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为坐回床去,不知如何是好。心中越想越是不安;这练武之人若是没了力气,那将是一种多大的悲哀呀?其实狄为行走江湖已经十几年了,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坐下后,努力使脑子平静下来,把昨日的经历逐一想了个遍,脑中渐渐明晰,他清楚发生的是什么事了。只怪自己,无端的跑到陌生人家中饮甚鸟酒,看这样子,不像生病,那么定是中毒了,问题应该出了昨晚最后那三杯酒上,难怪那酒一落肚就觉得头昏眼沉,果然是有问题。
狄为心内暗忖:这户人家实是有些古怪,自己与他们并不相识,他们缘何要下毒?为了金银?忙伸手摸摸上衣口袋,身上仅剩的那锭金子还在。莫不是看上了黑狮子?黑狮子可是千里良驹,值不少钱啊!但看样子应该也不是,这山里人家自己喂养着牲口,他们又不知道黑狮子是千里马,要它何用?可他们何故要下毒呢?到底是为了什么?狄为想不明白,他只明白那毒无色无味,看得出下毒之人本领极为高明,恐怕连江湖上最厉害的用毒高手也比他不上!不管怎样,当务之急,逃命要紧,他们这样做,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狄为正计划着如何逃走,却听到门前脚步声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乔推门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她的父亲乔老。狄为把眼虚闭了,盘脚坐在床上,心底冷笑,不动声色。
小乔穿着新衣,手里端着脸盆,蹦蹦跳跳来到床前,笑道:“大哥,时候不早了,起床吧!小妹已亲手为你准备了早餐。”狄为腾地睁开了双目,小乔身后的乔老吓得倒退一步。狄为张口说道:“小乔姑娘,请你不要再演戏了。”小乔吃惊道:“大哥,你说什么啊!”
狄为气苦道:“我说什么,难道你心中不明白?”
乔老转出来,说道:“不关我女儿的事,这个事,全是老汉自作主张。”
小乔惊问:“爹,莫不是你对大哥做了些什么手脚?”
乔老目视狄为,道:“公子,你了不得啊!中了我‘逍遥散’之人,平常人三两天是醒不来的,你不仅几个时辰就醒了,还能张口说话,看来精神虽弱,元气却在,你的武功根基很扎实啊!不是一般人物。”狄为长长叹息:“我狄某行走江湖多年,想不到还是阴沟里把船翻了。说吧!你这样做,目的何在?”乔老一字一字说道:“我要你娶我女儿。”
狄为冷笑:“从没见有逼人如此娶媳妇的。”
小乔直到此时方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得一把抓做父亲的衣服,眼泪都出来了,说道:“你怎能这样呀爹?没见过有你这么坏的爹爹,你居然这样对狄大哥,是狄大哥在山中救了我呀!你快去拿解药来。”乔老道:“你真是个傻女儿,我明明看出你对他有情意,可他却对你毫不理睬,若不设法将他留下,他转眼便要走人,那时如何才能找得到他。”
小乔又气又急又是难过,嘶喊道:“爹、你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做出这般荒唐事来,就算我对狄大哥有情意,那也得人家狄大哥情愿留下来,你竟然用这种方法逼他就犯?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我说了,快去拿解药来,爹。快去呀!”尽管小乔又哭又闹,乔老还是不为所动,漠然说道:“不行,他若不答应留下娶你为妻,休想从我手里拿到解药。”
正僵持不下,小乔突然发现床头桌上有把剪麻线用的剪刀,再不管了,冲上去一把抓起,就势卡在脖子上,泣道:“爹你若不去给狄大哥拿解药,女儿就死在你面前。”
狄为惊道:“小乔妹子,使不得,我没事,快把刀放下。”
乔老大骇,慌忙道:“你快快把剪刀放下,我这就去取解药。”
小乔泪眼婆娑,道:“我不相信,除非你先把解药给狄大哥服了,我才会放下剪刀。”乔老急道:“好、好、好,就去拿,就去拿,但是你千万可别胡来。”
乔老边说边退了出去。
狄为摇头苦笑,道:“小乔妹子,你又何必如此呢?”
小乔收了剪刀,泣道:“都是我惹的祸,怪我不好,对不起了,狄大哥。”
狄为叹了口气,道:“真是个傻孩子,不关你的事,我不会怪你的。”
不多时,乔老端着一碗烧酒走了进来。小乔忙又把剪刀卡在脖子上。
乔老把酒碗送到狄为面前,说道:“得罪了,狄公子,解药都溶到酒里,你喝下之后,消失的内力三五天便可恢复。”狄为道:“如何需要许多时日。”乔老解释道:“逍遥散不比寻常药物,你中了我逍遥散,如若不及时服用解药,那么七日之后,世上将无药可解。到那时候,你消失的内力将永远恢复不了,也就是说,你这一生再不能使刀弄棒,但对你的身体健康不会有任何的影响。”狄为暗自心惊,双手接过酒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小乔见狄为饮下溶了解药的烧酒,忙把剪刀丢在一边,扑上来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狄大哥,怎么样?你觉得好些了吗!”狄为暗地调息,丹田内真气源源而出,一时间呼吸颇为顺畅,心知那碗酒中果然溶了解药,顿时宽心了不少,说道:“小乔妹妹,谢谢你了,放心吧!我好多了,没事的。”小乔喜极而泣。
狄为怒目逼视呆在一边的乔老,冷冷说道:“狄某久走江湖,各类角色见得不少,但还不曾见过有如先生这般用毒高手,老先生定然不是寻常之人?”
乔老似未曾听他说话,自语道:“昨晚公子睡去后,老夫一宿未眠,认真研究过公子所带长刀;锋尖口利,薄刃窄身,寒铁精铸,应是出自名家之手,想是江湖上近年来传说的‘无情刀。’”狄为道:“你一个山野郎中,如何能知这些事情?小子已看出来了,老先生来历非常。能否告知是何方神圣?”乔老笑道:“你果真是无情刀狄为。那么你不该是天地风云堂或者狂刀门的人。说以你也无妨,不过你得替我保守秘密,老夫名叫乔无双。”
狄为闻言大惊道:“你就是乔无双,当年江湖中人称‘无所不能’的乔无双前辈!”
乔老奇道:“你年纪轻轻,如何知道我的名号?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狄为兴奋道:“你果真是无所不能乔无双乔老。我听大哥说过,他当年曾中万毒婆子绝命丹,差点送命,多亏了乔老伯为他解毒,这些年大哥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你老人家活命之恩,说是欠了你一份人情,心内不安。可是我天涯镖局的兄弟们多方寻访,就是不见你老人家踪迹,想不到今日竟让晚辈无意中在这里碰上。想是天意,让晚辈给你老磕个头吧!”
狄为强挣着要爬起来,乔无双止住道:“你说的大哥是谁?”
狄为道:“我大哥名叫李天雄。”
乔无双道:“可是一个外号断肠剑的年轻人?”
狄为道:“我大哥外号是叫断肠剑,但他已经不年轻了。”
乔无双笑道:“是啊!是啊!我是老糊涂了,都已经二十来年了,李天雄算年纪也该快四十了吧?光阴似箭呀!他如何还能年轻。是的,是的,是有那么一回事。这个李天雄真是好身手啊!年纪轻轻闯荡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知何故得罪了万毒婆子,吃那妖婆喂了他绝命丹,只差一些就丢掉性命了。机缘凑巧,让我在一家无名旅店救了他,可是就在我替他解毒后的第八天,他却把万毒婆子捉来抽筋活剥了。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了不起啊!这件事当年轰动了整个武林,人人都感激他为武林除一大害。你是怎么与李天雄扯上关系的,我昨晚听你说起一个叫天涯断肠园的地方,好似一个地名,那又是怎么回事?”
狄为偶遇乔无双,还因为乔无双与李天雄那层关系,早把他无端对自己下毒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心中莫名的欢喜,说道:“老伯有所不知,那天涯断肠园,乃是我大哥开辟的一方净土,端的是个世外桃园般好去处,可惜我们毕竟是武林中人,生活的需要,我们在那里开了镖局,做起了保镖生意,李天雄大哥是总镖头,我是二当家,另外还有好几个兄弟,都是义气当先的好汉子。”乔无双道:“是这么一回事啊。真没想到天下竟有这般巧事,昨晚真是对公子不住,还望公子不要怪罪的好。”狄为笑道:“那事已经过去了,前辈不必放在心上。乔老伯,你救了我大哥,是他的恩人,也是我天涯镖局的恩人,该保密的东西晚辈肯定会保密,晚辈不会做出对不起你老的事的。老伯你能否告诉我,你怎会躲到这深山里来?”
乔无双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伤感,叹息道:“此事说起来,这话就长啦!你大哥李天雄既然向你提起过我,他应该还说过我是百药门的人。”
狄为道:“是说过,大哥说了,你老是百药门仙草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