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不是旅游旺季,丁小北很容易就订到了去北京的机票。顾岩峰送她上了出租车,却连一句嘱咐都没有。丁小北不知道他是真的对她太放心,还是想要彻底的撇清自己。
丁小北越加觉得人心难懂。顾岩峰也好,阮俊杰也罢,他们让你看到的一面,永远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
想起阮俊杰,丁小北真是苦恼,就算是她能顺利的完成任务,也要周二才能回上海。阮俊杰周一看不到她,肯定要问她原因的。
显然,她不能装病什么的。她办的事情既然牵扯到了公司,阮俊杰很可能立刻就收到消息。如果说实话,事情办妥了,是功劳一件。可是,事情办砸了,到时候她的事就大了。
一颗被打出去的炮弹,就要有成为炮灰的心理准备。
如果姚翠向崔健求助,顾岩峰必然会牺牲她给崔健泄愤。她越想越不安,她必须得自救才行。
丁小北坐的当天晚上的飞机,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她进宾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把自己做的备案发进阮俊杰的信箱,顺便请假:阮总,抱歉,周一有事想请假一天,备案我已经发进了您的信箱。
给阮俊杰发了邮件后,她洗了个澡,正准备休息,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顾岩峰打来的。
“总监。”她的语气沉沉的。她不后悔这么做,心情却很压抑。
顾岩峰的声音难得温和,“进酒店了?”
“嗯。”
“那早点休息。”他的语气温淡,难得带了些情绪。
她的心里有股暖流划过,刚想开口,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声。她气恼地撤下贴在耳边的手机,丢在床上,不满地嘟囔,“你当你是谁啊。每次都这样。”
丁小北一向认为,顾岩峰的霸道是很多人都吃不消的。可是,这一夜霸道的顾岩峰却走进了她的梦里……
她从美梦中醒来,一回想起梦里两人的亲昵,不禁面红耳赤。她一直觉得两人不合适,想要压制住隐隐的心动。只是,情苗就要破土而出,有了再难压住的迹象。
她不敢再多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拨通了姚翠的电话。
“姚经理,你好。”
“什么事?”姚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丁小北不知道她是刚起床,还是被她吵醒的,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务,赶回上海去。
“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见见姚经理。”丁小北态度和蔼地道明来意。
“如果是为了今之心的事情,直接找崔总就行。”姚翠不耐地回。
丁小北的唇角勾起,绽放开一抹释然的笑。即便是姚翠看不到,她告诉自己,也一样要笑对每一件不顺心的事情。这样才不至于将自己彻底地缠入负面的情绪中,烦躁不安,只能令事情更加糟糕。
“我这次找姚经理不是为了今之心的事情。是为了马丽萍的事情。”
“马丽萍?”姚翠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她的事情你更没有必要跟我说了,去找崔总说。”
“如果我直接找崔总,恐怕会影响姚经理。”丁小北出言威胁,语气好像挺是那么回事,心里却没底的打起鼓。
胜败在此一举,如果姚翠肯被她威胁,就说明她有问题。如果她不肯,到时候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什么意思?”姚翠的声音猛地拔高,微微带了颤音。
“电话里不方便说,我希望能和姚经理见一面。”
丁小北的声音落下,电话另一边一阵沉默,这让丁小北的心里越发没底。她忍下想再开口的冲动,与姚翠打着心理战。
良久的沉默后,姚翠应了声,“好。在哪里见?”
“我们上次见面的地方。”丁小北提起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我过去找你。”姚翠语气恶劣地丢出一句话,直接挂断电话。
丁小北自我安慰地笑笑,姚翠讨厌她也正常,谁让她威胁人家呢?
她正要放下手机,忽然嘟的一声,响起信息传递的声音。
她解开键盘锁,打开邮箱,一封来自阮俊杰的邮件跳了出来。
阮俊杰的回信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个“好”字。
丁小北不禁松了一口气,打心眼里感激阮俊杰的善解人意。如果他追问她干什么去了,她只怕又要伤脑筋应对了。现在这样他不问,她也就不用说谎了。
她这次住的酒店就是上次姚翠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她本来不需要太早出门。但介于在房间里等着也没意思,她索性提早出门,去了酒店的西餐厅。
西餐厅里,她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用手机上网,跟进今之心事件的进展。
事情果真越演越烈,大家对马丽萍和崔健的批判越来越恶毒。甚至有人指责马丽萍的父母卖女求荣。明知道女儿给人家当小三,也不管教。更有甚者,居然说马丽萍逼死了崔太太。然后又马上有网友唯恐天下不乱的说,也许是毒死的。
丁小北看得都心力交瘁,她真的难以想象,马丽萍看到这种流言怎么会受得了。
姚翠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二十分钟,一进门,看到丁小北坐在那里,忍不住嘲讽,“丁小姐来得还真是早。”她说着坐下。
丁小北不与她针锋相对,笑着问:“姚经理喝点什么?”
姚翠不理她,直接对站在桌边的服务员说:“给我一杯苏打水。”
丁小北尴尬地抽抽唇角,故作镇定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见服务员离开,她才放下咖啡杯。
“姚经理,我也不拐弯抹角,微博那边查证,散播消息的微博地址就是北京。”丁小北说话时,锁住姚翠的神色,便见她眼中的冷漠之色颤了颤。
“你什么意思?”姚翠咬牙切齿,“你这是想说是我做的了?那你直接去告诉崔总不是更好?”
过于激动的姚翠有些面对狰狞,却没能击退丁小北的决心。
“我们的确有能力让策划这件事情的人彻底曝光,但是,我们的目的是解决这件事情,而不是激化矛盾,让大家都难堪。”
姚翠闻言,终于淡定了些。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经理,我想跟你说,马丽萍并不是崔总的情人。而是崔总的亲人。如果事情闹开了,到时候最难过、最愤怒的只能是崔总。”
姚翠听得眉心紧皱,过了大约半分钟,她忽然失笑。
“马丽萍是什么人,全矿上的人都知道,你这说法倒是新鲜。”
显然,她并不相信丁小北口中的话。
这会儿的姚翠尖酸刻薄,与丁小北第一次见到的姚翠判若两人。她尖厉的声音异常的刺耳,听得丁小北微微一皱眉。
“姚经理,别人怎么认为不是重点。而是你愿意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男人。”
“我……”姚翠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赶紧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真心地为姚经理好。”丁小北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见过马丽萍,那样只能激化矛盾。
姚翠嗤笑,嘴上没说什么。
“姚经理有没有想过,马丽萍全家是被人肉了,看似很丢人。但她只是个普通人,她可以随时离开矿上,可以搬家,也许这笔钱还会由崔总出。但是崔总不能走,他要站在原位,接受所有人的指责。而姚经理创办的今之心,也可能因此而结束。所以,姚经理转头再想这件事情,受伤最大的人真的是马丽萍吗?”这些利害关系,这段话,丁小北来之前就差点打草稿了。
她不是什么交际高手,更没有厉害的口才,但她懂得从心灵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一件事情。
姚翠听完她一番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太领情地回:“你知道的倒是真多。”
丁小北知道她已经开始动容了,抓紧机会继续说:“如果马丽萍真的如我所说是崔总的亲人,那崔总肯定不希望有人伤害他的亲人。退一万步说,马丽萍真的是崔总的情人,她受到这种伤害,崔总不是更要心疼她?而且,现在崔太太已经不在世了,就算是崔总娶了她,也没人能拦住。”
姚翠眼中的讥讽、不屑,种种复杂的情绪渐渐散去。
“如果这件事我们追查到底,落实到具体的微博发出位置,只要崔总看到这些数据也就懂了。我想到时候他一定会很失望吧。”丁小北感叹地说:“我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场面,我更希望这件事可以尽快解决,姚经理可以和崔总有情人终成眷属,今之心这个牌子可以红火起来。”
“是。是我做的。”姚翠眼中的复杂神色彻底的散去,痛苦从瞳仁里散出。
听到姚翠亲口承认,看着她痛苦的神色,丁小北的心里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感觉。
“姚经理,大家都是女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用错了方法。伤害了无辜的人不说,还很可能把自己的男人推远。”
“马丽萍无辜吗?”姚翠又有些激动。
丁小北真挚地望着她,“我不知道马丽萍无辜不无辜,但是我知道,她的家人是无辜的,不应该被拿出来这么说。”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姚翠红了眼圈,“原本我只是听信刘雨萌的话,以为把这个策划案发到网上,就能做火今之心……”
丁小北一惊,“你说启维的刘雨萌?”
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峰回路转,更想不通刘雨萌为什么教姚翠这么做。她绝对不相信她是好心地想帮信正做火这个方案。
“对。”姚翠点点头,“我那次不小心把你的方案错发给了她。然后她就打电话来询问,我们是怎么决定的。后来,微博下边忽然有人提到马丽萍,正好这个时候我又得知马丽萍回矿上工作了,我才一怒之下爆料了自己知道的事情。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自从你们说要报警开始,我就每天都担心警察会察到我的头上。崔健本来就反对这个方案,如果他知道是我发出去的,就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姚翠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想起最近的事情,也是心力交瘁。
丁小北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姚经理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崔总。”
“谢谢你。”姚翠接过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会儿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如果事情不能真相大白,你们公司怎么办?”
姚翠很清楚,丁小北这趟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安慰她,而是解决信正的危机。
丁小北一脸正色,“我的意见是,澄清事实,对外宣布你才是崔总的女朋友。”
“你让我对外承认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姚翠又激动了起来。
“姚经理,你听我说,不是要你承认这件事是你做的。你只要对外说清楚,内衣到底是谁设计的,当时又为什么会成立今之心就行了。如果你和崔总方便公布关系,就更能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丁小北赶紧向她解释自己的意思。
姚翠再次冷静下来,哽咽的声音里透着歉疚,“其实当初成立今之心,也是为了纪念崔太太。我和他在看了崔太太的手稿后,心里都觉得有愧。于是,我就建议成立了今之心。寓意‘念’。”
丁小北没想到事情果真跟她想的差不多,只是这里边却有着错综复杂的枝节,终究不是她想象中的童话。
姚翠见她沉默,自嘲地笑出声,“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起我这种小三。”
“没有。”丁小北回得有些敷衍,她是真的不喜欢小三。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曾经深受其害吧。
她沉吟片刻,又道:“这样吧,我找些相熟的媒体,把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报道一下。”
“你不会让他们报道我和崔健以前的事情吧。”姚翠紧张地问。
“不会。”丁小北心想,如果报道这事,只怕外界会更加唾弃崔总。今之心这个牌子就不用做了。这也就意味着崔健和信正彻底的决裂了。
既然“今之心”三个字真的是为了纪念崔太太,就意味着崔健对前妻还是有感情的。那如果她处理好了今之心的事情,也就能将功补过了。
丁小北并没有因此而觉得多高兴,她只要一想到崔太太在临终之前,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女人,又失去了丈夫,就觉得心里难受。
过了一辈子,最后竟是这样凄凉收场。
丁小北越加想做好今之心,不管姚翠有多少真心在里边。但是,能让崔太太最后的心血面市,得到认可,她在天上也会笑吧!
“你只需要对外界说,你和崔总是因为今之心结缘的。之后因为你帮他打理今之心,才产生了感情,你绝对相信崔总和马丽萍之间是清白的,像他那样深情的男人一定不会包养情人。”丁小北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复杂的心情,才继续说:“如果媒体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你就说,她对崔总说过,做不起来今之心,就不结婚。”
“那要是真的做不起来呢?”姚翠紧张地问。
丁小北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人果真都是自私的。姚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崔太太,但其实到底有多少成分是为了崔太太,有多少成分是为了自己,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过,这是姚翠和崔健之间的事情,与她无关。
如果让崔健出面澄清,是绝对不可能了,她只能寄望于姚翠。
“网民也是善良的,他们不会希望你们一辈子不结婚。等这件事情过了,大家相信了这个说法,也就没人追根究底了。”
网民既激烈,也善忘。网上有那么多的新鲜事,没人会揪着这件事一直不放。
“那就好。”姚翠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说到底这事因我的方案而起,抱歉的是我。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刘雨萌会教你把案子发到网上?如果这其中没有内情,这个案子火了,只能促成你和我们的合作。”丁小北已经大概猜到原因,只是还需要再在姚翠这里确认一下。
在经历那么多事情之后,她才意识到不管自己的猜测多合理,都不一定是真相。
“是啊……”姚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难道她故意害我?”
丁小北没有回话,眉心却越拧越紧。
姚翠这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说:“你说她会不会是故意害我?马丽萍父母的那些资料会不会是她爆料的?”
丁小北没有立刻下结论,“姚经理,你方便跟我说下你和刘雨萌之间的来往吗?”
“我把方案错发给她之后,她当天就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打算用你们的方案。我就支支吾吾地说,应该不会。她一直追问我为什么。我就回她,崔总不会答应。她后边又问我原因,我没说,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然后呢?”丁小北在心里叹气,姚翠的反应这么明显,谁都能猜出别有内情了。刘雨萌就算是不知道其中内情,只要她知道崔健排斥这个方案就够了。只要这个方案一曝光,崔健自然会迁怒于信正。取消与他们的合作。
“过了两天,她就打电话来,劝我把这个方案曝光,说今之心到时候一定会火。当时我也说不行了,但是她说广告的事情本来就是真真假假,带着夸张成分的。”姚翠语含怒气。
“然后你就照办了,谁知道出事了。你就跟崔总说可能是我们信正干的?”丁小北笑着把她未完的话说了下去。
“诶……”姚翠尴尬地看着她,没确认,也没否认。
“没关系。我理解你当时的处境,既然我们想一起解决问题,就应该开诚布公。”丁小北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闷闷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然不是一个人的错。但那些推波助澜的人,那些虚伪、自私的面孔,却让她对这个世界恐慌。
“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在崔健面前帮你们信正澄清的。”姚翠歉疚地说。这个时候她已经不难分出,谁是好心,谁是歹意了。
丁小北微微一笑,“谢谢你,姚经理。”
“我还以为刘雨萌是好心,没想到她这么坏。”姚翠恨得咬牙切齿,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最后的得益者。
“这就是职场。”丁小北唇畔的笑意泛起苦涩,虽然她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这样的道理,却不想认同。
即便职场需要生存法则,就一定要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吗?
“肯定是刘雨萌推波助澜,事情才会闹这么大。”姚翠越说越气,“我一定要找启维那边的负责人,揭发刘雨萌的恶行。”
丁小北笑笑,并没有为刘雨萌求情的意思。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刘雨萌在这次的事件里到底做了多少事,她不确定。但是,她的出发点就是阴险的,不值得人再同情。
“姚经理,我今天还要赶回上海,就不能和你多谈了。等回到上海后,我会起草新的发言稿,联系记者。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能再被任何人影响。”丁小北神色认真地嘱咐道。
“我知道。”姚翠赶紧点头,见过鬼还不怕黑吗?她现在也想快点解决了这件事。
“你有微博吗?”
“有。”
“那好,申请个实名认证。就认证成今之心的总经理。”
“这样不会有人来骂我和我的家人吧?”姚翠想到马丽萍被骂成那样就害怕。
“不会。”丁小北摇摇头,“你越是坦诚面对,公信度越高。反倒是总想遮遮掩掩的才让人怀疑。”
姚翠沉吟片刻,才下了决心,“那好吧。我信你。”
“我还要赶去机场,就不和你多聊了。”丁小北说着站起身。
姚翠跟着起身,问:“这件事要告诉崔健吗?”
“暂时不要告诉崔总。”
“……好。”姚翠有些迟疑,她真怕事情越演越烈,崔健会彻底的不要她了。
“放心吧。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丁小北语气郑重的承诺,其实,她的心里根本没底。但,她若是表现出自己的不确定,这件事情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如果事情办砸了,顾岩峰一定会直接炒掉她,不会保她。从顾岩峰对这件事问也不问的回避状态,就不难看出他的态度。弃车保帅,这是他最后一步棋。
“嗯。”姚翠这个时候也只能信任丁小北,“要我派车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过去。”丁小北并不想让姚翠之外的人见到她,这样很可能提早让崔健知道她来了北京,阻止她要做的事情。她必须要在崔健知道前,解决了这件事情。
“那好。我再坐会儿。”
“再联系。”丁小北和她握了握手。转身时,脸上的神采已经全然不见。她的心里很矛盾,她一向不喜欢以谎话博取公众的信任。可是,这一次她到底还是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职场里,没有绝对的原则。就如人生,不是非黑即白。
她还记得薛雅欣曾说过,“你什么都想实事求是,就别做这行。我们要做的就是无限的夸大有可能存在的优点,让看了的人都相信这就是真的。如果没有优点,我们就自己制造。”
那时,她对薛雅欣的话还极为不屑。可是,这次她正是靠薛雅欣的这句话,才想出了办法。
主动走出来,秀甜蜜、“讲实话”,坦白是换取信任的最好方法……
为小三洗白,她很不齿自己的办法。她却只能告诉自己,她要渐渐地学会去适应。因为,她渐渐地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坦坦荡荡、清清白白,要用一点小心机才能皆大欢喜。只要她还有最后的底线……
她上楼取了包,退了房,又火速打车去了机场。这次她定的是下午飞上海的机票。等到她顺利地回到上海,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起草今之心最新的应对方案。之后,她又联系了几个相熟的记者,让他们按着她的要求起草新闻稿。一切都搞定,已经是下半夜。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她仍是没能睡个安稳觉。回想与刘雨萌过去的“交情”,她真的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力很有问题。所有人都看出了刘雨萌的人品不好,只有她在面对刘雨萌那“楚楚可怜”,以她马首是瞻的劲头,还是相信了她的友情,她的真心。甚至妄图感动她,劝她勇敢的进取,事事为她出头。
可是,到头来她却让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刘雨萌不是不懂得为自己争取,她只是更善于伪装。伪装起自己的野心,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与世无争。而那时的丁小北正好恰恰相反,性子张扬,想要争取什么从来不会遮遮掩掩。在她看来,她光明正大的争取,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可是,这样的她,没有被那些看似嫉妒心极强的同事陷害,反倒是被拿着她的设计上位的刘雨萌反咬了一口。
她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刘雨萌在求她的时候,说会记一辈子她的恩情。可是,这话还没说多久,她就与薛雅欣站在了同一战线。
她曾为了刘雨萌,不惜与薛雅欣这位主管吵。最后换来的结果却是刘雨萌临阵倒戈。或者连临阵倒戈都算不上,刘雨萌只是在落魄的时候,需要一根救命稻草,一个挡箭牌。一旦她翻身了,就弃之如敝屣。
刘雨萌比她进公司早了几年,却始终没做出半点成绩来,经常被人看不起。她进公司后,觉得刘雨萌的性子恬静,才会和她成了好朋友。
直到被踢出公司,她才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外表恬静的人,不代表她的心也是恬静的。反而像冯海那样外表就对人不客气的人,也不一定就真的有歹意。所谓的合得来,也许只是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有意的配合。
总是对你笑的人,也许心里在想着怎么害你。总是对你冷眼相对的人,也许在想着怎么帮你渡过难关。世事无绝对,我们很难分清表皮后边是怎样的一颗心。
为人处世,不处事,永远看不出真正的为人。而她最大的失败是看人只看了表面,就拿出了自己的心。
丁小北在这些不美好的回忆中,迷迷糊糊地睡着,却早早的因为噩梦而惊醒。她一看闹表,时间也差不多了,索性起床洗漱。
她最早进了公司,把华伊黄酒的两个方案都翻了出来,仔细地看了一遍。以便一会儿与阮俊杰讨论,会思路不清。
渐渐的,开始陆续有人进了公司,丁小北太忘我的把精力都投放在了案子上,居然没有留意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直到刘悦尖锐的声音响起,她才知道一天之间,足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呦!害我们丢脸的大功臣还有脸出现呢。”刘悦站在丁小北的身后,语气尖酸刻薄,双眼喷着怒火。
其他人都一一转身看好戏,就是没人愿意上前劝阻。
丁小北皱了下眉,才反应过来声音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
她站起身,不解地看着刘悦,“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刘悦被她这样一问,就更是气得双眼喷火,“你自己不要脸抄袭也就算了,却让我替你去丢人。”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丁小北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家看看,她多能装。”刘悦冷笑出声,“我以前就说这个女人虚伪,却偏偏有人不信。”
丁小北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反斥的话哽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
“够了!”阮俊杰的怒斥声忽然从一侧响起。
刘悦转头看了眼,眼神异常委屈,却也没敢再说话,老大不满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丁小北亦看向不远处的阮俊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脸色铁青,没有半点笑容的样子。可想而知,他生了多大的气。
阮俊杰回视着她,眉心紧皱,眼中蓄着明显的失望。
“去一趟我的办公室。”他丢下一句话,就向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去。
丁小北的身子颤了颤,抬步追了上去。
总经理办公室中,阮俊杰的身体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见丁小北在办公桌前站定,他拿起桌上的方案就扔了过去。
“你给我说说看,这个方案是怎么回事?”
丁小北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才动作迟缓地拿起了桌上的方案翻开。她捏着文件的手蓦地一紧,文件里的方案,就是她所出的华伊黄酒的方案,也就是上次被顾岩峰判定为抄袭的方案。
她将方案规规矩矩地放回桌子上,“阮总想说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一点惧怕的意思都没有,你到底凭什么?是觉得背后有顾岩峰给你撑腰,我不敢炒你吗?”阮俊杰见她仍旧理直气壮,不禁怒火中烧。如果这个时候丁小北道个歉,说说软话,他也就不会气得口不择言了。
丁小北不怪他会这么大的气,毕竟这是他进公司的第一个案子。如果出事了,对他的影响将会很坏,搞不好会成为业内的笑话。
“没人给我撑腰。”她低声回,“阮总可以随时炒了我。”
“你倒是衷心,这个时候还护着你背后的主子。”阮俊杰怒极反笑,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弱质芊芊的女孩子,他真想一拳头打过去。
丁小北一愣,反应过来,阮俊杰是误会了。
他以为是顾岩峰设计的圈套,故意让他栽了。
“阮总,不是的。这件事情跟总监没有关系。”丁小北急急地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这个方案是你抄的?”阮俊杰蓦地站起身,双掌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凑近她,问:“那你倒是告诉告诉我,他为什么那么巧合的在这个时候去出差?为什么故意让我看到你的设计?”
丁小北的心里狠狠地疼了下,“我没有抄袭。”
阮俊杰说的两个问题,让她不得不往他所指的方向想。
“没有抄袭?”阮俊杰点点头,坐回椅子上,“那你的设计为什么跟启维的设计有九成相似?”
“为什么我的设计和他们的有九成相似,就是我抄袭了他们?”丁小北忍不住反驳,红了眼圈。她早就想对质疑她的人大声说,她没抄,这本来就是她的设计。为什么在她的设计与对方相似的时候,都要先质疑她?
“对方在半年前,已经在公证处公证过这个设计了。那时候你还没进我们公司,你就提前准备好了设计,然后还不幸地被剽窃了?”阮俊杰显然不信她声泪俱下的控诉。
“呵呵!”丁小北失笑,使劲睁大眼睛,不想让眼中的泪水落下。她没想到她已经在心里把一个人否定个遍,居然还要更加否定一次。她以为是人就会有做人的底线。可是,她高看了刘雨萌的底线。她居然早早的就把设计做了公证,难怪那么迫不及待地赶她出启维。是怕被她当众拆穿吗?
她忽然觉得很恶心,她居然把这样的人当成过好朋友。
可是,这会儿她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阮俊杰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忽然想起了刚刚刘悦的嘲讽,紧张地问:“你们昨天去见高总了?”
“你昨天休假,我只能让刘悦代替你推介。”阮俊杰被她这么一问,更加恼怒,“谁知道你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让我们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果真,与她想的一样。对于阮俊杰撇开她,带刘悦去见高总一事,她无话可说。谁让她没来呢?机会不等人。公司只会让他们等着客户,而不会让客户等着他们任何一个人,这是她早就知道的。
只是,阮俊杰鼓励她,欣赏她的话犹在耳边。眼前的一切,现实得让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她越发心凉,如果她昨天来了公司,那跟阮俊杰去华伊酒业推介的人就是她。她会当众说出,为什么启维的设计和她的一样。东西是她的,她比任何人都懂这个设计的特点。刘雨萌能抄到轮廓,也绝对抄不到精髓。只是,谁会想到阮俊杰会通知都不通知她一声,就带着刘悦去做了推介。
“阮总如果不信任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没抄。这个方案是我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日夜,才做出来的。”她知道已是多说无益,转身向门口走去。
她想,她这次一定得被抄了。
如她所想,阮俊杰的声音随后响起,“收拾下东西,去人事部办手续。”
丁小北的脚步微顿,没有转身,几步来到门口,蓦地拉开门,视线却被门口站着的人挡住。她顿住脚步,昂头看向他冷峻的脸孔。
阮俊杰看着门口的人,忽然便笑了。那笑意就如他平日里一样,“顾总监回来的还真及时。”
丁小北愣愣地看着顾岩峰,心里五味杂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两个领导的博弈中,她这颗棋子显得是如此的被动。
“回去工作吧。”顾岩峰语气无波地对她说。
丁小北听到他的话,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情绪。她只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很好笑。她想怪顾岩峰,却又觉得没资格怪他。如果她能在小阮总看中她的方案最初,就交代这个方案存在的问题,也就没有今天的难堪了。
她吸吸鼻子,让出路。让他进了门,她才走了出去,关好门。这期间,阮俊杰一句话都没有说。丁小北很清楚,阮俊杰的意思不在难为她,她在他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想要的是赢顾岩峰。
顾岩峰走过去坐下,“阮总何必这么大火气呢?”
“顾总监这么及时的赶回来,是准备看我的笑话,还是扮演救世主?”阮俊杰唇畔的笑意仿佛染了血的花,艳丽而危险。
“是大阮总打电话给我,让我回来的。”顾岩峰把右腿叠在左腿上,将后背轻松地靠在椅背上。
阮俊杰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咬牙。
顾岩峰一脸正色,“方案一样,不代表就一定是我们的人抄袭了启维的人。”
“呵!”阮俊杰被气得额上青筋暴跳,“启维的人在丁小北还没进信正之前就公正了这个方案,你觉得是不是抄袭?”
“所谓的证据,证明的不一定就是事实的真相。”顾岩峰坚持。
如果丁小北在场,听到顾岩峰这番话定然会错愕。原本怎么都不肯相信她的人,居然会力挺她。
“也是。丁小北这么好用的棋子,你怎么舍得丢了?”阮俊杰冷笑,大有较劲的意思。
如果是别人为丁小北说情,他也许还会耐心的听一听,分析一下。可是,这个人偏偏就是他认定的幕后黑手顾岩峰。那自然是顾岩峰越护着丁小北,他越是认定她是顾岩峰派来故意害他的间隙。
顾岩峰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了这一点,不再为她辩解,转移话题,“事情既然出了,首要的事情就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先追究责任。”
他要保她的意思很明显,阮俊杰也不好再硬拼。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他自知自己刚入行,若是跟顾岩峰硬碰硬,顾岩峰是绝对有能力让华伊黄酒的案子彻底做不成的。失去这个案子,只能让他在这行丢尽人。他自然不会为了丁小北这么个无关轻重的小员工与顾岩峰死磕到底。再者,他认定顾岩峰才是幕后黑手,自然也就没有那么恨丁小北了。
“丁小北还是有些灵气的,如果事情可以解决,我也想给她改正的机会。”阮俊杰缓和了语气。
“我替丁小北谢谢阮总了。”顾岩峰轻扯了下唇角,两人算是“言和”了,“华伊酒业那边的高总我打过几次交道,我会想办法让她再给信正一次机会。”
这事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华伊酒业的高总向来讨厌抄袭,这次信正给她留下了坏印象,只怕要策划案明显的超过启维很多,才能拿下这个案子。
“好。我拭目以待。看看顾总监怎么把自己的爱将洗白。”阮俊杰在心里冷笑,如果顾岩峰解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就让他和他的属下丁小北一起名义扫地,报今日之仇。
“我先不打扰阮总了。”顾岩峰说着站起身。
阮文杰忽然问:“崔总那边解决了?”这话问得大有自己不好看,也让顾岩峰难堪的意思。
看,他虽然闯祸了,顾岩峰一样没清净。
“还没有。”
顾岩峰淡定地丢出三个字,转身向门口走去,没有半点的窘迫。
阮俊杰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眼中迸出不甘的情绪。但是,不管他有多不甘,他只能暂且忍下一口气。这次,顾岩峰可谓是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他一定会谨记今天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