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丹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云苓却先她一步,“皇上去书房了,云南王也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况云苓还是故意说给杜纤容听的,杜纤容一听说楚元晖的消息,眼睛里立刻冒出了亮光。
她立刻盘算起来,眼珠儿溜溜的动着,假装看了眼天色,“表姐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说着带着丫头立刻离开。
云苓看着杜纤容的背影,她的方向果然不是惜颜宫的方向,而是去往书房的那条路。
杜纤容总算走了,阮丹笙暗暗呼了口气,她明白云苓的用意,“多谢凌大人。”
如果不是云苓,不知道杜纤容还要说多少难听的话,她看着云苓,眼中带着感激。
云苓对方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朝她一点头,“臣还要去明华宫,先告辞。”
阮丹笙的细眉细眼笑起来倒是讨喜,“大人慢走。”
云苓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
那是个姑娘的身形,云苓只觉得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陪了她多日的丫头啊,那个表面上忠心耿耿却暗地里狠下毒手的丫头。
“凌大人!”素雪在云苓面前停了下来,虽然她还是丫头身份,可皇后身边的丫头比许多妃妾的帝位还要高,素雪只是略略朝云苓点了点算是行礼。
“素雪姑娘?”云苓口中念着熟悉的名字。
素雪开门见山,“皇后娘娘请大人到惜颜宫,大人请随奴婢来。”
她没听说云榛患病的消息,疑惑,“娘娘可是凤体抱恙?”
“传大人过去是娘娘的旨意,大人只需来就是了。”素雪的语气不容置疑,她在云苓面前就像是个主子。
云苓直言,“素雪姑娘,明华宫已经传了臣前去,这……”
“回头娘娘派人知会汪婕妤一声就是了,想她也不会与皇后娘娘争先后的。”素雪一撤身子,“大人,请吧。”
云苓也只好跟了上去,她心里猜测着云榛传她的原因,大概,与汪婕妤不谋而合。
她本以为惜颜宫该是精致奢华,没想到如今云榛贵为皇后,这里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作为一国皇后的寝宫,这里略显素雅了些。
“娘娘,凌大人到了。”素雪回禀过云榛,就退回到云榛身边。
云榛正在绣着什么花样,似乎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听着云苓朝她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她把针从某处穿出来,看了看觉得这个位置还算满意,才把针放下抬起了头,“本宫最近几日总是睡不踏实,常常觉得有人在耳边叨扰,这是怎么回事?”
云苓心里冷哼: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如何能够安睡!
表面上,她也只是低着头,“请娘娘容臣为娘娘诊脉。”
云榛也不说话,一抬纤手,搭在桌子边缘,略挽起袖子。
云苓在白嫩如雪的肌肤上遮了条丝帕,指尖落下的时候,云榛的娥眉不由一动。
她看看云苓的手,转而看着她,“大人的手怎么这么凉?”
每一次看到云榛,云苓的心里都充满恨意,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再加上她常年全身冰凉,此时她的手冷得像冰凌。
云苓解释,“臣曾患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就落下这样的病根,还请娘娘不要介意。”
云榛打量着她,“本宫还以为,你们这些神医都不会患病呢。”
云苓抬起手,“启禀娘娘,娘娘的脉象并没有异常,臣为娘娘开个安神的方子,娘娘多多歇息就好。”
“那怎么行。”云榛若有深意的轻叹了一声,“皇上国事繁忙,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怎可歇息。”
云苓听得出云榛话里有话,便听她继续,“后宫妃妾众多,女人多的地方就难免会生事端,本宫看不得谁受委屈,也不想冤枉了谁,所以本宫只得多操心了。这不,过些日子皇上又要封妃,本宫又不能得闲了,对方还是羌国郡主,万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不然本宫背个不贤德的名声是小,若是祁国与羌国因此而有了什么误会,本宫的罪过就大了。”
云苓只得顺着她的话,“娘娘德行兼备,以行践言,令人敬佩。”
云榛看了云苓一眼,“本宫管理后宫,秉承以德服人以理为先,可若是见了什么不光彩不干净的东西,本宫也绝不会手软。”
云榛话锋突变,云苓一时摸不准她的脾气,只好沉默着以不变应万变。
云榛看云苓的眼神渐渐变了,“甄选宫妃都要由礼部、司天监、内饰局一同商议,再由本宫与太后共同定夺,不是皇上宠爱谁,谁就有资格被册封的,也不是哪个女子对皇上献媚,就会有高贵的身份的。”
云榛语调不高,云苓听得出,云榛的语气中透着不满和恨意。而云榛的下一句话,让她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女子不可,男人就更不要想了。”
云苓瞬间懂了云榛的意思,顺从道:“娘娘说的是。”
云榛却没就此打住,“凌大人你最近很得皇上器重呢。”
云苓不紧不慢,“回娘娘,臣并未觉得。”
“你不止医好了淳妃,医术几乎盖过了高大人,还在猎亭大出风头,这些,你也不觉得吗?”
“皇后娘娘严重了,臣始终记得自己是位太医,与皇上只有君臣之道,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更不敢违反宫规,请娘娘明鉴。”
这时,云榛的语气才平缓一些,“大人是个明白人。”
说着,朝身边的素雪一使眼色,素雪立刻下去。
云苓不明所以时,听云榛又道:“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大人在宫中的功绩有目共睹,本宫岂能视而不见。”
这时,素雪很快回来,她的手里多了一只锦盒,锦盒里面尽是晃眼的珠宝首饰,与这素雅的惜颜宫格格不入。
云苓看看珠宝,又看看云榛,面露疑惑。
云榛一笑,“这是大人应得的,大人收下吧。”
云苓立刻一拜,“臣多谢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赏赐过臣,臣不可再受赏赐。”
“皇上是皇上的,本宫是本宫的,本宫向来敬重有才之人,大人就别跟本宫客气了。”见云苓还在犹豫,云榛一笑,“大人应该记得,本宫说过对大人的欣赏,不是么?”
云苓总算明白云榛的真正用意,她不过是想把云苓从夏希淳身边拉拢过来作为己用。
云榛是什么身份,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对她示好,她若再不答应,只怕云榛会恼羞成怒反而对她不利,但这一盒子的宝贝太过贵重。
云苓朝云榛一拜,“得娘娘赏识是臣之幸,但这赏赐过于贵重,不如臣只要其中一件,娘娘觉得可好?”
云苓肯收礼物,云榛已经很满意了,“好,那大人就挑选一件吧。”
云苓的目光扫过眼前的锦盒,里面金银翡翠珠钗项链应有尽有,她本想随意拿一件,手伸过来却在锦盒上方停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一只玉镯上面。
那只玉镯通身雪白,让她突然想起了云榛曾送给她的凤骨玉镯,只是这只的成色虽好,却根本无法与那凤骨玉镯相比。
云苓毫不犹豫的拿起这只玉镯,“臣多谢娘娘赏赐。”
云榛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玉镯,笑道:“大人就看到这玉镯,却不见那玉镯旁边的珠钗才是这里面最好的物件。”
云苓一笑,“这玉镯冰清玉洁出尘不染,如凤凰之骨,更像是皇后娘娘的赏赐。”
云苓奉承的一番话立刻令云榛露出笑意,可她的笑容里却透着不自然,还有什么需要说的话也没了心思再说。
她浅笑的望着云苓,“本宫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云苓才要转身,一个清澈而稚嫩的声音直穿进她的耳朵里。
“母后!”
听到这一道喊声,云苓的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几乎忘了怎样走路,甚至连转身也忘记了,只听着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她终于有了一丁点反映,慢慢的侧过头,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直奔座上的人。
云榛看到进来的小孩子,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卿儿。”
小男孩看起来该有三岁了,身形瘦小,脸色又略显苍白,比同龄的孩子看起来小了一大圈。
男孩恭恭敬敬的给云榛行了个礼,用不怎么高的声音唤了声,“母后。”
“过来。”云榛朝男孩伸出手,男孩听话的上前几步到云榛面前。
云榛抚了抚男孩的头,“我的卿儿有什么事?”
云苓一时无法接受所见的这一幕,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孩子啊!如果不是眼看着他唤云榛母后,她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孩子。
除了产子那天,她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记忆,她们之间完全就是陌生的两个人。
可她的孩子却在叫她的仇人“母后”,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那个恶毒的女人拉到怀中。
云榛垂头看着男孩,听着男孩对自己说:“儿臣新学了首诗,想背给母后听。”
“哦?”云榛好奇,“是什么?”
男孩站直了身子,颇有些大孩子的样子,“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竟是这首思念母亲的诗,云苓在心里默默的随他念着: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云榛听着,脸色却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