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自她留在他身边的一幕幕,这些日子竟是她最为无忧的一段日子。
摸着手里的狼牙坠子,云苓想起了母亲。
她暂得安稳,那么,母亲的遗愿呢?
摸着手里的狼牙坠子,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宁静的夜晚,一阵琴声飘进了云苓的耳朵里。
她不懂丝竹,也能觉出这曲子好听的很,让人听了心中愉悦。
她的眼神略有一顿,朝着窗外望去,这声音的来源,正是惜颜宫的方向。
一曲接着一曲,一直没有停顿,看样子,楚元昭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姐姐到底是国色天香的女子,哪会有男人能够拒绝,何况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
云苓眸子一垂,端起莲叶羹走了出去。
……
天还没亮,云苓就睡不着了。
这一夜她也没怎么睡踏实,万一他回来了,她也好起来伺候。
只是,他一夜未归。
都到了这个时辰,他怕是不会回来了。既然如此,不如再小睡一会儿。
云苓翻了几次身,突然一骨碌爬起来。
还是去给他重新做一碗莲叶羹吧。
才把锅煮上,云苓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楚元昭回来了,去迎时不禁疑惑,“高大人?”
高朗一笑,朝云苓一点头。
云苓朝高朗行过礼,“高太医,皇上不在这儿,在……惜颜宫。”
高朗脸上从来都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你知道?”云苓不解。
“是啊,我才从惜颜宫过来。”
“什么?”云苓一愣,“皇上怎么了?”
高朗连忙摇头,“不是皇上,是云妃。”
“姐……”一句姐姐还没唤出来,云苓立刻到自己失态,连忙改口,“云妃娘娘怎么了?”
“云妃娘娘昨夜突发泛恶欲吐之症,服了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云苓这才放心,点点头,忽然抬头,“高大人还有别的事?”
高朗点头,“我来瞧瞧你腕子上的伤。”
云苓把手放在桌上,忽问:“可是皇上请大人过来的?”
高朗一笑,“我见顺路,便来了。”
云苓眸子一垂,只是点点头,看着高朗打开药箱。
他仔细的在她的腕子上涂着药,一阵熟悉的香气传入云苓的鼻子里。
云苓感觉这手腕肌肤的淡淡凉意,视线慢慢落在高朗身上。
现在是个极好的机会,她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
才要问出,忽听高朗道:“另一只手。”
见云苓迟迟未动,高朗不禁道:“怎么了?”
“大人可不可以先回答奴婢一个问题?”
他先是一怔,又是一笑,“回答什么?”
“奴婢身份卑微,大人为何对奴婢如此照顾?”
就像现在,还有几次并非是楚元昭吩咐,高朗还是来为她瞧伤,用药的时候也很谨慎。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高朗对她仿若对主子一般。
这个问题高朗并不觉得难回答,“在我看来,医病救人不分高低贵贱,皇亲也好平民也罢,只要在我能力之内,我都会救治到底。”
“那——”
“姑娘不是只问一个问题么?”高朗将云苓打断,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笑意。
趁着云苓语塞,他道:“云姑娘还是让我瞧瞧另一只手吧。”
云苓没了主意,只好伸出另外一只手。
抬手的瞬间,她突然心中一动。
她并没有听他的话把手交给他,而是在半空中停下。
她的手隔在他们之间,横起的手掌恰好将他的脸挡住。
高朗看到云苓做出这样的动作,脸色倏地一变,唇边从来不曾退去的微笑骤然消失,眼神的刷的移开。
他瞬间的变化,让她的眼前顿时一亮。
其实,她也只是做做样子。神秘人几乎每一次来都是深夜,即便露着眼睛,她也无法看清楚。
而高朗的这一反应在她看来正是心虚的表现,她不由得意,“是你,对不对?”
“什么?”刚才的变化只是一瞬间,此时的高朗又是那个眸中带笑的书生模样,只是他看着云苓时,脸上带些疑惑。
难道是她猜错了吗?云苓看着高朗,那纯净的眼神几乎令她相信,他是真的不清楚。
“大人还不肯讲实话吗?”云苓不肯放弃,打算诈一诈他,“奴婢已经认出大人了!”
她的眼中满是自信,他看着她的眼睛,许久,还是他先移开了目光。
云苓面色平静,心跳却开始加速。
她苦苦寻了这么久的恩人,原谅就在她的身边,还屡屡救她性命。
“大人?”云苓一脸期待的看着高朗。
终于,高朗看上去似乎不再坚持,再次看着云苓时,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当出救奴婢的真的是大人?”云苓的声音里透着激动。
“是。”高朗一点头。
当云苓脸上的惊喜在渐渐扩大时,她突然听他又道:“也不是。”
她的表情一僵,诧异的看着他,“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必懂,你只需知道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就好。”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回答,云苓不能接受。她心中转着,忽然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大人曾经说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奴婢想知道,大人是受谁之托?”
高朗先是一愣,然后会意的点头,“姑娘的一位故人。”
“故人?”云苓更为惊讶。
自从母亲离去,她便一个亲人也没了,哪里来的故人?想想,又不可能是云家的人,这下云苓糊涂了。
“大人能不能说得明白些?”云苓求助的看着高朗。
高朗依旧只是淡笑,“我能告诉姑娘的,都已经说了。”
见问不出什么,云苓回忆着高朗刚刚说过的话,是不是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的那句“是,也不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他听到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时反应似乎满了半拍。
还有,故人?
云苓好好的想了一遍,如果说她在司州还有相熟的人,那便只有无伤哥哥一人。
可是无伤哥哥是个出家人,一个世俗之外的人如何与宫闱之内扯上关系?
“云姑娘?”
沉思中,云苓听到高朗在叫她。
“嗯?”她心不在焉的抬起眸子。
“还是先把药换了吧。”
云苓没办法,也只好乖乖的把手搁在桌上。
高朗在给云苓擦药的时候,低声道:“今日我与姑娘所言,姑娘心知即可。”
“嗯。”她明白,这样的事,她自当不会讲与他人。
高朗为云苓上过药,看着她的手腕,“再过几日,这两处伤痕便会完全消退,不会留下痕迹。”
“多谢大人!”云苓起身送高朗出门,正走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把将他拉住,“大人等等!”
“怎么?”高朗停下,面对云苓。
云苓才要说话,一阵脚步声从门前传来,当她看清来人,立刻禁了声。
高朗才嘱咐过她,所以即使是楚元昭,她也不会轻易吐露半个字。
“皇上。”她恭敬的唤了他一声,而他的脸色看上去却不怎么好。
他怎么了?她小心的观察着他,发现他的视线略低,脸色也越来越沉。
她疑惑着,猛然想起自己还拉着高朗的袖子,心里一紧,慌忙把手松开。
高朗看见楚元昭恭敬道:“臣给皇上请安。”
“高大人怎么在这?”男人声音冰冷。
高朗低着头,“臣从惜颜宫出来,突然想起皇上曾经的吩咐,便过来为云姑娘瞧瞧腕上的伤。还好这两处伤处理及时,都不会留下疤痕,还请皇上放心。”
“已经瞧过了?”
“是,已经瞧过了。”高朗懂楚元昭的意思,“臣告退。”
……
云苓小心的看了楚元昭一眼,又慌忙把头低下。
他定是看到了她拉着高朗时的样子。
想了想,她还是先向他解释,“皇上,高大人只是来为奴婢换药的。”
他又看了她半晌,终是没再说什么。
可是他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朕的莲叶羹呢?”
“是。”他总算没有追究,庆幸的同时,她突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好像是焦糊味儿。
楚元昭似乎也闻道了,俊眉微蹙,“什么味道?”
云苓猛然想起,她煮的莲叶羹还在火上。
糟了!
……
云苓把重新做好的莲叶羹端上来放在男人面前,他却一口未动。
眼看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叶羹就要放冷了,云苓小心道:“皇上……怎么不吃?”
他冷眼看着她,“你就是这样伺候朕的么?”
她最怕的就是他这样的眼神,“奴婢知错了,奴婢往后断不敢再让皇上久等。”
她先是把糊掉的那一碗倒掉,又重新煮了一碗,这样一折腾,让他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
莲叶羹她重新煮了,错她也认了,可是看起来,他并没有要原谅她的意思。
见他迟迟不动那汤羹,云苓也没了主意,“皇上……?”
她小声的试探着,见他还是不开口,语气又软下一些,“皇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愿意受罚。”
听到最后两个字,男人终于有了些反应,“朕的御医,对你格外关照?”
云苓一怔,小心道:“高大人医德高尚,是奴婢的福气。”
“福气?”他唇角扯过一丝冷笑,慢慢向她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说错了什么,心里一阵紧张。
他站在她面前,即便他不开口,她都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