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烈叹息道:“枝兰她妈走了,惨死在凶徒手中。多亏了狄爷,从魔窟里将孩子救了回来,这孩子命不好,处处灾难,老夫年事已高,不能照顾她周全,这心里不安呐!一直愧对她们母女,愧对徐家列祖列宗。孩子长大了,是得找个婆家。现在舒状元求婚,枝兰却先答应了,老夫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四爷五爷,老夫把你们当做亲人,你们要为老夫出出主意。”
云中林说道:“既然那舒状元尚有前途,晚辈的意见是;老爷子不如顺了小姐的意,就将枝兰小姐许配给这状元相公,总之这也是小姐的选择。晚辈倒认为此事两全其美。也许小姐和咱们不是一个想法,女孩子家一生图个啥?不就图个幸福美满的生活么!立场不同,咱们不能把自己的意思强加在小姐身上。目今天下汹汹,民不聊生,小姐跟了舒状元,至少能有一个锦衣玉食,也强过流落江湖受苦。如果徐老爷子没有意见,就由我和五弟护送你父女和舒状元上京。”
徐永烈眼望余从贵,道:“五爷,老夫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余从贵道:“晚辈原本认为,小姐若嫁给那舒状元,诸多不妥,因为那舒状元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听四哥这么一说,小子想了一想,倒也不无道理。这个该死的世道,平民百姓生活苦不堪言,小姐反正要嫁人,与其嫁给当地的穷苦百姓,还不如嫁给这当官的,日子也要过得舒坦一些。但此事得慎重,因为它关系到枝兰小姐的终生幸福,还得徐老爷子亲自拿定主意才好。”
徐永烈道:“这些日子以来,老夫左思右想,把女儿留在身边,终归不是个出路。虽然老夫是有这个能力,可以一辈子养活她,可女孩子家嘛,她迟早毕竟是要嫁人的。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枝兰曾经出过那事,自是很少有人上门来提亲,就算有来的,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混帐人,枝兰嫁过去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也许将枝兰远嫁京城,对孩子来讲倒是一桩好事。既然四爷五爷也这样认为,老夫就决定了,就让孩子跟了那舒状元吧!老夫无能,对不起祖宗呀!徐家的女儿,还从不曾有过给人做小的。九泉之下,老夫有何面目去见先人呀!”
余从贵没能顾及到徐永烈的感受,大声说道:“这样也好!既然徐老你都已经决定了,小姐又没有别的意见,嫁过去是对是错我想她肯定也怪不着你。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老爷子你赶紧打点行装,就按四哥的话;由我兄弟二人负责护送你父女和那舒飞羽上京去。”
徐永烈黯然道:“老夫都一把老骨头了,就把它埋在故乡吧!老夫在庄上,衣食自是无忧的,秋冬坐收几粒粮食,倒也逍遥自在。这上京之事,老夫就不用去了,若是四爷五爷不怕辛苦,就劳烦二位护送小女去就可以了。徐王庄数百年祖宗基业,老夫一走,就全毁了。”
云中林道:“如果小姐一走,徐老在徐王庄,可就再无亲人了。老爷子还请三思。尽管如此,咱们还得去问问小姐,如果她果真情愿嫁给那舒状元,我兄弟二人得尽快启程。”
这时门外有响动,却是两个庄客把坐在轮椅上的新科状元舒飞羽推了进来。
一身素装的小姐徐枝兰带着一名贴身丫环跟在他后面。
余从贵几日不见舒飞羽,此时相见,反倒吓了一跳;见那舒状元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面色黑黄,眼眶深凹,胡子拉喳,憔悴不堪。想起他就要做了徐家女婿,余从贵心里五味杂陈,莫名其妙的无端有些焦躁起来,也不知是喜是忧,把一双眼瞅着舒飞羽,一时间无话可说。
舒飞羽进了门,左右看了一眼,倒先开口说话了。状元相公张了张嘴,咳嗽了几声,说道:“听说是五爷和四爷来了,小生特地出来见上一面。”余从贵暗道:这厮以前开口闭口‘本官’‘本官’的,现在那种威风可不见了,经历了这个事,好歹也让他长些见识。
云中林却说道:“实在对不起你,状元公,都怪我五弟年幼无知,生性莽撞,为人做事少思量,才让你受了这种罪,在下代表天涯镖局,在这里给你陪罪了。”说罢深深一揖。舒飞羽忙答礼道:“那事怪不得五爷,是小生自作自受,悔之无及。还望五爷不要怪罪才好。”
余从贵道:“你都要成徐老女婿了,谁还怪你。当初那一棒,幸亏没有当场打死你。”
云中林叱道:“五弟,你又来胡说。”
徐枝兰小姐听余从贵说出徐老女婿之类的话,忙问道:“爹,你答应了么?”
徐老垂泪道:“好孩子,爹答应了。只要你愿意,就算要爹去死,爹都答应。只是你将远嫁京城,这万水千山,想见一面也难。爹老了,又不能常去看你,你要好生珍重啊!”
枝兰小姐哭道:“爹,你难道不随我们一道去吗?”
舒飞羽也道:“是啊!岳父大人。你老还是跟小婿一块上京,好好享受几日清福,就不必再住这等冷清的地方了。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小婿在京都,早置下一套四合院子,数十间房,不差岳父一人。有小婿一口吃的,必然饿不着岳父。大家早晚在一块,也好有个照应。”
徐永烈惨然道:“你们去吧!就不要管爹了,爹都已经这样老了,还是留在庄上吧!祖上留下这个徐王庄,爹岂能丢下不管?上京后,凡百事多多珍重,有时间回来看看爹。”
徐枝兰过去搂住父亲,放声大哭道:“爹呀!女儿知道你舍不得祖先的基业,可是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女儿如何能够放心得下。你就跟我们走吧!女儿还没有好好孝顺你老人家呢。”
徐永烈摸着女儿的肩,揉着泪,悲声道:“好孩子。你们有这份心,爹已经很知足了。爹心意已决,你们就不用再劝了。回去收拾吧!爹的乖女儿,四爷五爷时间紧迫,等不急。”
枝兰小姐情知父亲是不会跟自己走了,父女俩相拥而泣。
云中林和余从贵在徐王庄上歇了两日。因年关将近,原来云中林临出门前答应过李天雄,要回去跟大家兄弟团年的,这是天涯镖局的习惯。现在眼看就要过年了,自己还要护送徐小姐上京,这一往返又是上千里路,女眷路上最是行走得迟,若是送得徐小姐到京之后再回天涯镖局,只怕大年是赶不上了。想到这些,云中林心下焦急,一遍遍催促徐枝兰小姐早些动身。徐老没有办法,只得为女儿女婿各自准备了一辆舒适的大马车,置办了些简单陪嫁,派出六个年轻庄汉,外加两名平时服侍小姐的贴身婢女,途中照顾枝兰小姐,就这样把女儿给送走了。
又有了新任务的云中林、余从贵兄弟二人,亲自充当马夫,沿途不敢担搁,在路上走了两日,这天却好来到义和镇,天色将晚,这条路云中林之前曾走过几回,知道镇上有家‘赖三客栈’,还算舒适干净,酒菜也还可口。于是径直将车赶到赖三客栈去。
到了赖三客栈,才发现客栈已经住下了不少的官兵。
冬日天短,眼见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黑,空中乌云密布,朔风正紧,说不定会有场大风雪,这个时候到别处去显然也不可能。云中林走进赖三客栈大门,掌柜的迎上来,说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云中林问那店家:“你这里还能住得下十几个人么?”
掌柜的道:“小人的店是全镇最大的,有上百个房间。只是上房都叫官兵给占了,还剩一些下等房间,客爷若不介意,就十几个人,挤挤倒是还能住得下。”
云中林想了一想,道:“出门在外,也管不了几多了。就在你这店里住一宿吧!”
说妥以后,云中林返身便往外走,要招呼众人入店。才走出数步,还不曾出得客栈大门,突然听到一个喇叭一般的声音叫道:“那店家,你可知道徐王庄如何去?”
云中林听他在打听徐王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问店老板。
掌柜的回答道:“这徐王庄却有好几处,山南山北都有,沙家坝子也有。有些地方叫徐王庄,有些地方叫徐家庄。不知军爷去的是徐王庄还是徐家庄?”
那军官道:“都说叫徐王庄,就是徐永烈的庄园,徐达的后人徐永烈,你知道吗?”
掌柜的道:“好像有听来往客人说起过这徐王庄,庄里住着一位好客的主人,家财万贯,乐善好施,多有江湖中人前去投靠。那个徐王庄应该是在涿州边境,小人却不曾去过。”
那军官还在缠着店老板说话,云中林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这位军爷,不知去徐永烈老爷子的庄上有何贵干?”
军官侧目把云中林瞟了一眼,说道:“你和徐永烈很熟吗?”
云中林道:“那还用说,他是我的老主顾,自然很熟,小的这才打他庄上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