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烈放下酒杯,忙站起身来,说道:“是天涯镖局余五爷到了,快去请。”人也迎了出来。徐检前头领路,边走边问道:“老爷可认得天涯镖局余五爷?”徐永烈道:“天涯镖局的,只认得李爷、狄爷和上次来的七爷,这个五爷却不相识,听说能使条铁棒,有万夫不当之勇。你刚才说来人手拿铁棒,定是余五爷无疑了。”徐检道:“那人手持一条粗大铁棒,青春年少,雄姿英发,应该就是余五爷。”主仆二人很快出了大门,余从贵与舒飞羽站在门外等着。
徐永烈强睁一双昏花的老眼,问道:“哪位是天涯镖局余五爷?”
余从贵上前施礼道:“徐老爷子,近来可好?小侄正是余从贵。”
徐永烈双手扶住余从贵,望了一阵,连声道:“好个少壮后生,果然英雄出少年。五爷不必拘礼,不必拘礼。快屋里请、屋里请坐。这位相公却是谁?”徐老见舒状元穿着泥污的官袍,眉宇间一副自以为是的高傲,猜想他不该是天涯镖局的人,才这样问。余从贵介绍道:“这位是新科状元舒飞羽,当今皇帝钦点的涿州都督,小侄正护送他赴涿州上任。”
舒飞羽过来见了礼。徐永烈道:“两位贵客一路远来,已经很累了,不必拘礼。老夫与天涯镖局多年交情。五爷到了徐家,就当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不要见外才好。”
余从贵道:“却是麻烦老爷子。”徐永烈道:“五爷说这话就见外了。李爷狄爷他们可好?”余从贵道:“都好,只是二哥还不曾回去。”徐永烈惊问道:“狄爷离开这里,已有好几个月时间了。难道他路上出了事?”余从贵道:“没事的,二哥接了新的任务,改道去了蒙古,小侄出门那时,他还没有返回镖队,这早晚想必已经到了。”徐永烈松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原来是这样。我说狄爷那样好的人,那样好的武功,他怎么会有事呢!”
说话之间已把舒、余二人领进了客厅。厅上灯烛高悬,徐检安排庄客,杀鸡宰羊款待贵客。家仆献上好茶,徐永烈陪客人厅上坐了,诉些家常。
少时,酒席备好了,鸡鸭羊肉摆满一桌子。
庄客抬出徐老珍藏多年的好酒,直看得二人口水直流。
七八天了,他两个只知没黑没白的赶路,饿了只能吃干粮。这些日子,哪知酒肉香味。
两人被请到桌上后,客套话也没多说一声,提筷便狼餐虎咽起来,吃得不亦乐乎。
席间,徐老问道:“适才听五爷说,这位状元公出任涿州都督,可是真的吗?”舒飞羽答道:“千真万确,本官乃皇上钦点的涿州都督。”徐老道:“我看那涿州,两位不必去了。”
余从贵擦擦油污的嘴,说道:“徐老爷子,这是为何?”
舒飞羽也道:“老爷子,你说那涿州为什么不能去?”
徐永烈叹气道:“两位有所不知,早在十日前,涿州也不再是朝廷的领地了。五爷久走江湖,可听说过九方尊其人?”余从贵道:“听说过,天地风云堂堂主,一个野心勃勃的老家伙。原来这九方尊果然起事。听徐老这话的意思,涿州是落到九方尊手中了?”徐永烈道:“正是这样,连日来,他们派兵四处征粮,拖丁拉夫,我这里早晨才打发了那些兵走。”
舒飞羽心内惶急,道:“涿州沦陷,本官还未到任呢,这可如何是好?”徐永烈道:“涿州是肯定去不成了,九方尊已经称帝,他要人叫他九方大帝,皇宫就设在涿州原都府衙门。”
余从贵笑道:“好个九方大帝。这九方尊终于得偿所愿了。我曾听大哥说过,九方尊这份野心,怕已有二十年了,亏他能等。现在起兵称帝,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舒飞羽越听越慌,情急道:“五爷,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说笑。你快快为本官想想办法啊!现在情况有变,本官该何去何从呀!”余从贵道:“我为何不能笑?我做的是保镖生意,我只知道赚钱,我管他谁当皇帝。至于状元公你么!依我看,你不如及早返京,向皇上禀明缘由,要他另派你到别处当官不就是了。”徐永烈赞同道:“五爷说得很有道理。”
舒飞羽闷闷不乐,不知如何是好。
余从贵笑道:“状元公一路上不是说;人活一世,要及时行乐的吗?还吟诗作赋的讲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呢!怎么,碰到这么一点小麻烦,你就欢不起来了?我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呀,真是一群无用之辈,真英雄应该做到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你还活着呢,事情还有转机嘛!”
徐老也跟着劝慰,舒飞羽哭丧着脸,道:“我说五爷,你就莫要取笑本官了,这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又怎么能够体会得了本官的心情。若本官回到京城,皇上怪罪下来,那可如何了得。此乃死罪也!要是当真把头给砍了,又如何去寻、欢作乐。你叫我怎能欢得起来嘛?”余从贵认真道:“你这话说得也是。我常听人家讲:伴君如伴虎,那老虎一发威,肯定是要吃人的。不过也没什么,你妹夫不是当朝太师么!他老人家可是皇帝身前大红人,只要他肯站出来为你说两句好听些的话,那你还能有什么罪?可这话又说回来,九方尊要造反,干你舒状元鸟事!幸好你还未曾赶到涿州,你若当真到了涿州,做了涿州都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状元相公;九方尊手下厉害角色极多,他那里随便站出来一个无名小卒,带兵打仗的能力绝对不比你们朝中那些用钱买来的大将军差。你想想看,如果你此刻在涿州,会有什么后果?只怕这早晚已经被他们杀来祭旗了。”
余从贵一席话,听得舒飞羽一身是汗,想想这年轻人说得也是。谢天谢地,多幸沿途贪玩走得慢,否则项上这颗人头,怕还真保不住了。这样一想,状元相公竟暗自庆幸起来,端起酒碗一连干了几大碗,嘴里哼哼,又回到他那人生得意须尽欢的理想境界中来了。
见舒状元又恢复了快乐,徐老笑了,不住地劝他的客人多饮酒多吃肉。三人都有了些醉意,管家徐检这时走上客厅来,吞吞吐吐地道:“老爷。”徐永烈道:“有什么事,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徐检道:“是小姐,她听说来了天涯镖局的五当家,想要出来见上一面。”
徐永烈道:“你去叫她给我在房中好生呆着,没她什么事。”
喝得半醉的余从贵闻言道:“小姐?莫不是枝兰小姐?我听镖队的虎豹兄弟谈起过小姐的事,他们说当初小姐曾被九方尊手下的毕剑实给掳了去,吃了不少的苦头,为此总镖头曾经下令,要追杀毕剑实那厮。前久江湖传言,毕剑实死于一家无名野店中,被重手击碎,是我三哥做的。也不知小姐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徐永烈悲伤地道:“还能怎么样,受了那些罪,人都变傻了,几天不说一句话,有点疯疯癫癫的,整日整夜躲在房中,不敢见生人。这事亏了狄爷,若是没有他,小女枝兰早已是隔世之人了。”余从贵道:“遇到那种不平之事,放谁都会挺身向前的。”
徐检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说道:“老爷。小姐说了,做人要知恩图报,你不让她出来,她就自己走出来,她要亲自向五爷道谢一声。”余从贵说道:“这事可与我没关系,当初救她的人是二哥不是我,杀毕剑实的是三哥也不是我。管家,你去对小姐说,她认错人了,我未出力过。”
徐永烈道:“算了,她要出来,就让她出来吧!成日间将她关在屋子里,迟早也怕会把她给关疯了,不过老夫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平日连人都不敢见,今晚却非得要出来见五爷,去让她出来见见也好!五爷不是外人。”老人家摇头叹息,目中闪烁着慈爱的泪花。
徐检领令去后,不一时带着个美艳的年青姑娘走了进来,姑娘身后跟着两名贴身小婢。
看那姑娘,生得清秀,只是略微瘦削了些;双目含情,神色慵懒,脸色苍白,体柔无骨;随随便便套了身粉色家常衣裳,反倒更添几分妩媚娇弱之气。任何人见了都要生出三分怜意。
余从贵起身相迎,舒飞羽有了六七分醉意,端着酒碗,也跟着站了起来。姑娘过来时,状元公眼睛亮了,好、色的舒飞羽喝彩道:“好个美貌的娇娘,端的貌若天仙。”这舒状元竟然摇摇晃晃走向姑娘,要有轻薄之举,余从贵火速一把抓住,喝道:“你这混帐东西,休要胡来。”
舒飞羽一惊,顿时酒醒了大半,慌忙向徐老陪罪。
徐永烈皱眉道:“好了,好了。徐检,你赶紧把小姐领回房间去吧!”
枝兰小姐开口说道:“爹,女儿还不曾见过五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