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先天不足之症?我甚是不解。不过,我与赢的孩子不论男女,当是人中龙凤。眉头紧蹙,我正欲开口询问。
却听得宋太医转头对着韩太医微斥道:“无根无据,胡言乱语,皇宫之内,御医你当是江湖游走郎中?拿的便是一个‘准’字。妄加揣测,实不明智!”宋太医毕竟身为太医院之首。
“娘娘眼下还请宽心,更为重要的是,切不可乱了心神。”宋太医又向我嘱咐道。
“嗯,本宫自当万分注意。只是这韩太医所说,也请宋太医留个神,小心替本宫观察着。今后便七日来复诊一次吧。”这次我一定要小心守候着这个孩子,决不能再出差错,所以宁可多担些心,谨慎点,也不能麻痹大意。
“是!娘娘,那微臣便开方配药了。此药性情温和,一日早晚各服用一次即可。”宋太医叩首道。
“嗯,有劳了。快些去吧。”我挥手摒退了他们,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韩太医道:“对了,韩太医所说的施金针,今晚便过来吧。”小心驶得万年船。
“微臣遵旨!”受到信任,韩太医亦是有几分欣喜。
待到一干人等皆退下,我正欲小憩,而方才守候门口的碧莹却碎步进来禀道:“娘娘,太子殿下来访,此时已在厅前等候。娘娘是否觐见?”
司慕政来了?我秀眉微蹙,自从司慕赢走后,我几乎足不出户,就是不愿与他照面,想不到他竟然找上了门。
“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太医院取药吧,要亲自监督,莫要让旁人经手了。”我嘱咐道。
“是!”碧莹颔首退下。
刻意换上了一件正黄色的外衣,既然是太子来访,我自是不能穿的太随意。脖颈套上了司慕赢送我的那串东珠,我简单的理顺了下发丝,便翩身走出了内里的寝室,拨开侧门的翠玉珠帘,来到了与寝室相通的正麟宫的前厅。
正麟宫的前厅布置的十分的刚毅,明黄色的地毯铺设,一应摆设皆为黑色紫檀,堂内顶高数丈,雄伟且空旷,两根粗壮的一人尚且围合不拢的红漆大柱直顶横梁,精致的暗刻腾龙花纹交缠而上。横梁四周皆是五彩的壁画,各个是形神逼真。背后一副巨大的“扬帆戏海图”,波澜壮阔,气势宏伟。两张明黄色软套镶制的主椅背画而放,底下是两排交椅。巨画的右侧便是一道侧门,与内里寝室相通。其实这前厅,我平时几乎从不涉足,都是从另外的门直接进的寝室。因为这里是司慕赢私下召见朝臣的地方。
而那抹紫色已然霸居了客位之首。见到我来,方浅浅一笑。
不知他所为何事,我有些狐疑的在右手的主位之上坐下,凝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到访正麟宫,有何指教?”
“哦?贵妃娘娘的待客之道,竟是连杯茶都没有?”他又是轻笑,一双妖媚的凤眼此时正上下打量着我,眼神灼热。
“暗香!奉茶!”我咬牙朝里室大声唤道,难道他今日是来找茬的?
不一会,暗香已然端上了经年的好茶。先是端了给我,玉盘放置,轻轻揭开杯盖,清香溢满一室,她将一旁小玉碟之中的青梅小心的倒入,复又盖上盖子。再走向客座,将另一杯茶端给了司慕政。不知缘何,我望着她竟有一丝紧张之意,托盘微晃,甚至不慎溢出少许茶水。
“太子殿下,对不起!”慌忙取了绢帕将水渍擦拭干净,暗香脸上竟是红云一片。
我凝神望着她,脑中忽然想起了那一次带着暗香去东宫司慕政书房的一幕情景,当时我只是以为由于司慕政的衣衫略为不整,才使得未经人事的暗香羞红了脸。如今看来,也许我想错了。她的心,只怕早在那时便遗落……
少刻,暗香恭敬的退出。
独剩两人,我悠闲的品着青梅茶,等着他开口。
俊眉微挑,他语带关心道:“方才我进来之时,看见三位御医从你的寝室走出,怎的?你病了?还是哪里不适?”
“本宫的事,就不劳太子殿下操心了。”我默然回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喝这酸酸的青梅茶,改了口味?”他又问道,略略抬眼,凤眸之中闪过一丝黠色。
“太子殿下,你未免管的太多了吧!什么时候本宫的喜好都轮到你来过问,请注意你的措词与身份!”我微怒。
他是注意到什么了吗?其实,怀孕之事暂时我还不想让他知道。
是的,就是他,我也需要防着!
“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司慕政丝毫不以为意的笑道。神态慵懒的缓缓靠向椅背,他竟是一手微撑额头,修长的手指缠绕过他的棕发,再缓缓顺下。
又是笑意,不知他为何心情那么的好,看了十分不入我的眼。
冷笑一声,我不耐烦的说道:“太子殿下莫不是闲来无事,来找本宫话家常?那就恕本宫不奉陪了!”正欲站起身。
他却开口阻止道:“且慢,我自是有正事。如今父皇御驾亲征,走前曾经在朝堂之上交代过,对于二类以上的朝政大事,你独拥一人否决的权利。所以,今日我来,是想就关于弹劾原刑部尚书左敬之事问问你的意思。”
一人否决?可是指只要我一人不同意,整个措施就不能实施?左敬,这个人我略有耳闻。他原是司慕勤的心腹,一直替司慕勤霸居着刑部的权利。后来随着太子的册立,司慕勤渐渐失势,司慕赢逐步削弱了他的权利,于是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便腾出给了楼亭轩。
虽说不知司慕赢为何要赋予我如此重要的权利,只是这朝政之事,我无心问过,更不想参与,我相信司慕政完全可以处理好,无需我操心。
是以,我盈盈一笑道:“太子殿下自行决定便好,无需过问本宫的意思。现下,既然你的事已然说完,那本宫就去休息了。”轻轻站起身,我稍微理了理微皱的袍摆,正欲抬步。他却突然箭步上前,一把擒住我的胳膊。
我微怒的瞪着他,他却毫无松手之意。
“梦儿,你再回想回想,难道我们之间真的就没有一点美好的回忆吗?”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不曾移开过分毫。炙热的视线,使得周遭渐渐升温,直至我已然觉得后背都似覆上了一层薄汗。
那样深情的凝望,恍惚间令我眼前又浮现出曾经的温情,一幕又一幕……
沉默……
美好的回忆?其实,当然是有的,就是在那样的被他伤害过后,我依旧有时会回想起过去,与那个穿着蓝布衣衫的他携手在人潮涌涌的集市中随意逛着,美丽的江南风景,是那么的温馨与迷人;想起他孩子气般的要我帮他买那个绣有鸳鸯的香囊;想起在那九曲十八弯的美丽的下江镇,我们在落日之中泛舟。他的妖美,他的吻,与他的缠绵,每一幕都曾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上,又岂是说忘便能忘?
只是,我的心已经渐渐被另一抹身影所取代,他的温柔,他的霸气,他的体贴,他的狂野,他的信任,生与死的历练,他的不放手,每一样都让我深深眷恋。而我的心其实原本就很狭窄,只能装载下我最爱的那个人,再无多余的空间。
“梦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这次,我有把握给你全部你想要的。”他突如其来的话,使我稍怔片刻。
没有讽刺,没有讥诮,我只是很平静的望着他,微笑着轻轻启口道:“我想要的,已经全部都有了!所以,我们最好的结局,便是当做从未相识……”
“所以,请你放开我。”我语含双关的说道,一请他此时放开我的手,二请他从今往后都不要再纠缠,我们到此结束,我与他的恩怨,就此终结!
“不,我绝不!”紧皱双眉,他妖媚的凤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腾地收紧手臂便欲将我带入怀中。
“放开她!”一声厉喝及时传来,声音浑厚且含着隐隐愤怒。
朱雀已然直立于门口,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果然一直在偏厅之中守护着我,无时无刻。
“朱雀,本殿下的事你也想插足?你什么时候换了主子?本殿下怎么不知道?”司慕政薄怒道,脸色很是难看,却依旧不肯放手。
“太子殿下,你言中了,我现在便是她的随身侍卫!你想动她?先问过我手中的剑,我出剑的速度想必太子殿下应是略有耳闻,届时可别怨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伤了你的尊体。”朱雀狂妄的大笑道,言语间是赤(裸)裸的威胁。一手已然按上了腰间的佩剑,作势欲拔出。
然而司慕政心高气傲,怎可能受他威胁,冷笑挂在唇边,一时间两人是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无意挑起不必要的争斗,我缓缓触上了他此时正扣住我胳膊的手,有些微凉,感受到他全身的一怔,满含期待的凤眸转回,深深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