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上,杀声如雷,刀箭如雨。不管用眼睛朝哪一个方向去看,看到的都是士兵——黑压压的数不清的士兵。李天雄脑内轰鸣,视线开始模糊,手摇脚晃,头顶一阵阵的昏旋。但他仍然苦苦支撑,没有兵器就从敌人手里抢,实在不行就用士兵身躯去当兵器,身着囚服的他拳打脚踢,又打死了数十个士兵,但是他的身子渐渐虚弱,愈来愈支持不住了。正当李天雄摇摇欲倒之际,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枝箭,射穿了他的面门,就是这枝箭,要了李天雄的命。
英雄不可一世的天涯镖局总镖头李天雄终于倒下了,他刚刚倒下,便有成千上万的士兵一窝蜂涌上,刀剑不停地往他身上斩落,可怜了一代枭雄,瞬间被斩成肉浆。
李天雄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击,可把太子骇坏了。回到皇宫后,太子立即下命将那个献魂魄散的西域喇嘛僧斩首,怪他献了假药。同时传令全城,搜捕与李天雄有干系的人,断肠宝剑收入国库,李天雄从涿州带来的那批卫兵,全被打入死牢,等到秋后处决。
车裂李天雄在刑场上引起的骚乱,经清点,死伤无辜平民一万三千二百三十八人,大多是乱中自相践踏而死,朝廷的士兵也死了五千多人,这无疑是一场震惊天下的大灾难,身患微疾的老皇帝闻报,一跤跌倒在龙床上,吓得口吐鲜血,面无人色,从此卧病不起。
在李天雄被押赴刑场的前一天,天涯断肠园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一个和尚。少林寺罗汉堂首座——远空和尚。狄为和云中林在义士堂接待了远空大师。宾主坐下后,狄为问道:“大师远道而来,不知有何指教?”他知道,少林寺不需要请人押镖,也不需要跑到天涯镖局来化缘,远空在少林算是有身份的人,他的到来必有缘故。果然,远空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乃是奉方丈师叔之命来的。狄施主有所不知,天涯镖局大祸临头了。”
这话让狄为和云中林都吃惊不小,狄为忙问:“大祸临头?请大师把话再讲明白一些,不知我天涯镖局有何祸事?”远空道:“是这么回事,五台山的静慧大师与我方丈师叔静远大师,本是同门兄弟。十日前,静慧大师飞鸽传书上少林,说是朝廷派飞刀门的如文昊上五台山游说灵光率兵攻打天涯镖局。灵光闻知飞鹰门中兄弟惨遭杀害,仅存他一人,很是伤心苦恼,不顾静慧大师百般劝阻,答应了朝廷下山出兵攻打天涯镖局。此时,灵光与如文昊的五千铁甲骑兵已经在路上了,不日将到天涯断肠园。贫僧领了方丈师叔口谕,昨夜赶来报信。”
晴天霹雳,狄为和云中林惊得半晌无语。
远空又道:“贫僧信也送到,这就返回少林寺,出家人不问红尘事非。善哉,善哉。妖魔当道,两位施主千万当心呐!”狄、云二人再三称谢,远空大师宣了声佛号,大步出门去了。
送走远空后,狄为把留在天涯断肠园的镖师、护卫队长等通通叫到聚义厅上来。商议如何抵抗来犯之敌。大家落坐后,狄为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兄弟们,请安静一下。火急叫大家来,是因为咱们摊上了大事,准确一点说,是大灾难——前所未能的灾难。此时,由如文昊,灵光禅师率领的朝廷五千铁甲铁兵,正在赶来我天涯镖局的途中。据可靠消息,他们可不是来做客的,也不是来照顾咱们的生意。这些混蛋是来消灭咱们呀!且先不管朝廷是出于何种原因对我天涯镖局用兵,总之一句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说,咱们该怎么办?”
底下兄弟一片声嚷起:无非是要准备人马,前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狄为张开双臂,示意大家不要争吵。兄弟们暂时安静了下来。
听狄为说道:“为开分局,咱们的人手大多已派到全国各地,目前留在天涯断肠园的,只有三百人。你们想想看,三百人,如何对付得了五千铁甲兵?这鸡蛋碰石头的事情,咱们何必去干。把大家叫来,就想听听大家意见。仗,肯定是要打的,就看怎么打。各位都是我天涯镖局的精英,你们都参加了江淮血战。江淮战场上群策群力,把不可一世的倭寇和裴仲人联军都干掉了。说明大家不仅有勇,而且有谋。可是这打仗光靠武力是不行的,得讲究策略。当初江淮战场上万松林和马鞍山之战,咱们就运用了策略。此时各位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想像一下;怎么用咱们手上的三百人灭他五千骑兵。如果照你们刚才说的那种打法;我们直面迎上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那我就不用找大家商议了。我要的是用最小的代价消灭敌人。”
是啊!如果是直接杀过去与敌人血拼,这仗谁不会打。可是要用三百人去对付训练有素的五千铁甲,怎么可能?大家一时无语,因为谁都知道,打胜这一仗的把握根本没有。
云中林自双脚残废以后,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平时极少言语,轻易不会开口,但却学会了认真思考问题。远空走后,他就一直在想一个事情,这时突然说道:“依我看,此事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各位想过没有;朝廷公然对天涯镖局用兵,难道他们就不怕惹大哥生气?目今大哥在涿州,手上拥有十万大军,好歹也算是坐镇一方的诸候。太子奸猾无比,他不会想不到,此时大哥仍然还是我们天涯镖局的总镖头,尽管他身上穿的是朝廷的官袍。如果我的猜测是准确的,那么一定是大哥那边出事了,否则朝廷绝对不敢对天涯镖局动手。”
狄为喊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四弟言之极是,大哥那边,一定出了问题?”
兄弟们窃窃私语: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这可怎么办才好。云中林道:“凡事光靠猜测是没有用的。得派人前去查个清楚。”
狄为点点头,大声道:“罗小勇、郭彪。”
两名护卫队长长身而起,大声应道:“狄爷,什么任务?请分配吧!”
狄为道:“你二人各带十个兄弟。一队往涿州,一队上京城。去给我打探消息。记住,动作要快,秘密行动,现在就去。”罗小勇和郭彪立即去了。狄为扫了惴惴不安的众人一眼,接着说道:“大家继续讨论,我就不信这头顶上的天它真能蹋下来,没有什么好怕的。”
从前神蜂岭的二寨主——飞天鹞子殷十一,现在已经做了天涯镖局的镖师,留在天涯断肠园负责云中林的饮食起居,同时跟云中林学习轻功,却只他插话说:“如文昊和那个‘灵光佛鹰’不是还没来么,我琢磨着,他们一定不知咱们这里已经得到消息,有了准备,这伙人肯定是暗地行军,也想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管他是明来还是暗来,反正咱们是打不过的,为什么呢?人手太少,三百人对付五千人,这是不可能的事。还有,灵光和如文昊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成名那时恐怕我还没出世呢!他们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我就不知道了。”
另一个镖师白沙天不耐烦地说:“殷鹞子,你狗、日的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了吧!”
殷十一道:“我有一个想法,既然灵光和如文昊不知咱们已有准备,那么他们肯定也不会知道咱们会去偷袭,可是我们为何不去那样干呢?半路上去迎接他们,悄悄地来一招‘军中斩将’,如此一来,他们还走不到天涯断肠园,便上了西天。有句老话怎么说;蛇没了头,走不了路。只要灵光和如文昊一死,五千铁甲便不攻自破,太子的阴谋被粉碎了,我们的实力得以保全,不知各位以为如何。”狄为首先赞道:“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也正是这样想。”
云中林同意道:“射人先射马,杀贼先杀王。我看此计果然有可行之处。”
由殷十一提出的这一条所谓军中斩将之策,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但云中林仍旧心事重重,不安道:“还有一事:可能兄弟们都听说过皇帝老儿诏书之事了,他打算八月十五传位于太子,这个太子呐!装了一肚皮的坏水,是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混人,我担心他会利用这个机会做文章,把大哥引到京城去,秘密杀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大哥如今的身份是朝廷的将军,这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死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为不孝。这样的先例古就有之,我腿残后闲来无事看史书,发现在咱们国家的宋朝时候,出了两个有能力的傻瓜:一个名叫岳飞,一个名叫宋江。大哥虽然未必会像岳飞那样愚忠,坐以待毙。但他却极有可能成为宋江第二,认不准形势,以为可以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结果却搭进了自己的性命。”
狄为道:“四弟说得不错,大哥极有可能做了你所说的宋江第二。幸好咱们没有跟随他一块去投靠朝廷,否则岂不成了花荣和李逵。只希望罗小勇他们来得及通知大哥。”云中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对付如文昊和灵光带来的五千铁甲骑兵。既然大家都认为军中斩将可以一试,那就不妨一试。目前咱们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此事得二哥亲自走一遭。你去之时,把十一也带去,我看他能行。我带人随后接应你们。”
好几个镖师和护卫队长站起来,都争嚷着要去参预刺杀行动。狄为道:“人去多了不行,有殷十一和我去就可以了,你们跟四爷一块,见机行事,准备随后接应我俩。”云中林道:“此事得尽快,如果没别的事。二哥最好此时起程。”狄为赞同,大家散了。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山坡,狄为和殷十一已经离开了天涯断肠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