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见张景龙无甚武功,只作一般佣人打扮,先前眼见他跟“王百川”在一起,随后因为无欲的关系与众人分开,才在无欲大解后出现相询,眼见这少年样子楞楞的不知所措,不由得嫣然一笑,其样貌之美,顿使张景龙有着如沐春风之感,这倘却是真的呆呆地瞧着了她,那女子的身形便婀娜有致,一身淡绿的裙子,虽清素之余却不失艳丽,也不知是衣衫使人显得更为出众,还是穿衣的人令衣衫好看,长长的秀发以一支简单的银梭束起,随着微风飘扬,传来了淡淡的女儿香味,张景龙正值少年,血气方刚,不由得看得痴了,那女子却不觉,续道:“我是东海长恨岛门下,姓释,未知你们之中,古厉生与赵匡胤有否随行?”
张景龙听着此言心中一动,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所知一切,在离城之前,曾从郭威处得知现下五大势力的基本虚实,眼前这女子既自称姓释,腰间又系着一柄长剑,相信便是五大势力中“东海长恨岛”座下的首席女弟子释晴川,于此刻的青州城中碰见她绝不为奇,而最令张景龙奇怪的,却是她竟然问及自己与赵匡胤的下落,在未了解情况之下,张景龙照旧傻傻地道:“那即是谁?”那释姑娘却没有觉得烦厌,笑道:“五大势力的东海长恨岛你听过没有?门主东方秀如是我师父,我是他的大弟子释晴川,我甚么也说了,你可答我了吗?”
张景龙心想果然是她,面上却装着慌张之色,急道:“原来是东海长恨岛的释姑娘,我家王侍卫长便吩咐过,遇见五大势力的大爷姑奶们需得恭敬有加,小人待慢之处,还请恕罪,古大爷及赵大爷两位并没有随我们到来青州城。”释晴川微露失望之色,说道:“我先前听得,郭公爷于百忙之中,还遣下属到来青州,想着那两位会否一起随行,才冒昧相询,打扰了。”向张景龙一拱手,便欲离去,张景龙眼见她要走了,竟忽然急道:“未知释姑娘找两位大爷有何贵干?”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打探释晴川找自己与赵匡胤何干,还是不舍得她就此离去,释晴川回头笑道:“东门县一役,古厉生一夫当关,武功高绝,赵匡胤则满腹谋略,深具将才,难得的却是能为百姓赴汤蹈火,两位皆年纪轻轻,侠名却已名动江湖,若古赵二人问起,烦请兵大哥转告晴川只欲一睹风采而已,别无他意。”说罢再不理会张景龙,足下轻点数记,已身在十数丈外,终复不见。
张景龙一向行侠仗义,也不喜到处宣扬,故才在天南之地,得了一个“黄泉冥龙”的外号,但此时此刻,竟有点冲动就此告诉释晴川,自己就是古厉生,但这妄念一转即逝,脑内竟忽地浮起了吴妃兰的面容,倏地间觉得释晴川虽美,但自己心中最牵挂着的,却是那个在东门县城中,孤苦无依的瘦弱少女,无欲看着他默然不语,忽地大叫一声:“肚子饿啦!要吃饭啦!”
张景龙微微一笑,把他拉回大街之上,向人打探习家安排贵宾的住处所在,那是一处叫做“集贤庄”的地方,已给习家包下以作宴客之用,旋即带了无欲过去,先帮他梳洗干净,再要了点饭菜给他吃了,幸好在集贤庄中,张景龙只要说是郭威所派来之人,立刻会受到上宾的礼待,倒也方便,待无欲吃饱后把他安排到自己房中,却见他一躺下身,便呼呼大睡起来,张景龙亦未能向他查问这些年来的事情。
给无欲弄了这么一天,张景龙便感到十分劳累,走出房来,便是大片的花园之地,种满了牡丹,小菊等花儿,抬头一望,只见天色已晚,但那“集贤庄”中便点满灯火,照得有如白昼一般,张景龙深深吸了口气,只感到花儿的幽香充溢心胸,顿感舒适不少,张耳略听,察觉到西首之处喧闹非常,猜想乃是习家设宴款待客人,想来赵匡胤等人也不会在那里,遂向东院走去。
一路之上缓步而行,只见亭台楼阁,都美不胜修,且有些陈设油光闪亮,显得乃是重新铺砌,想来习家这倘摆设寿宴,可花费不少,即使正日未到,便已极力招呼宾客,主宿饮食,全面周到,他对习家本无好感,今天日间那家仆毛七手又显得极之横蛮,这时更觉得若是江湖豪侠贺寿,又何需如此盛气凌人,心想那习老英雄习胆飞,便大多只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想到此处,不由得嘴角一扬,微微冷笑。
这时忽听得面前向起脚步之声,张景龙停下步来,一瞧之下,不由得心中一沉,只见来者共有二人,而其中一人相貌威武,眼神中精光闪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习德,而在其身旁之人,长相与习德颇为相似,少了一份霸道剽悍,却多了一份沉着与冷静,双目同样透发出锐利的目光,有着一份深邃的智谋之感,即使不说,张景龙也猜想得到,此人就是他们今次远道而来目标人物,“威震八方”习霸月!
张景龙眼见二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不由得站在道旁的一边,低下头来待他们先行通过,而习霸月亦显得有礼之极,即使张景龙一身下人装束,他在经过张景龙身前还是略一点头,而张景龙现在已没有载上人皮面具,身上又没有运起丝毫内劲,因此即使与习德正面相遇,也不怕他把自己认了出来,二人随即与他擦身而过,张景龙仍旧低着头,转身边欲离去,忽然间身后一把清朗的声音向起:“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张景龙心中一突,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但在势已避不了,只好转过身来,躬身说道:“是。”二人走了回来,习霸月面露笑容,道:“小兄弟多礼了,我只是见你身手矫捷,请问你家主人是谁?”张景龙一怔,想不到自己既没有运劲,又极力掩饰,他却始终从自己举手抬足之间瞧出自己身有武功,遂恭恭敬敬地答道:“小人张拳,乃郭公爷帐下王侍卫长的亲卫士兵。”习霸月“啊”了一声,喜道:“郭大哥到了?”张景龙心想:“你这契丹走狗,若郭叔叔真的来到,便立即把你宰了。”口中却道:“郭公爷军务缠身,这倘就只有王侍卫长一人到来,还请见谅。”习霸月微露失望之色,说道:“原来郭大哥来不了,我爹还想见他呢,对了,我是习家老大,还请小兄弟转告王侍卫长一声,我与二弟今晚尚有点事要办,明天再设宴给他洗尘。”
张景龙装出很讶异的模样,惊道:“原来是习大爷及习二爷,小人失觉,定必把习大爷的话转告王侍卫长。”习霸月点了点头,再不言语,习德却开言问道:“你们石将军可好?东门县一役听闻凶险无比,有没有受伤了?”张景龙想不到习德竟如此关心石守信,答道:“石将军神勇无匹,只受皮外之伤,没有大碍,习二爷有心了。”
待二人走后,张景龙方始回过神来,足下一软,几欲跌倒,只感背上冷汗直流,湿成一片,不由得靠在园中的围栏之上,微微喘息,不知为何,在面对习霸月之时,他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使其体内的异种真气蠢蠢欲动,他已暗运着郭威所传,大道自然功内的养心之法,努力地收摄心神,才不致在习家兄弟前流露出丝毫气息,饶是如此,适才略一相遇,紧张之处,已俨如大战一场般使他身心俱疲,差点没有就此坐在地上,只感脑中一阵晕眩,勉力站起身来,走向附近一个亭子欲稍作休息。
岂料亭子之中,竟早坐着一人,眼见张景龙缓缓的步近,朗声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俩既有缘相聚于此,何不交个朋友,痛饮数杯?”张景龙听得那人相邀,不想多事之下本欲离开,但听得“痛饮”二字,双足却不由自主的走进了亭子之内,那人喜道:“我正愁一人独饮无味,看来小兄弟亦好杯中之物,咱们正好一块儿喝。”张景龙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只见亭子内放着一只大桶,那人拿着大碗,正在自斟自饮,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留着了一脸的胡子,神态威武,双目凛然有神,看上去粗豪之极,但举止神态却又不失温文,十分有礼,张景龙笑道:“那边西厢厅子之中,便有人在畅快痛饮,何故这位大爷在这里独个儿喝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