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林听燕雪飞说要去南方,说道:“前些日子,有江湖兄弟传话来,说二哥已经到了南方,你若前去与他相遇,烦替我等问一声好,好些时日不相见,兄弟们想他了,总镖头没一天不念叨他,盼他早早寻着绿杨小姐,我们在天涯断肠园为他接风。”
燕雪飞道:“这个不消吩咐,此去若能见到狄爷,小弟一定会把这个喜迅告诉给他。”
高振邦呵呵大笑,道:“你是说今日之事吧!这哪能算啥鸟喜迅,什么武举状元,我可没有兴趣,我年纪大了,做不了官,只想在天涯镖局度此余生,转眼我得和四爷一同回天涯断肠园。老七,你有机会也回去看看吧,大家可都在掂记着你呢。”
燕雪飞热泪盈眶,道:“一定会的。”这时太子和静远大师等都上了场,燕雪飞只得默默地对云高二人躬了躬身,返身出场去了。
太子一上来,就动情地紧握着高振邦双手,连声赞道:“你好啊高爷!真有你的。人家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安可斗量,你今天是让我同时也让天下人长眼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皇家的人了,你是我王朝的武举状元,我们不会亏了你的。”
高振邦只是笑笑,却不说话。
参加天下武林人交流大会的江湖群豪仍未散去。
公证人静远大师宣布:“今年的天下武林人交流会,通过了轻功、箭术、内力、武术,兵器等较量,到这里就圆满结束了,这场比武产生了一位全方位人才,他就是——来自天涯断肠园天涯镖局的高振邦高六爷。现在有请高六爷到红叶行宫前,接受皇上的封赏。”
高振邦笑道:“大师,你就不要拿小可开玩笑了,凭我这块料子,如何能做得武举状元,这大好职位,还是让给别人吧!”
静远大师道:“这是皇家定下的规矩,六爷好歹得依从。”
一旁的太子迷惑不解,道:“怎么?六爷,你不会放弃这天赐良机吧!”
高振邦遥望对面老皇帝所在方向,大声说道:“在下山野小人,生平图的只是逍遥自在,至于什么鸟状元,其实并没兴趣,对不起了,但愿你们能找到更有能力的人来担任。”
太子好生不悦,道:“六爷来这里,可是有人强迫着你来的么?你若如此,是蔑视朝廷,目无国纪,此等弥天大罪,你可担当得起?今日这武举状元,我看你不做也得做,否则休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话惹恼了高振邦,高振邦生气道:“要当官,也不当你这狗屁皇朝的官。”太子大怒道:“岂有此理,怎能容你这山野村夫猖狂,我看你今日如何走得了。”此刻云中林也火了,腰间拔出这次上京特意买来的那柄短剑,冷笑道:“我就不信,有谁能阻止得了我兄弟。”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红叶行宫前的老皇帝已经闹明白了这边发生的事,只听他大喝道:“罢了,罢了,真是个不识抬举的混帐东西,寡人这种官职,别人千金都买不到,你那矮小匹夫,又老又丑,让人生厌,就算求寡人让你做个武举,寡人也要多多考虑,你如何倒先有闲话说,左右,赶快轰他滚下山去,永远不得让这姓高的匹夫踏足京城,否则格杀勿论。”
高振邦冷笑道:“眼见天下这等情势,只怕老子再一次来到京城之时,也不知是谁在坐那龙椅。”云中林道:“走吧!六爷,今日形势对咱们不利,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离开这鸟地方。”高振邦已从背上抽出残刀,云中林提剑当先开路,群豪纷纷让到一边。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静远大师摊开两手,显得很是无奈,他身后的六名和尚齐声道:“方丈,现在该怎么办?”静远面色肃穆,淡淡道:“回少林寺。”
太子急怒攻心,手脚失措,仰天喊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父皇!你就算是为了皇室尊严,你手下的飞刀飞鹰也该动手了呀!”其实那老皇帝根本没有要下旨抓人的意思,闻太师在他耳边低声细语,老皇帝满面红光,连连点头,他正准备起驾回宫哩。
云、高二人穿过人群,李洛能站出来,大声道:“四爷,六爷,好样的。”
太极门的这个少年英雄拖了十四五个兄弟,紧紧跟在云中林和高振邦身后,作势如有不测,定当出手相助。云中林感激道:“李公子,你永远是我天涯镖局的朋友。”人群中百十个声音喊道:“我们也是。”还有人大叫:“今天谁敢难为高六爷,就是跟天下英雄为敌。”
高振邦心中好生感激,望了云中林一眼,两人却待要穿过草坪,却见人堆里突然跑将出一个妇人来,披头散发,张臂欲挡高振邦去路,高振邦侧目一看,吃惊不小,连忙问道:“翠花,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家里出了事情?鹿儿和凤子生病了么?”
那妇人正是高振邦妻子吴翠花。只听吴翠花哭道:“我不能让你走,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锦绣前程触手可得,我老远从天涯断肠园来到这里,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你怎能如此一走了之,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为我想想。我跟了你十几年,我容易吗?天涯镖局那下人的活有什么好的,你是鬼迷心窍,得了武举状元却不去做,你是痴了还是傻了?如果不在京城弄个官当……”。吴翠花没完没了还待要说,高振邦不耐烦了,喝道:“妇人之见,我问你呢!孩子们怎么样了。”翠花道:“他们好好的,没事,我托北山马棚的大头马夫照看着呢!”高振邦怒道:“你真是个疯婆娘,这男人的事,与你有甚球相干,你大老远跑来这里撒村野,想是疯了。”
翠花哭道:“我早就疯了,但你却打赢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是武状元了,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你不能走,今天你若真要走,我就死。”
做妻子的哭着扒在地上,抱紧了丈夫一条大腿,高振邦一起脚,把她踢得滚到了一边。
翠花嚎啕大哭起来。
云中林看不下去,变色道:“我说六嫂,天下英雄在此,你何必非要杀老高颜面。”那妇人道:“四爷你哪知贱妾心中苦楚,你要走就走,得把高振邦留下来。”
云中林怒道:“早听人说,你是个不贤妇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高振邦道:“四爷,我们走,她若想死,我不挡她。我就不信她真的会死!”
二人丢下地上哭泣的翠花,并肩移过草坪,飞身离去。
他两个一旦展开轻功,这天下能有几人追得上他俩。
群豪纷纷动身下山,路过翠花身旁时,不约而同地避开路走,生怕触了晦气。
静远大师领着弟子也跟着下山了,这大师倒是唯一例外的,他在翠花面前停下脚步,口中念着佛号,翠花抬头看到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心内肃然起敬,泣声也小了些。静远道:“女施主,回去吧!人各有志,并非人人都想当官。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在这不知明日为何日的世道里生活,只要能活出一个心安理得,就足够了,在这一点上,你不如你丈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静远不等妇人接言,领着弟子从她身旁绕了过去。妇人重又大哭起来。
老皇帝在亲兵的簇拥下起驾回宫了,成百上千的卫兵鸣锣开道,皇上乘八抬大辇,领着他的嫔妃,带着他的臣子下了西山。十二年才有一次的天下武林人交流会就这样草草收场。
血红地毯上,只剩得神色惨然的太子,欲哭无泪。
太子抬眼向四周扫了一圈,见有几队御林军士兵犹自守着岗位,那妇人还在草坪上哭泣。
太子高呼道:“来人啦!”顿时有五六个军士跑将过来,躬身请命:“殿下,有何吩咐?”太子道:“去、马上去,给我把那妖妇抓起来,我今天要砍了她。”那些军士齐声答应后,跑过去提起妇人来,恰若鹰捉小鸡一般,倾刻之间已把吴翠花扔到了太子面前。
翠花又哭又闹,无非是想说些求饶之类的话,可怜竟给骇得呆了,张口胡言乱语,牙齿厮打,讲不分明,一名军士在她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妇人就地打了个滚,翻过身来,双膝跪在太子脚下,又是磕头又是打拱,流着口水,那踢她的军士嗖的一声抽出刀来,就要动手,妇人大惊,惶急道:“太子殿下,奴家无罪,你大慈大悲,就饶了奴家狗命吧!”
说罢连连磕头,额头碰着血红地毯,直碰得血流满面,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太子挥手止住了那想要动粗的军士,摇头叹道:“好你个英雄无敌的高振邦,你视我皇廷如无物,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呢!你原来却有如此一个多情的好老婆,哈哈哈哈——。”
在太子凄厉的大笑声中,妇人吓得半死,匍在地上,尿了裤子,大气不敢再出。
太子笑得弯下腰去,喘气道:“你还不滚,我的高大夫人,难道你要等我用八抬大轿送你下山吗!”妇人千恩万谢,连爬带滚下山去了。太子又是一阵大笑,笑到后来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