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十七
我嘴巴说:“他一定高兴坏了。”
她笑笑,有些出神的说:“不知道是男孩儿女孩儿……”
“都一样嘛,男女都好。”
我知道你肯定生女儿,不过我现在可不能告诉你这个。
今天外面的风好象特别大,坐在洞里面还可以听到外面那种好象要地动山摇似的动静。我抬头看看,当然拐着几道弯也看不到外头,问:“不知道那些屋子,花树什么的,还都在不在……”
蓉儿的妈妈笑着说:“人平安就是好的,屋子可以再盖,花树也可以再种的啊。”
说的是。
人是最重要的,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可为。俗话也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嘴巴也不受控制似的,问:“衡姐你……有了多久了?”
她把一丝散下来的头发拢到耳后去,浅浅的一笑:“总得……有三个月了吧。”
三个月?
蓉儿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射雕里提过,她母亲默写九阴真经不成,心力憔悴,早产加难产,然后就去世了。
这么说……
我看着眼前温婉秀美聪慧的女子。
她——只能再活四个月?
呸呸呸,我想什么呢。
她只是个书中人,书中人!这是她本来就已经注定的命运!又不是我说她短命,是金老爷子本来就这么安排的嘛!
胸口闷闷的,幸好还有易容的面具挡着,不致于让她看到我一定很臭很难看的脸色。
我现在时时祈祷,钥匙钥匙快快复原。
可是钥匙虽然在恢复过程中,却没有那么快。
我碎碎念的时候于是再改了词儿,祈祷这风暴快快停,我好赶快离开桃花岛。不用每天对着这个让我心里发酸发苦发闷的蓉儿的妈妈,还有那个明明是我的黄GG却又不认识我的家伙——他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时不时还跟我讨论个一两句的武学道理。我就是嗯嗯啊啊的应付。我哪懂什么武学道理,一共就那么三脚猫把式,还有一大半是他教出来的,哪能拿出来和他讨论?可怕的桃花岛,我就和那剥了尾巴上岸的海的女儿一样啊,每一步都跟走刀尖儿似的小心翼翼,自己的心事和担心只有自己知道,和谁也没法儿说。
有种说法说,长期抑郁憋闷的人,容易生癌早死,八成是真的。
风暴刮呀刮的,刮了得有一个多月才停。这叫什么世道儿,有本事干脆刮一年,把我们全饿死在这里得了。不过等参观过黄GG的粮食和淡水储备,我马上服气了——就算这风真能刮一年,他存的东西也肯定够人吃的。
好在风暴终于停了,离开山洞的时候,我回头看看——
这山洞不错,值得纪念。外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桃花岛那让人啧啧称赞的花树,精致别具一格的房舍,那些小桥流水桃花红,莲叶浮香碧荷清,统统没了影踪。但是最叫我感叹的是,连船坞和小埠头里的船,也全都没有保住。当然,连船坞都被掀翻了,船当然不可能幸免于难。
这下好了,虽然风是没了,可是万事俱空百废待举,得造屋得清路得造船……于是所有人还是住在山洞里,不同的是原来没活儿干,现在则是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帮忙干活。
黄GG和欧阳锋这些日子都有点魔魔叨叨的,整天碰在一起,手里不停的削木砍竹,嘴里还不忘交换什么看法想法之类的。
我知道醉心武学不是坏事,可是对自己怀孕的老婆这么冷淡,反而和欧阳锋这毒蛇这么亲近,黄GG,难道你想和这位毒蛇兄玩背背山?这可不成!别说你老婆不答应,我也不能答应!再说了,你找谁不好找,找这么个坏家伙?
我和蓉儿的妈妈凑在一起,她做针线很厉害,不过现在精力不太好,做几针就停一停。我看不过去,接过来帮她做。虽然我手生,但是有她在旁指点,做的还算差强人意。她在一旁看我做,手里拿着一杆笔,顺手在白胎瓷瓶胚上画了几划,那样寥寥的几笔,一株兰草的叶子袅袅的支开,花朵含苞未放。
我由衷的说:“真好看,衡姐你真是个大才女。”
她看看我,低声说:“我倒情愿少一些薄才……学一点儿武功。”
我愣了下,然后很快的说:“黄岛主学究天人,若是你想学,可以向他请教呀。”
她只是一笑。
我觉得胸闷,又有点心慌,急着转过话题:“我倒知道一首曲,唱这瓷器的,很有意思。”
她说:“是么?”
我点点头,念了几句词给她听。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开放。
词我记不全,已经隔了那么久,曲子倒还有印象,轻轻的哼给她听。
“……在泼墨山水画里,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 在瓶底书刻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她跟着我轻轻唱了一句,抬起头来,她的侍女把一旁的琴捧过来,她轻轻挑了两下弦,音调一丝不错。
她动作娴雅,指下琴音如清溪流泉,淙淙不断。
就象诗中人,画中仙。
在泼墨山水画是城,从墨色深处隐去。
我手里的针一下子扎在了指头上,红红的一滴染在手里的布料上,红白交映,鲜明的叫人触目惊心。
她的终点就在不远的前面。
现在我所遇到的,经历的事情,都是她将消亡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