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云中林三人纵马转过那条百花山道,消失不见了,太子嘴角处终于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来。他身边一个穿着下人衣服的老者说道:“殿下,难道就这样放走他们?”
太子心情愉快地说:“为什么不放他们走,难道要让他们在我这里住一辈子?我看没这必要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和他们无怨无仇,犯不着得罪天涯镖局。不过他们这时候去,显然已经晚了,天地风云堂九方尊那伙人,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还不动手。”
那老者道:“殿下怎知天地风云堂会有人来?”太子道:“是我把五万两黄金的消息卖给九方尊的,我还探出那老贼派往山东路上劫镖的是燕雪飞和毒观音,有这两人联手,对付史大彪一行绰绰有余。这下好了,不需朝廷出兵出力,李天雄准会把九方尊干掉。”
那老者恭敬地道:“此乃一石二鸟之计,殿下英明。不过属下有一事不明,殿下不是一直常说,李天雄在江湖中算得上是头一号极难缠的角色吗?他手下尽是些亡命之徒,担心他长期发展下去会对咱们够成威胁。属下的意思是;如果咱们利用这次机会,把云老四和他的两个手下做了,那时李天雄少了月夜追风这样的帮手,他还能成什么气候。”
太子大笑道:“你难道没听懂我的意思吗?我说了,我与他们没怨仇的。你既然知道李天雄难缠,手下又是很多武林高手,你就不该讲这个话。亏你还是御林军教头、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冷血十三飞鹰中的沧海猎鹰。你也不学人家动动脑子、认真想想看,如果咱们真个做了云中林,对咱们有什么好处?话说回来,若是让李天雄查出云四爷是在咱们这儿出的事,你说他能善罢甘休么,那时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被称做沧海猎鹰的老者俯首贴耳地听着。太子接着说下去:“我仅仅是设法拖住云中林几天,使他帮不成史大彪,也让燕雪飞那边能够有充分的时间下手。云中林还以为他真病了呢!其实他哪里知道,他乃是中了当年百药门传下的迷药‘末日露’,这末日露和逍遥散合称当今天下两大迷药,末日露是纯粹迷药,虽然毒性极强,能让人多日昏迷不醒,但它不像逍遥散那样有化功作用。这末日露一旦药性失去,中毒之人将会还好如初,和病愈全无二样,看来效果真是不错;没想到云中林醒得那么快,差点坏了我的好事,如果不是后来太医补了那几盅,他也不可能要躺七日。这下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只是略施小计,便让天涯镖局与天地风云堂相互残杀。放眼天下,也只有李天雄才是九方尊的对手了。燕雪飞如果能抢到黄金,李天雄不找天地风云堂麻烦才是怪事呢!我倒要看看他九方尊如何去造反。哈哈哈。妙、太妙了,你不知卞庄是如何刺虎的,我坐收渔人之利,我何乐而不为。”装扮成下人的沧海猎鹰卑谦道:“殿下神机妙算,常人不及。”
在太子和沧海猎鹰谈论之时,虎豹兄弟已经快马追上了云中林。司空豹大声喊道:“四爷慢走些,你病体未愈,经不起风苦。”云中林勒住马头,回头望了百花山庄方向一眼,气愤地道:“我绝不会忘记这个地方的,有朝一日,非得雪今日之耻。”司空豹急道:“怎么了?四爷。”云中林冷笑道:“我是阴沟里翻了船,其实我那里生甚鸟病,我是中毒了。”
虎豹兄弟大惊,司空豹忙问:“此话怎讲?谁下的毒。”
云中林道:“还会有谁,自然是那个姓江的。毒下在最后他为我斟的那杯酒中。”
司空虎大怒道:“岂有此理,我们这就返回去,杀了那厮,烧了他的鸟庄。”
云中林道:“暂时不能这样做,难道你哥俩个没看出来么!那百花山庄可真是邪门得紧,我留心观察过,庄内之人,无一不是身怀绝艺的武林高手,如若能动手,我还会等你来说。现在我们得赶紧追上三爷,只怕三爷那边会有危险,这笔帐日后有的是机会清算。”
虎豹兄弟更吃惊了。司空虎不平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吃了哑巴亏。”
云中林道:“就算是哑巴亏也要吃,咱们得图个来日方长计,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以我三人之力,能讨得了什么好处?全身而退的可能几乎都没有,那时吃的亏岂不更大。”
司空豹不解道:“我还是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云中林放慢脚程,与虎豹兄弟并鞍而行,他的身体明显还很虚弱,坐在马上摇摇欲坠,只得俯身贴紧马背,用微弱的声音答道:“我认真思考了一遍,这帮人这样干只有一个理由,他们是在阻止咱们与三爷会合,看样子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三爷。我猜想这其中必定有阴谋,三爷前途肯定会凶险无比,我们得走快些,别着了人家道儿。”说这话时的云中林当然不会知道,就在前一日,史大彪一行已全军覆没了,那时他还在昏迷中呢。
司空豹惊得张大了嘴巴,忽然擂胸跌足大声痛哭起来。
云中林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小豹子?”
司空豹哭道:“我错了,四爷,我骗了你,实际上你昏迷了七天,不是三天。”
云中林差一点不曾从马背上摔落,他仰望苍天,眼中泪珠滚滚,默默叹气道:“我知道了,全知道了,他是有意在拖延我的时间,这厮心怀叵测,怕这早晚已经出事了。但愿天地有灵,保佑三哥,三哥他吉人自有天相。”司空虎道:“四爷,现在我们该怎样办啊?”
云中林悲哀道:“我们得走快些,山东的路还远着呢。”
话才出口,这个号称月夜追风的云四爷险些不曾从马背上摔下来。
黄昏,又是黄昏。
燕雪飞和毒观音钻进祁连山后山的一座大树林里,来到一间小草屋门前,草屋临溪,临山,坐落在丛林深处,这儿没有鸡鸣,没有犬吠,没有炊烟,是个人迹罕至的鸟地方。
小草屋孤零零的斜在树影中,看上去寂寞而凄凉,但却是个让人轻易找不到的所在。
破破烂烂的草屋,明显经历过几多风雨。门前的院子颇为宽敞,还铺了青石地板。这里似乎有人居住,却不知是谁会把自己的家搬到这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子里来?
燕雪飞轻轻敲响了草屋的木门,一个孩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妈妈,快开门,是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没有人前来开门。站在门前院子里的毒观音却看到一个女人从草屋那扇独窗里露出半张脸来,惊惶地扫了门外一眼,很快地又把头缩了回去。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燕雪飞等了半天,不耐烦了,这回他用刀去拍门,仍然没有动静。他身畔不远处的毒观音却笑了。毒观音喊道:“那位大嫂,你就不必再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出来吧!没人会难为你的。我们是你丈夫的朋友,来找你丈夫是有些话要说。”
毒观音话音刚落,草屋的那扇紧闭的木门‘呀’的一声打开了。
一个高鼻大嘴、三十左右的妇人、抱着她四五岁的儿子走出门来。
妇人穿着农家衣裳,神色有些黯然,眉宇间尽是疑惧。她没有在意毒观音,只把一双狐疑的眼睛在燕雪飞身上转来转去。燕雪飞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毒观音笑着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说道:“好个可爱的娃娃!”
孩子好奇地打量着来人,那妇人慌忙用衣袖遮住了自己儿子的头。
毒观音笑道:“大嫂,你的男人在家吗?”妇人从燕雪飞那里移回目光,一双眼开始注意毒观音,也许是因为同是女人的原因吧,她的脸色看上去要好得多了。好半天了,妇人才冷声冷气的回答:“我没有男人,我男人早死了。你们要找男人,怕是找错了地方。”
妇人说完话转身要进屋子,毒观音却挡在她的面前。此时那孩子又从他妈妈怀里伸出头来,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快乐地看着毒观音,还朝毒观音扮鬼脸。
毒观音对着孩子微微一笑,再次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小脸,妇人本能地想抱孩子躲过的,可是她做不到,毒观音那只手就像粘在孩子脸上一般,妇人左转她左转,妇人向右她向右,她的手始终温柔地抚摸着孩子苹果般的小脸蛋。妇人恨恨地道:“你们想要怎样?”
毒观音没去理会她,却满面笑容地和孩子说起话来。
美艳动人的毒观音用甜蜜蜜的声音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天真的孩子愉快地答道:“我叫可可。”毒观音道:“是叫朱可可吗?”
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惊奇地道:“是啊!我叫朱可可,姐姐认得可可,可可不认得姐姐。”毒观音道:“可可真乖,你会认得姐姐的。爸爸呢?爸爸哪儿去了?”
妇人急忙伸出手去,想压住孩子的嘴,不让他多说话。
可是毒观音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妇人的手才举起一半,已被毒观音轻轻拖住了。
毒观音横了她一眼,继而笑道:“大嫂,可可真可爱,我相信你一定很爱他。”
可可想起了毒观音的问话,说道:“爸爸给三爷爷做寿去了,我听妈妈说的。”
妇人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已被毒观音抓住,她只能大声吼道:“可可……。”
可惜她想要说的话还没说出来,毒观音蓦然出指如风,点了她的哑门穴。
妇人张了几次口,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毒观音从怀里取出一块糖来,递给了可可。
孩子伸出小手接了,放到嘴里吃。毒观音用手指梳弄着孩子短短的头发,温和愉快地说道:“可可真听话,快告诉姐姐,你去过三爷爷家吗?知道三爷爷家在哪儿吗?”
妇人大急,眼中流出泪来,张口结舌想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可可吃着糖果,快活地答道:“三爷爷家就在大槐树底下,我去过的,前天爸爸带我进山来了,妈妈也来了,我们不回家了。爸爸说的,我们有了新家。新家不好玩。”
一直呆站一边的燕雪飞,这时却从怀里掏出十两一锭银子,俯身放在地上。
毒观音还在和孩子亲热,燕雪飞却出手解了妇人穴道,冷漠地对她说道:“好生善待孩子。”言罢返身拖过毒观音的手,点头说道:“该走了,时候已经不早。”
毒观音在孩子脸上轻轻吻了下,笑道:“可可,姐姐走了,姐姐会回来看你的。”
妇人重重喘了一口气,竟嚎啕大哭起来。一扬手把孩子扔在地上,孩子被跌得哭了。
毒观音才走了两步,回身重重地扇了妇人一耳光,骂道:“你怎能如此待孩子,你不是一个好母亲。你若再敢这样对可可,当心我杀了你。你信不信?给我把孩子抱起来。”
这个时候的毒观音,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笑意。
妇人看着这红衣仙女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不敢多说什么。毒观音那记耳光扇得她忘记哭了。无奈之下,妇人赶紧弯腰把地上的孩子抱起来,紧紧抱在怀中。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那一男一女早也消失在丛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