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楚领着二人走进房子,只见一所非常宽敞的房屋之内,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周围放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杂物,既有酒酲,又有药罐,还放了满屋子的书籍,在房子的中央,放了一张圆桌子,那桌子通体碧绿,竟是一整块上等绿玉所雕刻而成,两个人就坐在那桌子的旁边,大杯酒大块肉的在放任吃喝,其中一人满面皱纹,布满了银白的胡子,已是年纪老迈,见他们走了进来,拿起桌上一个酒瓶便往张景龙掷去,喝道:“小鬼!便试试我这九蒸九酿的玉雪蟾酒吧!”那酒瓶的去势便十分急劲,若接不下的话便会把他撞得头破血流,铁幻白心中一急,便要出手把那酒瓶格开,可是秦梦楚便像早已料到,右臂微扬,已抓着了他的手,就这么一迟缓,那酒瓶已飞到了张景龙的面前,眼看便要把他击中之时,那酒瓶却像忽然没了劲一般,轻轻的往下飘落,张景龙伸出手来,已把其稳稳的接着。
铁幻白心中震,这一手巧劲之中,便包含了极高深的劲力控制,一般暗器高手若想达至同一效果也可办到,只需在投出酒瓶之时先加一道回劲便成,但酒瓶在停下来之时因无力为继,必会急速坠下,但观刚才那酒瓶在停下之时,却是缓缓飘落,显见在酒瓶之中,便还暗藏了另一道劲力把它托着,此道理任谁都说得出来,但做得到的当世却应不出五人,若没有充份的控制,绝不能如此精准的把内力灌进酒瓶之内,此等法门若用在拼斗之时,当能把身体内所有的潜能充份使用,没有丝毫的浪费,这一份修为,自己便不知要多少年才可蹴至,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张景龙接过酒瓶,也不打话,头仰天,口张开,一把便将酒灌进嘴内,乾尽了这瓶玉雪蟾酒,大喝一声:“好酒!前辈所酿的酒真的好得不得了!我走遍大江南北也从未喝过如此佳酿!此酒若洒在酒中之仙李白的墓前,只怕他得活转过来!好!好酒!”铁幻白心想即使那酒真的很好,但这些奉承的说话,也只有张景龙才能面不红气不喘的说得如此精采绝伦。
可是那掷瓶之人忽然怒道:“此酒乃梦楚所酿!再者,你还未喝过老夫所酿之酒,又岂知老夫的酒不及梦楚所酿?真是胡乱瞎缠!”铁幻白及秦梦楚均是暗叫不妙,绝想不到张景龙第一句说话已经说错,正欲开口之时,却听得张景龙笑道:“景龙误会了此酒乃前辈所酿,实在是景龙的不是,但若评论此酒乃绝世佳酿,却并无不妥。”那人傲道:“你怎知梦楚的酒酿得比老夫的好?”张景龙道:“晚辈有一位年长朋友,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喝酒,从酒的本身,以至喝酒的器具,及酿酒之法等等,均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曾给晚辈喝过一种他自信是“天下第一”的好酒,那的确是极之难得的佳酿,但相比起秦大姐现在的“阳春九阳醉”,却显得有一点杂味,在整体的感觉上略逊一筹。”那人大怒,说道:“那与我的酒又有何干?”张景龙笑了笑,说道:“晚辈的朋友,姓“申于”。”
那人一听此言,面上阵红阵青的,却说不出话来,张景龙鉴貌辨色,已略为猜到了眼前老者的身份,当年顾落阳带着他四处游历,曾拜访一位外号“乾坤一醉翁”的前辈高人申于无忌,张景龙对于酒的知识,便全部都是跟他学来,他跟张景龙一见如故,一老一少二人在那时便只是喝酒渡日,张景龙曾对铁幻白说过以酒当奶便是于那时发生,顾落阳碍于申于无忌的面子,初时也不便阻止,但二人越来越不成话,顾落阳只好编造些理由,便带了张景龙离开,临别之前数天,申于无忌更是无时无刻都要张景龙陪他喝酒,张景龙亦乐于奉陪,其间把不少江湖迭事,武林趣谈告知张景龙,当中便曾说过有一位十分要强好胜的好朋友,武林中人称“江湖百晓生”的安庆生,因为数次比较酿酒都及不上自己,愤而断绝声频,已有廿载各不相见,就是为了在下次见面时能酿出比申于无忌更好的酒,可是直至张景龙离开那天,申于无忌都还没有见过安庆生,以他好胜的性格,若真能酿出更好的酒,必定会登门造访,夸耀一番,现在看来想必是还未成功。
张景龙眼前的老人正是安庆生,他自从在二十年前比赛酿酒输给申于无忌后,一直潜心酿酒,期望有一天可超越申于无忌,他在收秦梦楚为徒后,发现她武学天份不高,但从旁观看自己酿酒之时,却经常有很多别出心裁的意见,安庆生灵机一触,从此以后把有关酒的一切倾囊相授,可是不知道是甚么原因,近年秦梦楚所酿的酒,便已比他所酿的更好,安庆生本身所酿的酒一向已是酒中极品,既醇且厚,但与申于无忌甚至乎秦梦楚的一比,便立见高下,在他们所酿制的酒中,有着一股连他也难以解释的味道,但是他就是怎样也酿制那一种风味,想不到这久久未能释怀的疮疤,却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一语道破。
铁幻白不大熟悉安庆生也还罢了,但秦梦楚已知道张景龙此举已大大的开罪了师父,莫说要为他治病疗伤,恐怕还会重重的出手教训,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余,安庆生却说道:“小子,你可知我是谁?”张景龙笑道:“前辈可是人称“江湖百晓生”的安庆生安老前辈?”安庆生傲然道:“小子倒还有眼光,武林之上,我有何不知?有何不晓?只是酿酒乃小娱之道,此等杂务便让申于老头占点威风罢,难不成有人向我炫耀其午夜流香的技巧,我便要去与其争一日之长短乎?可笑呀!可笑呀!”
铁幻白心中大震,想不到眼前这个有点乱七八糟的老人,便是武林中相传曾天下无双的盖世高人“江湖百晓生”安庆生,传说中他的武功之高,便连当年无念禅宗的主持无非禅师,亦在其手底下输过一招半式,而除了武功之外,他在医卜星相,奇门八道中的学识真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从刚才树林中所布的奇门八阵已可见一班,不由得感到又喜又忧,喜的是想不到这次竟能找到如此高人,对救治张景龙的内伤之事便更有信心,忧的却是张景龙一开口已开罪了安庆生,实不知此等奇人会否再为其治伤。
但自己本身身受重伤的张景龙在听罢安庆生之言后,不禁气往上涌,心想:“你比赛输了给人家,竟把酿酒之道贬为小道杂务,还把申于前辈比喻为午夜流香之辈?”心念一转,哈哈一笑,说道:“晚辈听申于前辈所言,安老前辈当年与他比赛之时,于酿酒的法门只是初试啼声,但已技惊四坐,他得以能赢得安老前辈少许,只是仗于酿酒多年,比安老前辈你多了少许经验罢了。”安庆生满意的笑了笑,抚了抚银白的胡子,说道:“都总算申于老头肯说一句公道中听的说话。”岂知张景龙却道:“但晚辈今天亲眼见过安老前辈后,却对申于前辈的说话感到不以为言,晚辈认为,安老前辈并不输在经验,而是根本便一辈子也酿不出如申于前辈及秦大姐般的好酒!”
安庆生大怒,他本身武功高绝,又博学多才,虽然年轻时曾经历过一次重大的挫折,但一生之中,知道他是“江湖百晓生”的人又岂曾在他面前说过如此重的说话,他才智过人,人生阅历又富,常人就算对他极尽阿谀奉承,他也能轻易知道是否真心,但他的性格就是喜观听赞美之词,即使是一句虚假的献眉,还是觉得比一句诚实的指责好听,若不是张景龙乃一名小孩,又武功尽失,他已出手重重的教训这妄言妄语的后辈,他怒极反静,冷冷的道:“未知老夫错在那里,令到张小兄弟连老夫的酒还未喝过半滴,便已把其践踏至一文不值?”
张景龙徐徐的道:“前辈个性要强好性,刚烈无比……”跟着手指着墙上的书画续道:“观乎前辈所着书画,当中之笔法刚劲不屈,铁划银勾,确是书画中的极品。另外前辈便是坐在椅上,亦能让人感到一股霸道之极的压力,功力之高,景龙敢说得上是所见过当中最厉害的人。”安庆生听着,面色稍和,说道:“那我的酒又有甚么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