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苓眼中闪过的犹豫,老妇眼睛一瞪,“怎么了?”
云苓连忙摇头,走上前,“我先看看他的情况。”
老妇突然挡在她的面前,“治不好他,你别想活着出去!”
云苓一惊,看着老妇,故作稳重的点点头。
她在床边俯身观察着朝鲁,伤口在上臂,伤口处的血也几近乌黑凝固。他唇色发乌,指甲松动,看样子已经中毒有两三日了。
“他是怎么中的毒?”
听到云苓问起,乌兰立刻握紧了拳头,“我丈夫前日被祁人射伤,箭上竟是喂了毒的!”
“箭呢?在哪?”
乌兰走到一旁,愤怒的抓起箭支,如刺过来一般直直的递给云苓。
云苓并不介意,接过来仔细的观察着箭头的颜色,拿到鼻尖轻轻的嗅了嗅,“是一品红。”
虽然请大夫看过,可狄国的医者只知道中毒,却不知中的什么毒,听到“一品红”这三个字,婆媳二人立刻呆住。
一品红最早来自西域,毒性极强,若不是朝鲁的底子好,怕是早已归天了。
乌兰落魄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中了这种毒的人从来没有能治好的。
老妇人强忍住心痛,盯着云苓,“你说过有办法的!”
云苓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过自己的竹篓。
还好,紫灵芝还在。
终于,云苓把药配好,递给乌兰,“给他喝了。”
“这是什么?”乌兰看了眼乌黑的药汤,怀疑的盯着云苓。
“你还要再耽搁吗?”云苓看出乌兰的不放心,“我想害他还要用最上等的药吗?”
反正大夫已经下了那样的判断,倒不如一赌,说完,她托起丈夫的头,含着眼泪,颤抖的把那一碗汤药全部灌进他的嘴里。
此时的朝鲁已经不省人事,乌兰一边灌,药一边顺着嘴边流了出来,“你倒是喝呀!”
她带着哭腔的向昏迷的丈夫抱怨着,却依旧无济于事。
“等等。”云苓摸出一根银针,看准了位置,对着朝鲁的喉间就扎了下去。
乌兰惊讶的看着云苓,愣神的时候听云苓命令,“快点!”
她这才反应过来,继续喂药。
朝鲁竟然把那些汤药都喝进肚子里,乌兰的神色也微微有了变化。
“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乌兰刷的抬头问云苓。
云苓看着朝鲁,只是淡淡,“需要等一等。”
乌兰目不转睛的盯着丈夫,生怕错过丈夫可能出现的一丁点动静,老妇人也看着儿子,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男人瞧瞧的看向云苓,眼神带着疑问。
云苓明白他的意思,垂了垂眸子,表示了自己的不确定。
虽然他相信她的医术,可面对这样的垂死之人,就算医术再高也恐无力回天。
想了想,他看着老妇人,“你儿子已经服过药,是不是该放我们走了?”
“急什么。”老妇瞥了两人一眼,“等我儿子醒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朝鲁的身上,只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
乌兰坐不住了,刷的抬起头,“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云苓沉住气,“再等等。”
“还要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揪着云苓到床边,指着床上的人,“你看看,他哪里有要醒来的样子?”
“你也知道他中毒有多深,否则大夫也不会让你准备后事了。”
乌兰身子一颤,竟无言以对,她抓着云苓的手一松,慢慢转回过头。
“夫君……”望着双目紧闭的男人,乌兰的眼睛红红的,“你快点醒过来,快点醒过来……你看看我呀……”
她一遍遍的念着,一开始只是轻轻推着他的胳膊,见他迟迟不能醒来,她开始晃他的肩膀,“你不是服过药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云苓想让她别这样碰朝鲁,可她想疯了似的拼命的抱着丈夫摇晃着。
突然,躺在床上的朝鲁毫无预兆的干咳起来。
乌兰一惊,连忙大呼,“夫君?夫君你醒了?”
朝鲁只是咳着,根本不理别人的呼唤,他咳得剧烈,几乎要把五脏也咳出来。
“夫君!”乌兰的眼中的希望渐渐被惊惧代替,看着咳得撕心裂肺的丈夫变得害怕起来,“你……你怎么了?”
正问着,一口血从朝鲁口中喷了出来,乌兰来不及躲闪,一下子喷吐到她的身上。
乌兰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裳,上面的鲜血根本不是红色,而是几近紫黑。
而朝鲁在咳出血之后,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乌兰呆若木鸡的看着丈夫,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悲戚的大吼一声,“夫君!”
床上的男人再没有半点反应,任凭乌兰喊哑了喉咙也没再有动静。
她颤抖的把手移到他的鼻尖处,然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一抹惊恐从乌兰眼中划过,她呆呆的看了丈夫片刻,刷的转过头,“他怎么了!”
她死死的瞪着云苓,语气里满是质问,不等云苓说话,一把抓过她的手,把她拽到床边。
云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她从没想到过这种可能,轻轻的触到朝鲁的腕脉上,脸色也变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朝鲁……死了?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看他的眼底又看看他的嘴里。
不该是这样啊,他没有死啊!
此时的乌兰像一只怒号的母兽,一下子把云苓推倒在地,双眼通红的瞪着她,“你杀了他!”
“不!”她仰头解释,“没有!”
“不是试过了,还想怎么解释!”
“他真的还活着。”情急之中,她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相信我!再等等!”
“骗子!我怎么会傻到相信你们祁人!是你们害了他,怎么会好心救他!”她悲愤的回头看了一眼朝鲁,再转过头,眼睛已经快溢出血来,“我要杀了你们为夫君报仇!”
“不……”云苓惊恐的看着乌兰从一旁拿过弯刀。
狄国的女人,无论年长年幼,都会和男人一样熟练的用刀,眼看着乌兰举刀劈了下来,无法躲开的云苓全身缩起,绝望的闭上眼睛。
“放手!”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云苓反而听到了乌兰的声音,她连忙睁开眼睛,看着被自己救下的那个男人正一手将乌兰的手腕握住。
乌兰愤怒的盯着男人,“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
说着,她侧过头,朝着外面张开嘴。
当云苓以为她们就这样被狄人抓去的时候,帐篷里突然传来的喘息声。
乌兰虽然张着嘴,声音却不是从她口中传来的。
几人同时惊讶着,乌兰第一个反应过来,刷的回身,“夫君!”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床边,看着朝鲁仔细的听着。
是他!他在呼吸!
她的眼中顿时映出水光,而这一次,她不敢再疯狂的摇晃他。
她小心翼翼的抚着他的心口,“夫君,是我,你能听到吗?”
不只是乌兰,老妇人也惊讶的过来,云苓和身旁的男人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朝鲁的喘息声渐渐加重,却不能开口,乌兰着急着,突然回头看着云苓,“过来呀!”
云苓看过他的情况,再次为他施针,终于,朝鲁慢慢的睁开眼睛。
“夫君!”乌兰喜极而泣,眼泪立刻啪啪的掉了下来,
看到朝鲁醒过来,云苓身后的男人悄悄的稍侧过头。
朝鲁虽然醒来,却一直没有说话,他盯着帐顶,又过了一阵才慢慢转过头。
“夫君!”
乌兰再次呼唤着他,他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却带着怀疑,“乌兰?”
“是我,夫君!”乌兰不住的点着头,“你总算醒过来了!”
朝鲁也仿佛不敢相信,“是啊……我……我活过……来了……”
处在嫉妒惊喜中的乌兰渐渐变了脸色,眼神生出怀疑,“夫君?……你的……声音?”
朝鲁的声音十分沙哑,听起来就像才学会说话的哑巴。
云苓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是被毒坏了喉咙。”
“什么?”乌兰才有的惊喜立刻消失了大半,“夫君……”
云苓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靠近一些看着朝鲁的眼睛。
乌兰看看丈夫,又看看云苓,看着云苓微微皱起的眉,心中突然一沉。
她一下子抓起朝鲁的手,“你看看我,看看我呀!”
看着丈夫的眼神,乌兰的心顿时凉了,她颤抖的问云苓,“他……看不见我了吗?”
听到这句话,云苓身后的男人不由回过头,朝鲁的眼神似乎没有距离感,就像个瞎子一样。
云苓仔细的看过,摇摇头,“应该不是。”
“什么意思?”乌兰的心中再次燃起希望,每一个人都看着云苓。
云苓看着朝鲁,再次为他把过脉,“他已经没有性命之忧,除了声音沙哑,也许听起来也会费力,眼睛还会看不清楚,不过看到轮廓还是可以的。”
不管怎么说,朝鲁到底是捡了条命,能够看到夫君活着,乌兰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
看到朝鲁总算活了过来,云苓也暗暗的舒了口气,她稳了稳神,看向老妇人,“现在是不是可以放我们走了?”
老妇人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却突然转过身。
云苓顿时心中倏地一紧,难道,她要反悔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