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儿,我既‘看’不出,也‘听’不出。”司慕赢微笑着答道。
“那为何你次次都赢?”秀眉微蹙,我才不信呢。
“蓝儿,方才我让你换了张桌子。是因为我看这台的庄家是个新手,十分的不老道。神色略显紧张,是以我细下观察了一阵,发现他每次落定骰子盅之后,总有着一丝一毫的紧张,眼神会在其中某处的押注之上多停留上几眼,而每次开盅之后,结果总是应了他先前多留神之处。而我就是根据他这细小的破绽来下注的,屡试不爽!而且越往后他越紧张,便越容易判断。”他的凤眼已是弯成了一抹好看的弧度,轻声说道。
闻言,我不禁脸色黑了几分。我以为他的手气能比我好上多少,原来他还是靠他敏锐的洞察力。不过,他确实也太精了,如此细小的差别也能辨别的出。可怜那位庄家输了那么多的银子竟不知是被自己的表情出卖了,哎,如此赢钱,也算是奇事一桩。
由前方管事的带路,我们上到二楼雅间,这里的装饰要比楼下豪华上百倍,皆是大红色的莲花纹厚毯铺垫,精致的雕花黑檀木桌椅摆设,金漆飞檐绕梁而走,足见这家赌场的实力雄厚。与其说是雅间,不如说是个小厅来的更为确切。我略微数了下,约八张小台,皆是满座。
“这个蓝儿你可会?”司慕赢指着满桌的黑玉而制红宝石做点镶嵌的长条状物,问道。
“牌九,我不太会,凑合着能看懂而已。我们已经赢了很多了,还是早些走吧。”我皱眉答道,欲拽他走。
“看起来赌注好似很大,这些在赌之人皆是官宦子弟与富家商贾的模样。朝廷俸禄微薄,蓝儿,看起来这赌场里的水很深。”司慕赢凝眉,唇边勾起冷笑道,凤眸微眯,似在思索着什么。
他好似看出了什么问题……
管事的带着我们来到了最靠里的一桌。桌前四人围坐,管事的快步上前与其中一名衣着不凡的男子低声耳语了一番,那名男子便立即起身让出了座位,随意一笑道:“既然东家有贵客,横竖我今日手气不好。就让这位爷过过瘾!”言罢,便是撩起袍摆离座而去。
“那么,黄爷,您请慢走!”管事的还不忘在那名男子身后巴结道,看起来方才的那名男子是名富商。
而那名黄姓富商在走至楼梯转角处时,一名赌场里的中年男子忙恭敬的迎上前递上了一本册子与一只笔,只见他大笔一挥,不知写了什么。
司慕赢的目光在他们颇为诡异的行为上,稍作了停留,凝眉不知所想。
“这位爷,这位夫人,请入坐!”一旁随候的小厮连忙又添了张凳子,恭敬的摆好请我们入座。
管事的忙为我们沏上好茶,一脸讪笑的介绍道:“这位爷,您面前的这位是敝场子的庄家。您左侧的这位是三司督察言大人的公子,右侧的这位是夏爷,常年南北往来经营是药材……”
言未毕,已是被司慕赢不耐烦的打断,道:“可有成册的玩法与规矩?拿来让我看看。”
管事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忙赔笑道:“有,有,有!诸位爷请稍候。”
三司督察言端荣,我当然知晓,他是司慕赢秦妃的表兄,算是皇亲国戚。不过身为督察,职责便是惩治这贪污受贿,平时见他一副严谨不苟的样子,不想他的儿子竟是如此豪赌。我侧目瞥了一眼司慕赢,只见他却是神色平淡。
少刻,另一名小厮端上了一盏金盘,里面盛有方才我们在楼下所赢之筹码,上面覆有一本黑色布帛。司慕赢取过打开,快速扫视着,我也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下,原来上面写着牌九的大小点比法,二十多种顺序从大至小,依次排下,皆用彩图而绘,清晰明了。这牌九每人发四张牌,不仅需要手气,也需要头脑,因为两两搭配成组,皆赢方才是赢局,一输一赢则为和局,其中的复杂又岂是一时半刻便能领会。
然而司慕赢只是稍稍看了几眼,便合上了布帛,搁置一边,优雅淡然的开口道:“还请庄家开局!”
有些不放心,我小心翼翼的拽了他的衣袖,轻声问道:“赢,就看刚刚那么几眼,你都记住了?”
“嗯!”他肯定的颔首,给了我一个宽慰的眼神。其实,我并不是担心他会输钱,毕竟他有的是钱。我反而担心他赢太多的钱,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庄家熟练的掷骰子,派牌,下注。
四张黑玉牌分至我们面前,看着司慕赢一一揭开翻看,我不由的在心中暗抽一口气。看来他不仅有着睿智的头脑,这运气也不错。一副天牌加一副杂五,点数是七,虽不算大,但至少能是个和局。
赌场的规矩,翻开第一副牌之后,可以放弃跟注,如此便只输第一次下注的筹码,若是不弃,再追加筹码的话,输了则要赔双倍。
司慕赢轻笑一声,率先揭开手中的天牌,在场之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相继抬眼看了下他镇定豪气、胜券在握的表情,个个是斟酌再三,最终皆是无奈的弃牌。我心知,赢他手中的牌并不算最好,其他的人不过是被他的沉静深邃的气势所摄罢了。换言之,赢他玩的便是心理战术。
如此,几番下来。凭着他良好的运气及睿智的头脑,还有那旁人无法琢磨透的深不可测的神色,我们赢了一局又一局,直至那庄家已是紧张的汗流满面,而那言公子的脸色是愈来愈黑沉。也是,个把时辰便输了十多万两银子,任谁也再坐不住。
是以,那言公子便向一旁管事的使了个眼色。那管事的连忙会意,上前一步靠近司慕赢的身边,一脸谄笑道:“这位爷,可是龙城人士,也不知作何营生?”
“我自越州而来,初来龙城经营些古玩字画生意。”司慕赢不疾不徐的答道。
顿时,我心下明了。原来他是给自己按上了个越州旧贵族的身份,这样倒也妥,谁让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难以掩饰,容易让人起疑。
那管事的似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狡诈,勾唇冷笑道:“既是初来龙城,那这位爷怕是不懂我们这的规矩!”
“哦?什么规矩,不妨说来听听?”司慕赢状似不以为意的问道。
“这位爷,这言督察的公子可不是来我们场子输钱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这位爷将方才这些赌筹交出,我等也好交代。”管事的此时终于面露阴沉之色,眸中闪过狠厉。双击手掌,一干似早就侯在暗处的彪形大汉瞬间将我们团团围住。
“呵呵,看来是我久居越地,不谙世事。这天子脚下皇城的规矩倒也新鲜,进了赌场,输赢便是由天。竟还有这等专为赢钱而来的,闻所未闻……”言罢,司慕赢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言公子,狭长的凤眸之中皆是阴冷。
而那言公子明显的一阵瑟缩,却仍是强作镇定,对着管事的挑眉不满的叫道:“你们太让本公子失望,今日本公子已是耽误太久,尽快解决,下不为例!”
我们身侧的几名大汉闻言,皆按上了腰间的大刀,蠢蠢欲动。气氛僵持冷凝,一场恶战似无法避免。
不想司慕赢确是爽朗笑出声道:“出门在外,大家皆是行个方便,钱乃身外之物,又何必伤了和气。”言罢竟是将面前的赌筹尽数往桌中一推。
“这位爷一看便是明理懂道之人。鄙场子随时恭候您的再次光临,这位爷,还请慢走。”又挂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管事的毫不客气的将我们“请”了出去。
直至出了赌场大门,渐渐走远。我依旧有些回不了神,被人威胁,难以想象司慕赢竟能咽的下这口气。除非……
是以,我疑惑的问道:“目前还不能打草惊蛇,对吗?”
“嗯!”他颇为赞赏的望了我一眼,凝声道。
突然他回转了身,响指两声。不远的拐角处立即现身了两名侍卫,上前恭敬道:“爷,有何吩咐?”原来,我们的身边一直有暗卫随护。
“速去禀青龙,让他亲领五百御前侍卫。今夜子时查封这间赌场,切忌有一本记录账目往来、赊欠赌金的册子务必要搜到!”司慕赢沉声道。
“蓝儿,我们走吧。今日收获很大!”他揽过我,心情愉悦,又问道:“蓝儿看出什么问题了么?”
“呵呵,洗钱嘛。”我笑着答道。
“洗钱?”他颇为疑惑的挑眉问道。
“哦,洗钱就是指,他们那些个贪官污吏,不敢明目张胆的收取贿赂。是以便通过赌钱这种方式,将那些贿银合法的纳入自己的囊中。”我详细解释道。
“呵呵,洗钱。恩,这种说法还真是贴切!”司慕赢赞道,突然他按住我细弱的肩膀,将我转向他,凤眸之中溢满柔情的直视着我,轻启薄唇道:“蓝儿,此次查封这间赌场,势必会牵扯众多。一时半刻的,会比较忙。对不起,我承诺你的闲云野鹤的田园日子似乎还要再等上些许时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