御前侍卫统领的职。心中着实有些气恼,今夜我一定要问问他,这么做究竟是何意?
那天,我与朱雀相聊甚欢。司慕赢今晚有事会迟归,是以不用等他用晚膳。入夜后,我便与朱雀在附近的一家饭馆之中随意点了几样小菜,屋外是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暖融融,两重天。
想不到,司慕勤竟是留在了原乌赫的都城哈马,听闻他请求司慕赢将他的封地迁至那儿,而他就永远驻守在了那蛮荒之地,不愿再回来。其实,他爱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只可惜他醒悟的太晚太晚,曾经夜魅雪是那么的爱他,甚至为了他放弃了肩负的复国重责,一心只想与他厮守。而我并不忍去揭穿那真相,就让他以为他爱的人只是忘了他,是以走错了路,就让他的人生存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
我与朱雀,聊了很久很久,也聊了很多很多的事。
掌柜的将桌上的酒替我们温了一遍又一遍,直至面带难色的和我们说道:他们要打烊了。
方怏怏离开。
夜已深,雪色与月色交相辉映,折射的天空出奇的明亮。念园之中雪已是扫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本的青石小路。踩踏着它们,我向寝室慢慢踱去。
一点昏黄,在暗夜之中格外的显眼。推开房门便是一屋子的暖意,四处角落之中都点燃着银炉,司慕赢半支着身斜躺在了软榻之上假寐,胸口合着一本青色册面的书。突如其来的动静,他缓缓睁开凤眼,望向我的眸中瞬间多了几分柔情。坐正了身,他向我招了招手,笑意盈盈道:“蓝儿,回来了,用过晚膳了么?”
轻点了下头,我问道:“赢,你等了我很久么?”
“嗯,还好,一会而已。”长臂一揽,他将我勾至怀中。
望着他狭长的凤眼,眸色逐渐的加深,墨黑的长发如丝般垂落在他的胸前,性感迷人。炙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他修长的手指,有些微凉,游走在了我的面颊之上,轻柔却带着欲望。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的手那么凉,只怕是等了我很久很久。
轻轻抵住他的进一步侵犯,我出声问道:“赢,你怎么不问我去了哪儿?”他似乎从不多问我的事,就好似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回想起以前他对我那些“事迹”的“了如指掌”,心中突然有些郁闷。
司慕赢只笑不语,便是欲落下一吻。
轻轻躲开,我有些气恼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安危?”
“担心什么?朱雀肯定会送你至念园门口的。”他浅笑着。只是那笑容让人看得非常的不入眼,而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心中益发的拥堵,我拧了眉头,轻声质问道:“为什么革了他的职?就因为他带兵围攻了皇城?可是那日剿灭乌赫大军,他也是功不可没的,还有他与勤王一同出征扫平乌赫的每个部落,这么多年的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为何要这么做?”
愈说着愈气愤,我欲挣脱他的怀抱。
“哈哈……”爽朗的笑声自他喉间逸出。
收拢了一臂,他让我无处可逃,凤眼中有着几分揶揄之色。
“蓝儿,你的店中不是一直都缺人手帮忙么?还是朱雀这个随身护卫,你准备换人了?”他单手撑着额头,有些好笑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