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云苓总觉得不对。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假意看看天色,借机悄悄四下观察着。
她总觉得,最近有人在暗中跟踪她,不只如此,似乎比从前的频率更高。
她是打算去内侍局的,她有事要见半夏,正在犹豫的时候,一阵鸟鸣声突然响起。
那是清音台才有的翠鸟的叫声,云苓听懂之后,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鸣声而去。
走到前面一个分岔路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云苓的胳膊将她拉了过去。
云苓站稳了,看着眼前的女子,“什么事?”
为了掩人耳目,平时半夏很少主动来见云苓,今日看来,她应该是有急事告诉她。
半夏没有立刻开口,先是朝云苓做了个噤声状,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拉着云苓又往更隐蔽的地方退了退。
见半夏不说话,云苓也没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传来。
那声音走走停停,像是在寻着什么。
半夏朝她用眼神示意,云苓透过遮挡着的密枝,看见声音的主人正是郭芙依的丫头芦儿。
她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时而皱皱眉头,心想,方才还看见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找寻无果,芦儿只好不大高兴的吐了口气,又看了两眼,转身走了。
云苓早已意识到半夏的用意,“你知道她在跟踪我?”
“是。”半夏并不否认,“而且不止这一次,也不止那丫头自己。”
云苓不爽之时,半夏再次开口,“大人往后千万小心。”
云苓点头,想起心中的疑惑,“你见我,何事?”
“正是此事。”半夏言简意赅。
云苓的心微微一沉,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半夏直言,“最近的流言,大人该听说了,大人得皇上宠幸,宫中的女人岂能罢休,何止一个郭芙依,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大人呢!”
云苓纠正半夏,“并非宠幸,皇上不过是来太医局散心的。”
“可她们不这么认为,而且一个男人,怎么能有本事让皇上每晚必到?”半夏提醒云苓,“女子终究是女子,和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你的这张脸。”
云苓心中一动,半夏说得没错,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想对策应付后面将要发生的事。
“大人不必过于心慌,办法总是有的。”
半夏的这句话让她心思一动,她紧盯着半夏,“是先生吗?”
能够在危机时刻救她帮她的,唯有她的无伤哥哥。
“大人不必多问,一切小心便是。”
半夏若不想说,她是问不出来的,有半夏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安心了不少。
半夏看看四周,“我与大人不可多见面,先走一步。”
云苓亦是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直奔太医局。
开门的那一瞬间,手触碰到门板的时候,云苓的心微微一紧。
每次她出门的时候,都会在门板手碰得到的地方涂上薄薄一层无色无味的药剂。这样一旦有人趁她不在进来,她都可以发现。
而现在,她的房门的药剂有被人抹过的痕迹,她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推开门,轻手轻脚的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里面似乎很平静,云苓没有一点动静,悄悄的往里走着。
房间里面安静的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她慢慢的往里走着,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房间里并没有人,确定之后,云苓瞧着房间的摆设,看上去并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
难道,不曾有人来过?
云苓这样想着,去倒了杯水喝着,双唇触碰到茶杯的一刻,她的眼神倏地一紧。
她的目光落在书案的桌角上,她离开时,那里的书明明摆放的整整齐齐,而现在上面的几本书书角是歪出来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确定这一定不是她弄乱的。
她慢慢的放下水杯,像是意识到什么,绕过桌子走到后面的抽屉,最先翻开最下面的抽屉。
那里,有楚元昭画给她的画,一旦被人发现,那么她女子的身份便暴露无遗。
还好,画还在原处,被压在最下面。
她轻呼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但是,她又舍不得收起这幅画。
她看着画里的自己,想着远在别处的他。
突然,她的眉梢一动,一股味道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是藿香的味道。
可是,这几****从未接触过藿香。
她将那幅画慢慢移到鼻尖,慢慢的在上面闻着,然后发现,在画的边缘处,藿香的味道最重。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这幅画,一定有人动过,还是这太医局里的人。
今日高朗不当值,想了想,她还是离开房间。
药房里,云苓站在药柜对面,眼前就是装藿香的抽屉。
她拉开抽屉,里面只有为数不多的藿香。
沉思之时,耳边想起一个声音,“大人有事吗?”
云苓回过头,看见韩成正看着自己。
她想了想,“我正在配药,需要藿香,怎么只剩下这么一点?”
韩成点点头,“是啊,现在天气越来越热,该调配驱虫的药了,这藿香用的自然多些,大人若是不急,就等新的一批吧。”
云苓立刻问道:“是谁在负责调配驱虫药?”
“是王大人。”
“王大人?”她琢磨着,“只有他自己么?”
“是啊,前些日子王大人犯了事降了品级,像借助这次配药的事好好表现呢。”
云苓淡笑,“但愿王大人真的能好好表现,恢复品级的事就指日可待了。”
“可不是,王大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连抓药都是自己来,只让奴才们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真是这样?”云苓心中一动,看着韩成。
“是啊,奴才还从没见过王大人对什么事这么上心过呢。”说着,韩成呵呵的笑起来。
云苓的心里大概有了谱儿,而现在,王太医并没在太医局。
然而,她现在并没有时间去确认和调查这件事,眼看着白鹿台的宴会就要开始了,她要及时把楚元昭让她准备的菜肴送过去才好。
……
云苓才离开太医局不久,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就出现在太医局外。
她急急的走进去,直奔云苓的房间。
敲了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回应,她微微有些慌了。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韩成走了过来,“姑娘来见凌大人?”
“是啊。”半夏点点头,“请问公公,凌大人在哪?”
韩成一笑,“凌大人去白鹿台了。”
能得皇上赏识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去白鹿台,看似是件很荣耀的事,连韩成都觉得脸上有光,说起话来也自然而然的多了几分得意。
“白鹿台?”半夏心中一下子乱了。
“是啊。”韩成以为半夏不知道,“皇上特别吩咐凌大人做些佳肴送去白鹿台,为襄王接风洗尘呢。”
“多谢公公!”半夏不敢耽搁,说话的同时已经转身跑掉。
韩成一脸懵然的看着半夏的背影,“诶,姑娘?”
半夏一路追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当她看到云苓的时候,云苓已经接近白鹿台,今日襄王归来,那里有人把守,她一个侍女是没办法靠近的,只能远远的看着云苓。
她按照之前传信的方式,背着人群学着鸟鸣声,只是这里人太多太喧闹,云苓根本听不到。
……
能让楚元昭兴致高涨的人,也只有襄王卓靖川。
两人从书房出来并肩而行,刚刚见面的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相谈甚欢,一直来到白鹿台。
云苓到达白鹿台的时候,恰好看见两人的背影。
看见楚元昭,她的心里暖暖的,就好像这三月的天气,已经暗暗吹起了暖风。
他身边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应该就是襄王了吧。
打量着那个令狄人闻风丧胆的男人,云苓的目光有些迟钝,她觉得她对那个男人似乎并不觉得陌生。
她不由远远的打量起那个人的背影,只可惜离得太远,后面又有陆陆续续跟进去的人,很快两人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当所有人都就坐之后,才轮到云苓进去。她站在白鹿台中央,恭恭敬敬的朝楚元昭一拜,“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菜肴送来,请皇上过目。”
看到云苓,楚元昭的心情似乎更好,“不必了,端上来吧。”
云苓将楚元昭平时最喜欢的几道才放在他的跟前,再将为襄王准备的送到旁边。
她不知襄王的口味,楚元昭也不曾告诉过她,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测,去做一些常年戍边在外的人喜欢吃的东西。
她并没有去做那些无比精致的菜肴,而是做了几道再普通不过的小菜,看上去就像当年母亲做给她的菜,只是在这上面加以改良,又引入药膳,才令这些菜看似平凡,仔细看来又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云苓低着头,亲自将一盘盘的菜在襄王面前放好,然后恭敬道:“襄王请慢用。”
头顶上传来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有劳大人。”
声音落在耳朵里,云苓登时一愣。
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心中强烈的好奇感又忍不住让她想要看一看,这个襄王的真面目。
她不由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当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