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看着胡才人,才要说话,一阵疼痛突然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楚元昊看在眼里,“你别怕,照实说,有皇兄在这。”
可云苓自己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因为怕。
她的身子几乎在瑟瑟发抖,连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了。
楚元昭像是意识到什么,眸光闪动的同时,朝云苓走了过来。
指背附上她额头的瞬间,他眉间瞬间一紧。
楚元昊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站在楚元昭身后,“苓丫头?”
云苓强打着精神朝楚元昭笑笑,却连一个笑容也扯不出,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合上的双眼。
……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云苓觉得自己的身子好烫。
在外面冻了太久,她终是顶不住,染了寒疾。
除了朦胧中又一次听到高朗的声音,她一直在沉沉的睡着。
“苓儿,如果有一天,你爹能认你这个女儿,便是认我了……”
一个声音,在云苓耳边响起。
娘?
她睁不开眼睛,却听得见那个声音。
“苓儿,为娘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呀……你一个人,不知道还要受多少苦……苓儿,千万不要像娘这样,只愿将来你能觅得如意郎君,真心待你……苓儿,如果有一天,你爹能认你这个女儿,便是认我了……”
耳边,是母亲一声一声的呼唤。她好想睁开眼睛看看母亲。
“苓儿,娘走了,照顾好自己……”
娘,不要走,不要走啊!不要离开我!
母亲的声音的越来越小,云苓越来越急。
“娘!娘!!”云苓终于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的她,满头是汗,重重的喘着粗气,清秀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不过是一场梦,她的脸上满是失落。
一只手附上她的眉心,修长的手指轻轻为她展去忧烦。
“皇上?”男人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
她想起身,去被他按住肩膀,“你染了寒疾,需要修养。”
“是,皇上。”
“今日发生的事,朕自会查清。”
“多谢皇上。”
正说着,罗祥端着一只碗进来,“皇上,药熬好了。”
楚元昭看着云苓,“该服药了。”
她全身无力,还是他托着她的背,她才勉强起来。
她正要去接药,楚元昭先把碗拿过,直接送到她的嘴边。
“皇上?”她诧异的看着他,“奴婢自己来吧。”
他像是没听见,依旧看着她。
“皇上?”
“张嘴。”
她一怔,还是听了他的话。
她的一张小脸灰白,一点精神也没有。若不是有他扶着,她似乎马上就会倒下去。
他看着她的病态,“这次寒疾发作的厉害,除了服药,你要多养才好的快。”
“是,奴婢多谢皇上关心。”
“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吗?”
云苓摇摇头,“没有了。”
“不准瞒朕。”
“真的没有了。”
他看了看她,“朕先走了,你再睡一会儿。”
“皇上!”这次云苓没有答应,而是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他才站起身,转身看着一脸心事的云苓,“有事?”
刚才,她的梦中全是母亲。
母亲一遍一遍的对她说着同一句话:苓儿,如果有一天,你爹能认你这个女儿,便是认我了……
能回云家,是母亲在时唯一的愿望。
然而现在,云家的情况人尽皆知,若非如此,陆更衣与胡才人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羞辱于她。
云家倒了,母亲的遗愿便成了泡影。
于是,云苓点点头,“是。”
“讲。”他侧身看着她。
“云大将军的事,奴婢恳请皇上手下留情!”
他望了她一阵,“你该知道,朝政之事宫眷是不得干涉的。”
“奴婢知道,可云大将军毕竟是奴婢的父亲啊!”
“你要朕如何手下留情?”他沉下声音,“云戈通敌证据确凿,难道还要朕免了他的罪?”
“皇上!”云苓急的快要哭了出来,她顾不得太多,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滚到了地上,“奴婢恳求皇上开恩!”
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她,他稍稍放缓了声音,“你不用怕,云戈早已与你划清界限,此事不会牵涉到你。”
“不!”云苓摇着头,“奴婢怕的不是这个!”
“那是为何?云戈早已不当你是他的女儿,你又何苦为他求情?”
“就算父亲不认奴婢,可奴婢还是云家的人啊!身上留着云家的血,奴婢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云家遭此劫难!”
他看着她,半晌,“此事还要等刑部审理之后再做定夺,你且安心养病吧。”
“皇上!”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失落感渐渐增加,无力的倚在床边的地上坐下来。
……
她不知道楚元昭是真的政务繁忙还是故意避开她,自从她为云戈求情,他来看她的次数便少之又少,大多数只是让罗祥传话送药给她。
见不到他,她满心无奈。
喝过药,她才想去躺一会儿,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皇兄,人被我带来了。”
那是楚元昊的声音,紧接着她听见咚的一声,该是什么动气落在地上的声音。
心中的好奇,让她从床上下来。披了衣裳,她悄悄的走到楚元昭的正厅。
隔着帘子,她看见楚元昊正站在楚元昭面前,他的旁边,跪着一个侍女打扮的人。
那侍女虽然低着头,可看上去整个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楚元昊扫了她一眼,“皇兄,此人便是冒充内侍局宫女的丫头。”
云苓这才发现,这个女子的确是那天把她带去衙署的人。
“臣弟已经查过了,这丫头名叫金儿,是陆更衣宫里的人,那天正是她骗苓丫头到衙署。”
金儿此时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她哆哆嗦嗦的说着,“皇上,整件事都是陆更衣吩咐奴婢的,奴婢若不照做,是会被打死的啊,奴婢也是没有办法,才迫不得已去骗苓儿姑娘,奴婢知错了,求皇上开恩呐!”
楚元昊脸色一沉,“那你为什么不报告其他主子,不禀告皇上,而去害人?”
金儿带着哭腔,“奴婢不敢啊!若是告发主子,被主子发现,奴婢还是死路一条啊!”
“那你做出这种事被发现,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
金儿脸色大变,不停的朝楚元昭叩着头,“皇上开恩呐!奴婢求皇上开恩!奴婢知错了啊!都是陆更衣授意奴婢这样做的,奴婢愿意将功补过,求皇上开恩啊!”
“将功补过?”楚元昊冷哼,“你还有什么功可立?”
“奴婢有!”金儿此时吓得已经哭出来,“奴婢知道,前些日子苓儿姑娘手上的伤就是陆更衣做的,是她指使霜儿做的……还有,还有再之前,也是她明知道苓儿姑娘背上有伤,还故意弄伤她的伤口!”
云苓在暗处冷眼看着这一切。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陆更衣才犯了事,就被自己的婢女把什么事都吐露出来。
还有她的好姐妹胡才人,还不是第一时间就背着她赶来昱宸宫,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把罪责都加在她的身上。
“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金儿抽噎着,“所有的事都是陆更衣一个人做的,奴婢只是听命,并不想害人啊!”
楚元昭冷眼扫过她,“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朕都不知道吗?”
“啊?”金儿大惊失色的看着楚元昭。
“你和你的主子做了这些事,还敢来和朕邀功?”
“皇上!?”跪在地上的金儿登时呆住了。
男人看似平静的目光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无尽深渊。
楚元昭再也不看金儿一眼,问楚元昊,“这件事,朕就交给你来办了。”
“是。”楚元昊鄙夷的看着金儿,“主子犯错,你不劝诫反而助纣为虐,宫中要你这样的丫头做什么,罪奴金儿,即刻打入掖庭,终生不得复出!”
“王爷!”金儿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她的眼中写满了恐惧,她不要去掖庭啊!她不要去啊!
“王爷!”见楚元昊不理会,她又转向楚元昭,“皇上!皇上!”
求饶的时候,侍卫们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二话不说,架起她就走。
“皇上!”金儿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嚎叫声瞬间便消失在昱宸宫外。
楚元昊看着被带走的金儿,转向楚元昭,“皇兄,陆更衣的事,臣弟这就去办。”
在楚元昭的默许中,楚元昊转身离开。
云苓也转过身,看到金儿这样的下场,陆更衣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可她现在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云家的事,她该怎么办才能阻止云家倾塌?
回到房间里,她的心好乱,方才金儿的哭嚎声到现在还扰的她心烦。
其实金儿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摊上那样一个主子,不为主子卖命而死,便是被主子视作不忠而死。
所以,她才会冒充内侍局的人来骗她。
冒充?
冒充?
楚元昭手里握有云戈的通敌密函,但那封密函当真是云戈所写吗?
会不会也是有人冒充?
……
楚元昭前脚才出门,云苓就悄悄的起来溜到他的桌边。
她小心的在桌上翻着,一本一本的奏折书册翻了一遍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又到了搁架旁找着。
终于,她在一叠书信中找到了云戈的通敌密函。
她把密函塞进袖子里,立刻出了门。
她的身子还烫着,被冷风一吹不由打起哆嗦,可她顾不了那么多,紧了紧斗篷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