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想了想,“皇上带他回宫那日,他就身患病症,我为他检查过,他极度虚寒,根本无从医治,只能加以调理维持现状。只是……”他顿了顿,“皇长子的病,我是第一次遇到,从没有一人天生就有这样的症状。”
云苓皱眉,“不可能,我生下他那日,他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直到第二天被奶娘抱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病症啊!云夫人是说过皇儿有病,可那不过是我早产的原因罢了,卉姑姑亲眼见到,皇儿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种症状!”
“第二天?”高朗突然蹙眉。
云苓看在眼里,“怎么了?”
高朗回忆着,“第二天云府大火,皇长子已经被皇上接回宫中了。”
“什么?!”云苓一时反应不过来。
高朗详细说着,“皇上深夜得知你产下皇子,下旨次日清晨迎你与孩子回宫。谁知一早就传来云府失火的消息,皇上赶到时,你已经出事,只见到了皇长子。”
“不!”云苓飞快的想着,“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高朗不解。
云苓连连摇头,“不是第二天,是第三天!”
“什么?”这次轮到高朗惊讶。
云苓回忆着,“我生下孩子当晚,云夫人就以孩子患病为由把孩子抱走,第二天卉姑姑去探望,只见到孩子一面,第二天夜里,云府大火,所以照你说的意思,孩子被接回宫应该是出生的第三天!”
“这……”高朗一时说不出话。
云苓再次追问,“那么,你告诉我,皇长子的生辰是哪天?”
“是八月初七。”
“不!”云苓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是八月初六!”
她十分确定,“我虽然难产,可生产之后的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特意向卉姑姑问过,卉姑姑亲口告诉我,孩子的生辰是八月初六,我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那……”高朗惊讶,“这是何故?”
云苓心中的疑惑渐渐加重,“你说,皇上是大火之夜得到我生子的消息的?”
“正是。”高朗确定,“皇上一得到消息,就立刻通知太医局,准备妥当迎你们母子回宫。”
“怎么会这样?”云苓喃喃自语,“他们明明说在我生子当日,就派人进宫报信去了,难道……”
她仿佛遭受当头一棒,“我总算明白了!”
“什么?”高朗也察觉到事情的问题所在。
“我生产当日,他们根本就没有派人进宫报信,我的孩子也根本没有病,是他们以患病为由抱走了皇儿。皇儿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天知道他们对他做了什么!”云苓紧紧的咬着牙,恨意满腔。
高朗也像是悟到了什么,“我倒是听说过一件事,是一本医书里面记载的,有些地方曾有以刚出生的童男童女祭天的习俗,有的人舍不得孩子,就给悄悄给孩子施一种蛊毒,这样孩子看起来就像真的生了病,且无药可解。用患病的孩子祭天视为不尊,所以这个孩子就会被换掉,免去一死。虽然身上的急症无法痊愈还要保留终生,但至少留下一条命在。”
“你是说……我的皇儿……?”云苓目不转睛的盯着高朗,高朗的眼神倏地一闪。
“我知道了!”他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真相,“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的病因,只在他的后颈处看到类似针孔的东西,那正是被施蛊的地方!”
高朗十分确定,“将蛊毒种在身上直到发作需要一天的时间,所以他们为了做出孩子患病的假象,才晚了一天禀告。这样,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明孩子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而是在他们那里!而且,一个病弱的孩子,就算某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对他们构成任何威胁!”
云苓几乎在颤抖,想着自己才出生就被他们陷害的孩子,她就恨不得喝他们的血。
心中再恨,她更惦记自己的孩子,“你说,我的孩子真的无药可医了吗?”
高朗愧疚,“我虽知道这种病,却无能为力,也只是每日服药以控制病情,发病是常有的事。”
云苓猛然抬头,眼眶通红,“发病?……会有多严重?”
即便不忍,他必须告诉她真相,“百虫噬心。”
眼泪刷的掉了下来,好像疼的人是她,她想要大哭,却又怕被人发现而极力隐忍,直到全身都在颤抖。
高朗安慰她,“我知道你现在的痛苦,可逆必须振作,如今你的医术已不在我之下,你要想办法救你的孩子,知道吗?”
心中再痛,她还是点头答应。
为了她的孩子,她必须振作。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朗轻声走到窗边,“是惜颜宫的人。”
云苓也走过来,她看见流风直奔王太医那边,不大一会儿,王太医提着药箱带着几个人跟着流风出来,其中还跟着李让。
“定是皇长子又病发了。”高朗于心不忍。
云苓心中更痛,双手紧握,担心不已。
她突然抬头问他,“论医术,你在王太医之上,皇上为什么只宣王太医过去?”
“皇长子的病并不能治愈,而是维持,宫中任何一位太医都有这样的本事。”高朗顿了顿,“而且,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她不解。
“是,皇后指明要王太医负责惜颜宫,自然由王太医前去。”
云苓若有所思,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
整整一夜,云苓都没有合眼。
她的心里全部都是她的孩子,即使高朗告诉过她没有性命之忧,她还是方不下心。
眼看着天色渐渐亮了,还是不见王太医一行人回来,她心中的担心也越来越强烈。
双手合十,她像在清音台一般默默祈祷着。
她已经失去的太多,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孩子。
直到天大亮,她终于等到王太医回来。
王太医向来摆谱,今天亦是在别人的簇拥下回来。
看样子,皇长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她正准备离开窗边,忽然听有人在说:“师弟医术真是高明,一道方子下去,皇长子的病症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的确如此,师弟最晚进太医局,医术竟在我们之上,实在令人佩服!”
“师弟该是咱们太医局进门时间最短就得到皇上封赏的人了。”
“是啊,莫不是大人单独教授师弟医术,大人可不许偏心呀!”
这些话,都是说给李让的。
云苓这才发现,辈分最小进门最晚的李让竟然站在王太医身边,听着旁人的夸赞。
她心想,定是她给他的方子派上了用场,稳定了皇长子的病情。
李让在得意的同时没忘了王太医,“学生只是巧合,稳定住了皇长子的病情,若说医术,有谁能比得了王大人呢!”
李让的话高太医很受用,脸色也露出几分得意的色彩。
李让知道王太医最看重什么,接着到:“得空的时候,学生请王大人与各位喝酒如何?”
王太医这才露出些笑意,其他也拍手称赞,“好!”
看着李让讨好王太医的样子,云苓十分不齿。
她还记得李让在背地里是如何抱怨王太医的,他那时的语气仿佛对王太医只有满腔不满与痛恨,而现在使劲的阿谀逢迎,生怕王大人不知道他的“诚心”。
从他们回来,云苓也不见李让,他向她请教医术的事只怕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方子是她给他的,他理应向她致谢,可他不但没有,甚至连面也没露。
云苓并不在意这些,她更牵挂的是她的孩子,只要他没事了。她就不会多想。
……
晚些时候,轻而短促的叩门声想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云苓迅速扫了一眼房内的东西,前去开门。
门被她拉开不算太大的一条缝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外面。
当她看清楚来人时,顿时一惊,“皇上?”
她连忙开门,请他进来,“臣参见皇上。”
她低着头,他这么晚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他难道不该陪皇长子吗?
仅仅来过三次,他对这里已经轻车熟路,径自走到里面。
云苓跟了进去,“皇上可是来吃红豆糕的?臣这就去做。只是臣今日不曾准备,皇上怕是要久等一些。”
他瞬间伸出手臂,拦在她的面前。
她微怔,抬头望着他,“皇上?”
他的脸色不似前几天那么深沉,相反,他眉宇间凝结的寒意消退了几分。
“你不向朕求赏赐么?”
一句话,说得云苓一怔,“什么赏赐?”
他语气平缓,“你医治皇长子有功,不求赏赐么?”
“臣?”她狐疑的看着他,难道她给李让药方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他还知道什么?知道多少?她心中暗暗猜测,也更显紧张。
“难道不是你?”他虽然在问她,却是胸有成竹的语气。
她不敢多言,“还请皇上明示。”
“不是你给了李让救治皇长子的方子么?”他看着她,“如果朕没记错,那道药方上面是你的笔记。”
她暗暗吃惊,她只写过红豆两个个给他,可她竟然凭着那两个字就辨认出是她的字迹。
她只得承认,“是,是臣给李让的。”
他看她的眼神突然加深,“宫中太医花了几年时间,也没找到减轻皇长子痛苦法子,你简简单单一张药方,百里之外便可控制住他的病情,朕很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