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了被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温暖而又安心,一夜无梦……
次日天亮,急促的敲门声将我们从美梦中吵醒,匆忙穿戴好之后,我上前打开了门,进来之人却是刺史府中的总管。
“爷,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一早似是犯了心悸之病,面色苍白,情况不容乐观。”那名总管神色有着一丝慌张道。
“什么!”闻言司慕赢是紧皱双眉,脸色阴晴不定,道:“知道了,速去请郎中,我这就去看看!”
说罢,他便急急的跨出了门。只是走到了房门口,又突然转回了身,对我说道:“蓝儿,今日我事情颇多,枕下有一卷谕令,帮我送至天龙银号,记着要带上卫队,莫要让他人知晓……”话未说完,人已是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她病了,他就那么急?多点信任,道理简单,却谈何容易?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我真的不想去天龙银号……
司慕赢交代我去办的事,且不适宜让他人知晓,想来是十分的重要,或者便是关系到皇家的利益,是以让别人去不甚方便。
事有轻重缓急,战事紧迫,这个人的情感自是暂且搁置一边,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匆忙用完了早膳,带上了四名卫队便直出了骆城刺史府,往天龙银号而去。
袖中揣着那一卷谕令,方才我已是仔细翻看过。原来是一卷征令,是龙朔皇朝皇家向天龙银号预支银两,用来支付饷银及在周边各城招兵买马之用,说的明确些其实便是皇家向商家赊账。此次我们转战骆城,实乃临时决议,事出紧急,怕是军饷人员配备等均未到位。是以昨日司慕赢急招骆城粮曹、银曹等官员一起前来商议,必是与这粮草的筹备也有一定的关系,也不知这乌赫一旦围城,骆城之中的粮食储备能撑几日。
谕令之中龙朔皇朝许以天龙银号日后许多的政令优惠及丰厚的回报。原来这天龙银号,在豫州、西胡州与楼云州是最大的一间联营的银号,分点遍布三州,而楼云州中最大的一间银号便在这骆城之中,这里的账目往来进出繁忙,而且现银储备比较多。
其实对于商人来说,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利益,是以立场站在哪边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赌博,如若日后骆城落入乌赫的疆土之中,那么司慕赢所谓的皇家承诺不还是废纸一张?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天龙银号”,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我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跳,凝眉抬步踏入了店铺之中。
掌柜的一见我的到来,身后跟着四名卫队,忙迎了上来,精明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道:“这位夫人,光临小铺不知何事?”
我微抬起右手,稍稍露出袖中的谕令,皇家特有的明黄色卷帛,隐隐可见刺有盘龙腾云的暗纹。
掌柜的一见,眼中一亮,忙道:“原来是宗大买卖,夫人还请内堂说话。”
“好!”我转身对那四名卫队说道:“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来。”
说罢,便尾随着掌柜穿过了一旁半人高的柜台,隐身没入厚重的门帘之后。
内里是一间宽敞雅致的厢房,暖厚的红色莲花纹地毯铺设其上,在冬日中显得十分的温馨,精致的雕花楠木交椅摆设其上,一名模样乖巧的丫鬟已是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梅花茶,斟上一杯,满屋的清新之气,直教人心旷神怡。
“这位夫人,请先小坐下,原本这么大的事,我一人独自也不敢做主,好巧我们帮主在这,我这就去请。”掌柜的对我是恭敬万分,想必我的身份他也是揣测至一二。
“嗯!”我略略颔首。
那掌柜的与丫鬟便依次退下。
寒冰,一想到他要来,我的神色多了几分不安,其实,见了面也不知该说什么。端起茶杯,暖了暖冰凉的小手,双腿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紧张,竟有些微微颤抖,不停的轻跺着地面,以驱赶那一分烦躁之意。
随着门帘的揭开,清俊的身影翩然踏入,在看到我时有着片刻的停顿,却又很快的恢复自然,平静而又淡然的眸光轻轻扫过了我,径直越过了我的身边,在一旁的主椅之上坐下。
端起茶杯,他轻轻抿了一口,略微抬眸看向了我,启口道:“不知今日夫人前来,所为何事?”好生分的口气,他还明知故问。那一声“夫人”是叫的我碜了心。
我知道,他在生我的气,也许是因为昨日不肯认他的缘故,也许是因为我和司慕赢在一起的缘故,总之,我能感受到散发自他身上那抹薄凉的隐隐怒气。
我知道,我伤了他的心。
默默的从袖中取出了那一卷明黄色谕令,递至他的眼前,我无奈的开口,声音有着几分窘然道:“所为何事,想必帮主已有耳闻,现如今国难当头,战争一触即发,国之存亡,攸关黎民百姓,还望……帮主深明大义,倾囊解围,为国尽力。”从未与他说过如此客套之话,如今的我与他,似乎再也找不回原先那种交心的感觉了。疏离与淡漠横亘在了我们之间,陌生的仿佛从未相识过一般。
“在下只是一介普通的商人,对这种军国大事不甚关心。我只知道,如若皇朝胜券在握,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自当乐意。但如若情势突变,风向时局扭转,届时天龙银号会站在哪一边,我便不能保证!”清冷的语调,他的话让我心寒。
想当年,他郝连家族被血洗与这朝廷自是脱不了干系,也不知司慕赢是否知晓此事。不过,记得他曾经说过,郝连家族被按上的是谋反的罪名,既是谋反之大罪,则必定是由皇帝亲审的,不得而知当时的司慕赢究竟是如何处置的。再加上他为司慕政效力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了黄南远的把柄,朝廷却非但没有治黄南远的罪,反而与其联姻,还封了他一个平江候。黄南远封侯之事,民间无人不知,他不可能没有耳闻,是以数次的失望,想来对于政治,他已然十分的厌倦,无心再插手。
究竟他会不会出手相助,那一刻,我竟无法肯定。
“逸……”望着他俊逸的侧脸,我下意识的唤出了声,声音宛若山涧中流淌的溪水一般清灵,带着丝丝的颤抖。
而那一声呼唤,让他僵直在了座位之上,手中的茶杯已是溢出少许晶莹的水珠。那一声“逸”,如同冬日温暖的阳光照耀上了那白皑皑的雪山之巅,融化了那尘封的寒冰。
“逸……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这样……”我几乎已是哽咽道。如果将如此一个如仙脱俗般的男子逼的那般冷清,是我的罪过。
而他,动摇了,终究是拒绝不了我,他对我的心软,我一直知晓。
“你是不是为了他……”寒冰问道,语调有着些许怆然。
我不知道他所指何意,不知他是问我和司慕赢在一起是为了报复司慕政;还是问我方才终于肯认他,是不是为了司慕赢。我真的不知道他究竟问的是什么……
只是,无论他问的是哪一样,我都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我只能这么说,没有更好更合适的借口。
他伸手接过我递给他的谕令,深吸一口气,敛眼叹道:“你只管放心,我心中有数。这谕令我接受,你也好回去和皇上交代。”
他,果然是认识司慕赢的。
“那谢谢你了,我……走了……”尴尬让我窘迫的忙站起身,多待一分钟都有如煎熬,生怕他会追问我这百余日来究竟做了什么。
“你还好吗?”背后传来了清朗的声音。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吧。你呢,对了还没恭喜你当了盟主,你和她……”我没有忘了那个水灵粉嫩的莫如水,如果可以,我不值得他等待。
“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轻声的质问。
“逸,我出来很久了,该……回去了!”突然很后悔问他,他的心,我当然明白。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我带了卫队来,不用麻烦了……”飞也似的逃离,不得不去忽略身后那两道追随的视线。
逃的了一时,还逃的了一世吗?
我拿什么去履行那三年之约……
心烦意乱,我快步走出了天龙银号的大门,胸中抑郁的一脚踢飞了路边的石子,看着它就那样连蹦带滚的撞上了墙角边。
天龙银号,我不敢待。那边的刺史府,我也不想回去,没准司慕赢现在还在美人的床榻边守护着,我回去又能做什么?自己找气受罢了,不如眼不见为净。想来,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
“夫人,您的方向走反了!”护卫好心的出声提醒道。
“嗯?你说什么?”我偏过头,由于心绪纷杂没有听的太清楚,又问道。
“夫人,您走的方向是往东门而去,若是回刺史府,我们应该向南走。”他又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