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在这个凉亭中边坐边等,看能不能看见高公公出入办事。可是,这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看见高公公的身影,我们只被允许在这宫中待上半天,这样下去,今日可能都见不到高公公了。小姐,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小女子给您磕头了。”
说完,夏儿的头像捣蒜似的朝地上磕了起来,在夏儿的带动下,严氏和冬儿也争相效仿起来。
看到他们的模样,秋儿不禁又感动,又难过。
本来,秋儿以为,自己对于李家人来说,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只怕他们现在过着自己的日子,早已忘记她是哪号人物了。而她当初会让人去帮助他们,是觉得自己身上到底也算流着李家的血液,帮助他们一下,也就是偿还李家对自己的养育和生育之恩而已。
秋儿没想到,自己不仅没被他们忘记,还被他们一直记挂在心上,他们甚至还一心想着,要将自己赎出宫去。
秋儿是个比较容易满足的人,她觉得,这样便足够了,也不枉她与他们亲情一场了。
秋儿伸出手,想扶起地上正在磕头的三人,可是,手刚伸出,她却突然惊醒了过来。她想了起来,自己已经是个“诈死”之人,犯上了欺君大罪,如若现在认了他们,反倒是害了他们。
因此,秋儿硬了硬心肠,毅然决然的收回手,决心让他们完全死心的说道:“你们都起身吧,不是我不肯帮你们,而是这李秋儿于三年前便在宫中中毒身亡了。”
“什么……”严氏、夏儿、冬儿三人同时不敢置信的惊呼道,其中严氏更是一口气没喘过来,闭过气去。
“娘……。娘……”严氏身旁的夏儿和冬儿惊慌得赶紧扶住严氏倒下去的身子,哭喊成一片。
秋儿见情况不妙,吓得赶紧让夏儿和冬儿让开,跪倒在地上,给严氏做起人工呼吸来。
半响之后,严氏终于慢悠悠的醒转过来,而恢复了意识后的严氏,又记起了之前秋儿所说的事,不禁哭喊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秋儿,若不是我将她卖到这宫中,她现在定然还活得好好的。我这个杀人凶人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呢,我要去阴曹地府陪伴秋儿去……。”
说完,严氏便一头撞向她身下的大理石地面,饶是秋儿眼疾手快,用力使劲的抓住严氏的双肩,将其搂在自己的怀中,严氏的额头仍然有些鲜血淋漓了。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秋儿去……”严氏不依的继续寻死觅活道,
“娘,不要啊,不要丢下夏儿和冬儿啊……。”夏儿和冬儿害怕的一人一边,各抓住严氏的一条胳膊,大哭道。
看着严氏的这幅模样,可能真的是母女连心,秋儿也不禁悲从心来,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她哭泣道:“娘,您别这样,刚才是我在说谎,秋儿根本没有死。您仔细看看,我就是秋儿啊……”
“小姐,您别骗小妇人了,小妇人知道您可能也是一片好心。不过,小妇人的秋儿,即便现在还活着,也不会生得小姐这幅好模样啊!”
严氏哀莫大于心死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喃喃自语道:“小妇人的秋儿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长得瘦骨伶仃的,让人看着就心疼。她从小就很乖,不吵不闹,还经常帮着小妇人干活。可怜这样懂事的孩子,还经常被她那猪油蒙住心、禽兽不如的爹使劲毒打,更可恨的是小妇人,尽管小妇人看着心疼,却在她爹的淫威下,不敢为她说些什么,后来甚至丧尽天良的将这么懂事的孩子给卖了。只是,在小妇人将她卖了之后,有几日晚上做梦,总是梦见她跑来对小妇人说,说她被人拿着大棍子毒打,说她想回家……。打那之后,小妇人晚上便再也睡不着了,即便是睡了,梦见的也总是她被人毒打的场景。小妇人曾跑去找高老爷,想让他想想办法,看他能不能找高公公想想办法,将这可怜的孩子给赎回来。可是,高老爷却说,无论是谁,若是被卖入宫中为奴,只要入了籍,除非皇上爷同意,否则便只能一辈子在宫中为奴,因为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皇上爷的银子还多。可是,小妇人还是不甘心,所以小妇人依旧拼命的攒银子,终究,高老爷抵不过小妇人的请求,终于同意找人帮忙,将小妇人带进了宫中。没想到,没想到……”
严氏那副绝望到了极点的模样,秋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顾不得任何礼仪的褪掉左肩上的衣物,露出了一朵梅花烙印来,随后,她指着梅花烙印对严氏说道:“娘,您看,这是秋儿刚出生时便留下的胎记,看到它,您便明白,秋儿没有骗您了。”
严氏闻言,哭声一窒,不敢置信的用泪水朦胧的双眼朝秋儿肩上看了过去,果然,一朵褐红色的梅花跃然其上。
严氏用袖口拭干眼睛,再定定看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抚摸了一下,然后,狂喜道:“是了,是了,这个胎记真的是我的秋儿的,我的秋儿还没死,我的秋儿还没死,老天有眼啊……”
“妹妹……姐姐……”夏儿和冬儿也欣喜莫名的改抱住秋儿,呼喊道。
他们四人就这样拥抱在一起,激动的大哭了一场之后,首先清醒过来的夏儿,有些疑惑的询问道:“妹妹,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啊?看起来,你是不是已经不在浣衣局服侍了啊?”
此事说来话长,正当秋儿准备简短的向夏儿以及严氏、冬儿他们简短的描述一下,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非常熟悉的男子声音道:“好一副全家团圆的感人场面,让朕都不禁为之感动得快要落泪了啊!”
闻言,秋儿全身一僵,如同整个人都坠入了冰窖中一般。
不用看,秋儿就猜得出,此刻燕无垠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说不准正在像喷火龙一般的冒着火花。
此时的秋儿,已经从之前的那股冲动中和方才的那种震惊中清醒过来,她仔细的思考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觉察出事情的整个经过似乎非常蹊跷。
首先,那高老爷若想帮严氏、夏儿、冬儿三人进宫,势必要派人前来先告之高福全,请示一下他的意思,而因着她已经“过世”了,那高福全必定也不会答应此事,因为来了也是白来。而且,据严氏说,自己入宫后不久,她早就央求高老爷帮助了,那这高老爷为何早不答应,迟不答应,偏偏选在自己现在在宫中的时候答应呢?
其次,即便是高福全答应严氏,让她们娘仨进宫,这宫中把守的侍卫也不应该会任由她们三人在这皇宫内苑内到处乱闯乱撞,最多只会允许高福全派个人过去,将她们接进来而已。
最后,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是龙翔宫附近,应当是整个皇宫中,戒备最森严的地方,既然如此,那方才,她与严氏、夏儿、冬儿四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为何不见有任何人过来阻止呢?
秋儿觉得,由此基本可以推断,她是被人设计了,跳进了别人事先挖好的陷阱中。
而至于设计她之人,秋儿看了看仍然是一片懵懂状,见了燕无垠也不知要下跪的严氏、夏儿、冬儿三人,料知他们应当事先也不知情,此事与他们应该没什么关系。
那么,与此事有关之人便只剩下燕无垠了,当秋儿的眼角瞥见跟随在燕无垠身后高福全的身影时,想起整件事情的经过时,便基本已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必方才那些相认的场景和自己所说的话,燕无垠都已经看在眼中,听在心上,秋儿觉得,若是自己再狡辩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索性坦然的承认了,要杀要剐,就随燕无垠的便吧。
想到这里,秋儿对着燕无垠,跪了下来道:“秋儿该死,犯了欺君大罪,甘愿任由皇上责罚!不过,此事与我娘、姐姐和弟弟无关,此事他们一点都不知情,求皇上能够宽宏大量,饶了他们。”
严氏、夏儿、冬儿此时方才明白过来,这个虽然嘴中在笑着、面上却有着风雨欲来之势的男子竟然是当今大燕的皇帝燕无垠,不禁都吓得赶紧跪好请安道:“民妇(女)叩见皇上!”
“哼,你确实该死,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偷梁换柱之事。不过,这还不是你最该死的地方,你最该死,也是让朕最痛恨的地方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黄粱美梦,竟然敢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上。朕活到这个岁数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朕,即便是朕那已过世的父皇也不能够如此。”燕无垠没有理会严氏他们,只是径自走到秋儿面前,俯下身,用三根手指钳住秋儿的下颌,非常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