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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次“中枪”

丁小北从来没有想过,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社会趣闻的头条人物。

当闪光灯对着她闪动,记者犀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向她时,她只觉得有些蒙,唇口木然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记者臆想。

然后,便有了当天的趣闻头条——女同性恋海边忘我缠绵,疑为殉情。

一阵悠扬的音乐忽然在安静的室内响起,却仿若午夜凶铃一般,吓得丁小北一哆嗦,蓦然回神,收回已经盯了电脑屏幕半个小时的视线。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我男人”三个字,有些迟疑地接起电话。

不等她开口,对面的男人已经发难。

“小北,我妈看到新闻了。”

丁小北的唇瓣动了动,又转头看向电脑屏幕上那让人哭笑不得的自杀新闻。

听不到她的回答,对面又急着说:“你知道,我妈很传统。”

丁小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怒意,重重地点头,纵使他根本看不到。

“行,我成全你。”她想说得轻松,却难免恨得咬牙切齿。

“小北,话不能这样说。”陈伟的语气略显不满。

“陈伟……”丁小北努力压制的怒气就要喷涌而出,陈伟大概见势不妙,当即说:“谢谢你。小北,我祝福你们。”

丁小北的怒气被他含着喜悦的声音彻底勾起,刚要发作,他就已经挂断电话。

“啊——”

她气得嘶吼,抬起手,正要将手机摔出去泄愤,手机却像求救一般拼命地响了起来。

她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陈伟,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电话另一端片刻的沉寂后,传来一道心虚的女声。

“……小北。”

丁小北愣了下,尴尬地清清嗓,“是你啊。”

打来电话的人是她的闺蜜杨佳琪,同时也是陈伟的旧邻居。

“对不起……”杨佳琪有些心虚地小声道。

“杨佳琪,你行了。”丁小北打断她的话,她真的不想再听任何人提起那件丢人丢到家的事情。而且,杨佳琪的立场也不适合参与到这事里。

“如果昨晚我去陪你,就不会出这档子事了。”杨佳琪越说越愧疚。

她这样一说,丁小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昨晚去哪了?昨晚你妈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你。”

“我……”杨佳琪被问住,结巴半天,“我手机没电了。”

丁小北拧了下眉心,下意识觉得有点不对劲,却没有深想。

“都怪该死的陈伟,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杨佳琪不满地念叨,恨得咬牙切齿。

“杨佳琪,我只说一次,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陈伟和昨晚的事情。”丁小北语气郑重地警告,“先这样,我还要找工作。”

她果断地按断手机,想了想,索性关机。

杨佳琪,她的死党,大学一个寝室的同学。她知道杨佳琪担心她,但有些事情不是关心就能解决的。特别是这种丢人的事情,谁都想遮着掩着,不想暴露在阳光下。再则,感情的事也不是谁出来断个对错,就能抹平了事的。

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双手无力地下滑掩住疲惫的面容,身体卷缩成一团。她的脊背轻轻颤抖起来,泪水很快溢出指缝。即便是在自己的小窝里,她也没能放肆地哭出声。

很多时候,你的哭声没人心疼,没人能懂,那哭出声又给谁听呢?好比摔倒的小孩,父母在身边,自然可以放肆的大哭,等着父母将自己扶起。可若是父母不在旁,就算是你疼得无声流泪,也只能自己咬牙爬起,不可能一直趴在原地嚎啕大哭,等着路人扶你。

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让丁小北的生活就好比坐过山车似的,考验着她的抗压能力。

手机的铃音再次响起,打断丁小北无声的哭泣。她吸了吸鼻子,拿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房东”两个字。

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她才接起电话。

房东阿姨的声音响起,“小北啊,我刚刚给雨萌打电话,她说房子她不租了,让我问问你。你这边还租吗?”

丁小北还挂着泪水的眸子一滞,良久没能发出声音。

房东阿姨听不到她的回复,又急着问:“小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丁小北这才回神,“我听到了。阿姨,您让我考虑下。”

“行,你尽快给我答复。”

“嗯。”丁小北挂断电话,脸色较之之前更难看了些。

就在昨天,她被定性为出卖公司机密的不良分子,失去了工作。而举报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她同吃同住的好姐妹刘雨萌。上午她还在因为策划总监薛雅欣怀疑是刘雨萌做的,而找薛雅欣据理力争,为刘雨萌辩解。下午,刘雨萌就举报了她。多么可笑的事情。

丁小北找刘雨萌对峙时,本以为她会否认。可是,她不仅眼含愤恨,得意,决绝等情绪地承认了。还狠狠地又给她补了一刀。从手机里调出一组陈伟和薛雅欣的亲密照,送到了她的眼前。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不管她怎么否认,薛雅欣都还是给她定了罪名,硬是将她踢出了公司。但她想不通刘雨萌为什么这么对她,难道仅仅是为了讨好上司薛雅欣吗?那一刻给她的打击远比失业的打击来得更重。

倍受打击的丁小北本来想找好友杨佳琪喝酒诉苦,谁知道杨佳琪临时有事放了她的鸽子,派了她一姐妹来。丁小北也认识这人,很能喝,绝对有爷们的豪爽。只是,她们都没曾想她还有一颗爷们的心。

丁小北隐约记得,昨晚喝到高潮时,这姐妹说了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以后跟我过吧。”她当时还没心没肺地回,“好啊好啊,以后就跟你了。再也不要那些臭男人了。”

这段对话放在正常的朋友之间自然没什么。可是,谁知道那姐妹是非正常情况。大概就是丁小北的这段话让那姐妹鼓起了勇气。在清晨的美丽海边,被记者抓包的时候,她已经解开了丁小北三颗扣子,手正往里伸去……

至于为什么说她们是殉情,丁小北也是在报道上看到的。据说是晨练的大姨看到她们手牵着手躺在车里,车座上还有散落的药片,到处都是啤酒罐。现场证据看着确实不像是好事,可是大妈不知道那些药片不过是维生素。她们喝到高兴时,那姐妹翻出来一瓶维生素说:“如果这瓶是安眠药,你敢吃吗?”

丁小北被问得愣住,就听那姐妹说:“如果不敢死,就好好地活着。不死不活的那是行尸走肉,不如死了。”

不得不说,这话还是让丁小北狠狠一震。两人继续把酒言欢,她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记得最后两人躺在放倒的座椅上,看着对方嘿嘿傻笑,再然后就睡了过去。

这就这样,那瓶曾被她们比喻成安眠药的维生素被晨练大姨当成了自杀性毒药。使得那姐妹对她伸向狼爪时,被暴露在了记者的镜头下……

而早就已经劈腿的陈伟,居然无耻地借着这件事甩了她。

丁小北从凌乱的思绪中抽出,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怨恨谁,诅咒谁。现在刘雨萌不住在这里了,她要么一个人负责全部房租,要不然搬出去。可是,一时间她往哪里搬?想了想,她纵使心里再不情愿,还是起身进了洗手间。她要去趟公司,办了离职手续,才能拿到剩下的工资缓冲一下。

洗手间里,刘雨萌的个人用品已经消失不见,想必是昨晚她没回来时搬走的。衣柜里,亦是如此。丁小北简单地换了衣服出门,不想让自己过多沉浸在悲伤中,只因在这座无依无靠的城市里,她还要继续活下去。

进了公司,丁小北直接上了十楼薛雅欣的办公室。她是没脸再去七楼的办公区,接受同事目光的洗礼了。今早的新闻铺天盖地,媒体打着同情的幌子,不辨事实的胡乱报道。让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转进去,不用面对别人评论的目光。

挂着“策划总监”门牌的办公室门前,丁小北停下脚步,敲门。

过一会儿,里边才传来薛雅欣的声音,“请近。”

丁小北推开门,刚迈进办公室一只脚,却蓦地顿住脚步。

薛雅欣办公桌前的男人,只看背影,她也认出了是陈伟。办公桌里的薛雅欣看到是她,轻轻皱了下眉心,火红的唇瓣竟是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丁小北这会儿也回了神,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离职表格。

她尽量忽略一旁的陈伟,说:“我是来办离职的,麻烦薛总监签字。”

陈伟看到是她,尴尬地清清嗓,站起身,显得很刻意地说:“雅欣,你先忙,我们刚才谈的公事晚点再说。”

丁小北闻言冷嗤,眼中鄙夷闪现。还装,好好装。

陈伟脸上强撑的笑容僵住,刚要转身,就听薛雅欣说:“陈伟,今晚你先回家,我有个聚会晚些回去。”

陈伟脸上的神情开始龟裂,心虚地瞟向丁小北。

丁小北的神情也开始绷不住了,心底一股火窜起。她真恨不得拿着手里的包狠狠地砸这两人一顿。但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打架,她显然占不到上风。若是引来了其他人,只能让自己更难堪。

陈伟应了声好,心虚地快步走出办公室。

听到办公室的门嘭地关起,丁小北把桌子上的离职表格往前推了推。

“麻烦总监签字。”

薛雅欣看也不看离职表格,唇畔的弧度更深了些,“看来这两天给你的打击很大,一夜之间竟然长进这么大。”

丁小北的性格冲动,没少为了给刘雨萌出头跟薛雅欣和其他同事冲突。

“成长总是需要代价的,我应该感谢总监让我看清现实。”丁小北忍下心里的痛和愤怒,撑起唇畔的弧度。她绝对相信,薛雅欣这会儿更希望看到她失态,那她凭什么让她如意?

“作为你的上司,给你最后一句忠告。下次选择朋友和爱人之前,先学学怎么看人。”薛雅欣说着拿过离职表格,在上司那一栏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

丁小北到底是气不过地说:“既然总监觉得我看人不准,把垃圾当宝,总监又何必捡回去?”

薛雅欣也不生气,笑笑说:“因为我懂得废物利用。”

丁小北愣住,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薛雅欣会这么说。她不禁好奇,如果陈伟和刘雨萌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心情?不过这好像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你就不好奇刘雨萌为什么举报你吗?”薛雅欣打算今天让丁小北死的明明白白。这也是她的个性,强势,仿佛永远都能驾驭一切。

丁小北没有出声,静默地等着她继续。

“刘雨萌入职考试的方案民族黄酒已经被合作商看中,公司很看重这个客户。”薛雅欣毫不避讳地说。

丁小北的神情彻底僵住,她终于明白刘雨萌为什么这么对她了。

民族黄酒,民族黄酒,那是她的方案。

她的鼻子泛酸,眼底涌上水雾。她一度认为刘雨萌会陷害她是迫于薛雅欣的强权,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不禁想起闺蜜杨佳琪说过的一句话,“小北,离刘雨萌远点,这个女人对自己的亲妈,亲哥哥都无情无义,会真心对你好?小心她哪天坑你一把,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人处事,以处事看人品。她却带着学生的心态,以感觉看人,以人看事。所以,她对刘雨萌悲惨的出身充满了同情。即便公司里有人亲眼所见刘雨萌对亲生母亲的冷漠,对穷困亲哥哥的嫌弃和鄙视。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个总是以她马首是瞻的女孩是有苦衷的。她知道,不是刘雨萌的演技好,是她一直傻傻地坚信哪怕她对别人再无情,对她真心好就行了。现在想想,那些对至亲都可以无情无义的人,对朋友又怎么可能真心?扬言一辈子要做好姐妹时,不过是有利可图。

刘雨萌的背叛不同于陈伟的劈腿,在人性和识人方面,刘雨萌给她好好的上了一课。

她吸吸鼻子,不让眼泪落下。她知道这会儿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薛雅欣既然知道这是刘雨萌将她踢出公司的原因,就代表她是知道内情的人。而她要的不是事实真相,是民族黄酒的方案。

“谢谢总监让我明白真相。”丁小北拿起桌上的离职表格,向门口走去。

薛雅欣看着她的背影,收起唇角的笑,眼神深远。她向来不喜欢控制不了的人和事,丁小北就恰恰犯了她的忌讳,为了刘雨萌冲进她的办公室跟她据理力争。在丁小北眼里这是朋友义气,但在薛雅欣的眼里,这是不成熟的表现。这里是职场,不是学校。薛雅欣想到了丁小北有一天会栽在刘雨萌的手上,她并不同情丁小北。自己看人不准,怨谁?而且,谁不是在跌倒受伤中成长起来的?

正式在旧公司启维公关策划离职后,丁小北很快加入了找工作的大军中。

丁小北已经不记得投出了多少份简历,她一面期盼着答复,一面害怕面试时,被人认出她曾上过新闻。就这样,她每天都在忐忑和期待中备受折磨。

她也去面试了几份工作,最后都因为她的心虚而告吹。

最后,还是杨佳琪介绍她进了自己的公司信正公关,一家和启维一样以策划各种大型商业活动、商业营销为主的公关策划公司。与丁小北原本就职的启维公关相比,可以说是高就了。只是,这却不是个能让人高兴的局面……

而在这座大城市里,可以让人一眼记住的人实在不多。即便是像丁小北这样的“新闻人物”也不例外。

丁小北从一开始担忧得不敢随便出门,这会儿完全已经可以抬头挺胸地走在阳光下。

可是,纵使阳光再温暖,却仍是有它照不进去,晒不暖的角落。比如,心底的伤。

丁小北渐渐包裹起自己的心,小心翼翼的试读着身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心。

曾经,她以为只要臭味相投,便能惺惺相惜。摔了一个大跟头后,她才明白人心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并非以心换心这么简单的对等题目。

信正创意总监的办公室门前,丁小北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

她的眸中闪过纠结,好看的秀眉就快被拧到了一块去。

里边坐着的男人出了名的坏脾气,她必须小心的伺候着,以保住刚刚找到的饭碗。

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里边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声音。

“进来。”

她的心一紧,进这间办公室,她十次有九次会挨骂。偶尔一次不骂她,也不会给她好脸子看。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被骂哭了两次。等到后来知道从他就职以来,已经骂跑了十来个助理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份工作也蛮有挑战性的。但是,这样的想法并不能消除她每次见他时的紧张。

于是,每次进这间办公室前,她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对着顾总监,好过对着岳不群。”

在她心里,岳不群是伪君子,而顾岩峰是真暴君。

没错,她就是这位暴君今年的第三位助理。她的志向虽然在策划,但为了吃饭,她只能暂且找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幸运的是,顾岩峰所负责的部门是策划部。她可以跟着开会,学习。

她又暗暗地深吸一口气,一昂头,马尾辫晃了晃。她想给自己打气,趾高气扬地迈进他的办公室。

末了,推门而入时,她还是下意识的放轻动作,就连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仿佛诉说着主人的心事。她低着头,偷偷在心里数着一二三,等着顾岩峰开骂。

只是,办公室里却静悄悄的……

她的心里不禁打鼓,认定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放下手里的文件。

“总监,您要的资料。”

顾岩峰仍旧没有出声,办公室里静得丁小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不自在的吸了口气,偷偷瞄向他。

不看还好,这一眼吓得她的神情瞬间僵住。

平日里就跟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样的顾岩峰,这会儿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电脑屏幕。那难得的和颜悦色让她不禁好奇,很想看看他盯着的屏幕上到底是什么秘密武器。

顾岩峰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心事,忽然将对着自己的屏幕转向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屏幕,瞬间白了一张脸。那个早晨被记者逼问是不是与同性爱人自杀的情形,再次闪进她的脑海中。

原来,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要随时做好被提起的心理准备。

顾岩峰仿佛没看到她的表情,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新闻,问:“这个人是你?”

丁小北的鼻子一酸,红了眼圈,声音激动得颤抖,“顾总监觉得这事很好笑?”

顾岩峰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转回屏幕。

“去趟人事部。”

“您要开除我?”丁小北不禁更加激动,“谁都有过去。您这样歧视我的过去是违反劳工法的。”

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替自己辩解,反正她说了也不一定会有人信。

顾岩峰好笑地勾起唇角,“准备告我?那你得去找个好点的律师。”

丁小北咬牙盯着他,真真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样子要比骂人时可恨百倍。

“还不出去?”顾岩峰收起唇角的弧度。

丁小北气得唇瓣哆嗦,在顾岩峰逼人的视线下,还是惯性地败下阵去。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他的办公室,向人事部冲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愿意伺候你这个暴君呢。”丁小北的眼泪已经快下来了,却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早知道自己会因为这事被炒掉,她又何必忍辱负重?

其他同事看到她的脸色都不惊讶,谁一天被骂三次,脸色也不会好看。若是哪天看到顾岩峰的助理脸色红润,仿佛有喜,那才是奇景。

倒是人事处的张萌,看到丁小北气势汹汹地进了人事处,有些惊讶。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作风,张萌默不作声地拿起一份表格,递给她。

“拿回去填好,就可以正式入职了。”

丁小北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动作迟缓地接过张萌手中的表格。

入职表,居然是入职表。

“为什么?”丁小北不敢置信地脱口问道。

她来这里面试前,就听杨佳琪说起过,顾岩峰的前几任助理或是没过试用期就被炒掉了,或是受不了顾岩峰的暴脾气,主动离职了。就是没一个正式入职过。她来应聘这份工作,本来也是抱着过度一下的心思。

“什么为什么?”张萌不解地问了句,瞬间恍然大悟,伸出手,“欢迎你加入信正。你可是第一个被顾总监认可的助理。好好干,跟着顾总监那么有才华的领导,肯定前途无量。”

张萌的奉承,显然不是丁小北想要的答案。

丁小北伸出手,握了下她的手。

“谢谢你。”

直到走出人事部,丁小北还有点回不过神。原本是抱着壮烈牺牲地想法来的,谁知道剧情却来了个大逆转。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北。”杨佳琪从对面快步而来,还不等丁小北开口,她就噼里啪啦地问道:“小北,顾变态是不是炒你了?我听说你一出他的办公室就来了人事部。”

“……”丁小北刚要开口,杨佳琪又接着安慰说:“没事小北,工作没了再找,就是去送牛奶,也比伺候个定时炸弹要好。”

“送牛奶哪有总监助理的工资高?”丁小北无奈地笑笑。

“也是啊。”杨佳琪苦了脸。

看她这副表情,丁小北不忍心再逗弄她,扬起手中的入职表,“佳琪,我入职了。我正式入职了。”

“真的?”杨佳琪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入职表。

“当然是真的。”丁小北得意地笑笑,这会儿才想起来开心。

“小北,你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搞定顾总监的?”杨佳琪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什么搞定?你说得也太夸张了。”丁小北心想,大概是她抗骂的指数太强,所以顾岩峰才会选了她。

杨佳琪吐吐舌头,不依不饶地问:“快给我说说,都发生什么事了。”

丁小北了解她的性子,不告诉她,她会好奇死。只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把今儿发生的离奇遭遇都统统给她讲了一遍。她听得嘴巴大张,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地总结起来。

“看来顾总监果真是个同志。”

丁小北惊讶地张大眼睛,杨佳琪立刻会意地解释,“你想啊,因为他是同志,所以排斥女人的靠近。看了你的新闻后,他觉得你不喜欢男人,自然就觉得有安全感了。”

丁小北一下子变了脸色,心里的伤口仿佛被狠狠地扯了下。杨佳琪后知后觉地捂住嘴,愧疚地看着她,不敢再发表她的高谈阔论。

“没事。”丁小北宽慰地对她笑笑,“这次总算是因祸得福。”

这话是安慰杨佳琪的,更是她的自我安慰。人总是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除了放下,已经没有别的解脱方法。哪怕她有能耐找份报纸澄清,也不见得看了的人都会信。这社会就是这样,流言更容易让人深信不疑,津津乐道。而澄清的报道在不具有什么故事性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让人自己猜想,联想,质疑出故事来。

所以,往往解释都是无力的。你只能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自己。亦或是,根本不需要证明。没有哪个普通人重要到让全中国的人民记挂一辈子。

听丁小北颇有些自嘲味道的话,杨佳琪的心里不禁发酸。但她还是笑着对她挤挤眼,语气夸张地说:“是了是了。总监助理。今晚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下。”

“好。下班见。我先去工作,免得入职表还没填就被炒了。”丁小北说着向策划部走去,高跟鞋敲打地面的节奏仿佛悦耳的音符,可见主人的心情有多好。

杨佳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畔的笑意散开,大大的眼中写满了对她的祝福。

暖黄的灯光下,浪漫唯美的装修风格被包裹上了一层迷离。耳边轻轻飘散的优雅乐声,有抚平人心绪的功效,这是一家极富小资情调的餐厅。

餐厅的角落里,一张靠窗的桌子旁,杨佳琪正得意地问对面的丁小北,“这餐厅选得不错吧?”

“还不错。”丁小北点点头,接过菜单,“点菜吧。我都饿死了。”

杨佳琪撇撇嘴,“真没情调。”

丁小北不理她,自顾自地翻着菜单。她在公司被顾岩峰指使来指使去,一天没闲着,甚至连午饭都没吃上。她现在饿得哪里还会有品味情调的心情?她只想快点填饱肚子,赶紧回家继续忙没做完的事情。

杨佳琪不甘心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这里经常会有很多金领来。”

丁小北抬起头,“那又怎么样?”

话问出了口,她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迟钝。

“懂了吧?”杨佳琪对她眨眨眼,“一会儿我们好好留意下,吃饭也不能忘了终身大事。”

一旁的服务员打量了两人一眼,面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打量的眼神却让丁小北不舒服。这感觉就好像她们是急于出售的货物。

她有些尴尬地随便点了三个菜,遣走服务员。而杨佳琪浑然不知,一双大眼睛还在四处寻找着可以给她幸福的金领。

丁小北看着这样的杨佳琪,心里时常会觉得迷惑。杨佳琪虽然算不上美艳动人,但也绝对是美丽、可爱,讨很多男人喜欢。只是,她在经历了富二代、潜力股各种男人之后,也没见她对谁就真的动心,基本上是三分钟热度。

“佳琪,其实我挺好奇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丁小北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对面端起杯子的杨佳琪,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杨佳琪愣了下,刚喝进口中的水直接呛进了嗓子,难受地咳嗽起来。

丁小北连忙抽出纸巾,递给她,“你没事吧?”

杨佳琪接过纸巾,掩住口,又咳嗽几声,才缓和过来。

“没事。”

“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也能惊得呛水。”丁小北无奈地笑笑,随口猜测道:“这么紧张,你喜欢的男人不是不能让我知道吧?”

杨佳琪的神情一滞,不满地嚷嚷,“瞎说什么。”

“你的反应是不是大点?”丁小北随口一问,也没往心里去。

“小北……”杨佳琪为难地看着她,后边的话还没等说,服务员就端着菜走了过来。

“怎么了?”

杨佳琪迟疑一下,又换成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没事,吃饭吧。我也饿了。”

“哦。”丁小北又打量她一眼,肯定她今天哪里不对劲。但她不想说,她只能选择不问。

杨佳琪很快又恢复了活跃,吃个饭也不老实,左顾右盼。

“小北,我打算嫁人了。”杨佳琪忽然说。

丁小北一惊,刚刚含进口中的饭差点没呛进嗓子。她咽下口中的饭,才调侃地问:“你不是说你最大的梦想是尝遍世间美男吗?这么快就想结婚了?”

“总不能一辈子不嫁。再说了,我妈都着急了,总是唠叨个没完。我就觉得我再不嫁,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不孝女了。”杨佳琪一提到这事儿,又蔫了。

“那就祝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丁小北煞有介事地端起杯子,向前一举。

“嗯。”杨佳琪又来了劲,端起杯与丁小北的撞了下。刚送到唇角,她忽然极低地尖叫一声。

丁小北被她一惊一乍的表情惊得赶紧把杯子放下,幸好她还没喝,要不然也呛了。

“小北,快看。”杨佳琪用眼神示意她向后看去。

丁小北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表情一僵。

只见,一行三人,两男一女刚刚进门。两个男人是陈伟和顾岩峰,女的自然是薛雅欣。

陈伟和薛雅欣干顾着腻味了,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丁小北和杨佳琪。倒是两人身边的顾岩峰百无聊赖的一调视线,正好对上了丁小北看过去的视线。

“顾岩峰怎么会跟陈伟在一起?”杨佳琪狐疑地嘀咕。

“跟我们没关系。”

丁小北收回视线,继续闷头吃饭,却已是形同嚼蜡。

她也想知道顾岩峰为什么会和陈伟、薛雅欣在一起。与顾岩峰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竟有种无所遁形的难堪感。

而这会儿,她彷徨、忐忑,很多种复杂的情绪一起冲上了她的心头。她害怕顾岩峰知道一些事情,更害怕他无法得知事实的全部。

“小北,你没事吧?”杨佳琪担忧地问。

丁小北放下筷子,撑起一抹灿烂地笑,“我能有什么事?快吃吧。我晚上回去还有工作。”

杨佳琪在心里叹了声,知道不能再问。有些伤太隐晦,不能安抚,只能由时间来抚平……

信正公关策划公司第一次因为录取了一个新员工而炸锅,全公司上下无人不好奇丁小北到底是怎么“摆平”了顾岩峰。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顾岩峰对丁小北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变好,仍是随时随地地骂得丁小北狗血淋头,更是不分昼夜的随时要求丁小北加班。

对于加班,丁小北并不排斥。如今,加班或是待在家里已经成了她最不排斥的两件事。加班有钱,在家安全。

至于暴躁的顾岩峰,丁小北谈不上反感,甚至还有几分崇拜在里边。

顾岩峰的才华横溢是全公司上下,乃至于整个业界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跟着顾岩峰永远不用愁没有案子做,永远不用担心出去会被客户,或是对手公司看扁。可以说,“顾岩峰”三个字已经成了一个口碑极好的品牌。

忙碌的事业让丁小北觉得充实。她憧憬着,有一天她也可以独立做一个方案,被顾岩峰认可。她知道,身为助理的她,很难会有这样跨界的机会。

每次开会时,听着策划部的同事对案子各抒己见时,她都很羡慕。经常会在心里揣摩着这个案子应该怎么做,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更知道,没人会喜欢被人跨界指指点点,不管她是被欣赏了,还是被嘲笑了,只怕都会被上司和同事不喜。但偶尔,她又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差了一点勇气……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会议室中。顾岩峰背光而坐,脸色异常阴郁,将他周身本该让人感受到暖意的阳光色都变成了冷气。

除他以外,其他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等着他爆发。

丁小北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识趣的没有出声。

谁都知道顾岩峰出道以来就没输过。可是,这次的案子却出了岔头。被一家规模实力都不如信正的策划公司横插一脚,现在信正想拿下这个案子,就必须要与对方竞争。而让丁小北没想到的是,这家公司就是她的上一个东家启维策划公司,案子就是她离职时,薛雅欣所说的黄酒策划案。她不禁再次感叹缘分的奇妙,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做一个心情愉悦的旁观者。

没人敢想象顾岩峰接下来的反应。偏偏这时,在座的人都被吓得没有半点灵感,提不出一条有建设性的意见。

大约过了半分钟,顾岩峰忽然看向丁小北。会议室的其他人不禁松了一口气。丁小北的心头一颤,强制勇敢地对上他的视线,大有英勇就义的意思。

“你说。”顾岩峰的唇瓣一开一合,丢出冷飕飕的两个字。

丁小北被他的声音吓得哆嗦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但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顾岩峰一扯唇角,咬牙切齿地说:“你对华伊黄酒的案子有什么想法?”

“诶……”丁小北一愣,心中各种滋味翻涌酝酿。她不是圣人,她没办法不怨恨刘雨,一番纠结,她终于开了口,“黄酒的历史悠久,与红酒并列为世界古酒。但红酒通过这么多年的繁衍,被世界认可,成为高档,优雅,浪漫的象征。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不喝红酒,却有人不知道黄酒是什么酒种。更是很少有人知道黄酒是汉族的特产,其营养价值居于所有酒种的首位。甚至,很多人会有误区,认为喝中国酿的酒低俗而伤身。所以,我认为我们要从黄酒的文化底蕴着手,在中国有大约90%的汉族人,我们首先要让他们认可了老祖宗的东西,才能口口相传,将这一文化推向世界。哪一天人们将喝黄酒当成浪漫且养生的一种享受,信正就不只是成功的做了一个策划案,更是推动了民族文化。”

丁小北一番流利的对答,让在场的人都大为惊讶,只有顾岩峰一个人面不改色。

很快,在场的人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丁小北这个总监助理跨界了。而且,还是早有准备。

“呵呵!”忽然,一声嗤笑划破会议室的静,“丁助理,你所说的文化和营养价值,我们都有运用,你再拿出来说不觉得画蛇添足吗?另外,请你搞清楚,我们只是帮客户做产品包装的策划。要快而准的见效益。如果按你设想的来看,说不定客户等到头发都白了,也没见到你口中的美好景象。这是职场,不是你在学校做毕业论文,怎么憧憬都行。我们做每一件事,都要客户觉得可行,肯给钱才行。”

说话的人叫刘悦,出了名的高傲,进公司只有一年的时间。她一进公司就带了几个大案子来不说,而且客户还指定要她跟进。

丁小北这会儿才察觉出气氛不对,意识到自己视乎又犯傻了。在她看来,她既尽责地回答了老板的话,还将自己酝酿多年的抱负阐述出来,这是两全其美的一件事。当然,她回答老板的话是没错。错就错在策划部的职员都一句话不敢接的时候,她流利地回答了一堆豪言壮语,锋芒毕露地伤了别人的颜面。

话已经出口,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她说不是故意的,别人就能信的。很多时候,你一个不经大脑的举动,很可能被别人当成心机深沉的算计。

很多简单的事情,一分析,必定复杂。

面对刘悦苛刻的语气,丁小北并没有退缩。这就是她的性格,敢作敢当,绝不做缩头乌龟。她看向刘悦,继续说:“原本的策划案的确也主打了养生和历史悠久,但是和市面上那些白酒的宣传太过相似。虽然完整,但我觉得少了一些打动人心的元素,这样会让消费者觉得你说得这么好听就是想卖酒牟利而已,根本无法让他们认同这是老祖宗的东西。更无法让他们引以为傲地想共同努力将之推向世界。简单来说,没有共鸣,就没有民族荣誉感。于他们而言,黄酒是华伊的,而不是他们的。”

刘悦没想到平时闷不作声的丁小北这次会反唇相讥,脸色一褐,“收益呢?客户最想要的收益,你要如何保证?”

丁小北看着刘悦难看的脸色,她知道如果她识相的话,现在就应该闭嘴。以后在漫长的工作期间,受点冷嘲热讽,这事没准就揭过去了。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想要一个与启维面对面,一雪前耻的机会。

“我不认为这种做法短期内会没有收益,如今各种选秀节目炫眼耀目,很多人可以一夜成名,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现在的发达网络,将名族文化发扬?我相信,不管是什么样的客户,都希望他的产品具有文化底蕴,这样才能长久发展。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也可以由我们信正策划一个活动,邀请黄酒商参加,共同推动人们对黄酒的认知。这样有意义的活动,更能扩大信正的知名度。如果能让黄酒的地位得到提升,相信政府也会大力支持。”

刘悦的脸色又难看了些,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发飙时,她忽然勾唇冷笑,转头看向顾岩峰。这案子可是老大牵头做的,如今被丁小北在会上如此批评,她倒是想看看一向自负的顾岩峰会作何反应。只是,顾岩峰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暴怒,或是多余的反应,而是一如既往的沉着。

“丁助理回答的这么流利,准备很久了吧。”另外一个策划部的老人张红插言,大有点冷嘲热讽的味道。

丁小北的眼神不禁黯淡,有往事浮上心头。这个概念,她真的准备了很久很久,却不像这会议室里的人想的那样……

顾岩峰微沉吟,视线扫过在座众人,忽然出声交代,“这个案子交由丁小北接手。”

简单的一句交代,再次震惊了会议室里的其他职员。丁小北也不例外,在无比惊讶的同时,只觉得肩上一重。

“总监,丁小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怕……”坐在顾岩峰右手边的资深策划冯海想要劝阻顾岩峰,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岩峰打断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所有人都知道顾岩峰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没人敢再多说。但是,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心悦诚服。

一个顾岩峰带头,他们共同策划都没能拿下的案子,居然交给了没有经验的总监助理,这样的决定让这些在座的正牌策划们都觉得脸上无光。再加之丁小北的对答如流,不禁让人认定丁小北是有备而战,指不定背着他们在顾岩峰那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今天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怎么想,都觉得不服气。

顾岩峰凌厉的视线扫过会议室的所有人,“你们所有人听丁小北的调配。”

话落,他起身离开会议室。

直到会议室的门关上,里边的人才回过神来。

唯我独尊的顾岩峰把权利给了名不正言不顺的丁小北,这让每个人心里都炸了锅。

会议室里的另一个当事人丁小北,这会儿同所有人一样,无法消化这个结果。这个机会来得太突然、太猛烈,让她手足无措,内心彷徨。

“恭喜你呀。丁助理。”身边的王美美忽然开口,阴阳怪调地打破会议室的静。

王美美,策划部的八卦天后,扬名于全公司。她收消息的速度总是很快,就如同她传话的速度。这会儿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下班前她能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丁小北听出了她的情绪,也能理解她的情绪。所以她大方的笑笑,“谢谢。”

她的声音刚落下,刘悦冷飕飕地丢来四个字,“鸠占鹊巢。”

随之,丁小北听到嗤笑声,她不知道这声音是来至于谁。但是这明明不高的声音,却在她的耳边无限的放大,带着锋芒,扎疼她的心。她呆坐在椅子上,看着其他人纷纷起身,他们表情各异,各种腔调远比她刚入职时明显得多。那时候,她的存在还没有威胁到他们。

直到会议室里的人都散了,丁小北还一个人坐在那里。机会盼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事情还没开始做,她就已经在愁以后怎么跟同事相处了。

丁小北的工作开始比以前更忙,除了要做好助理的分内工作,还要研究华伊黄酒的案子。即便得到了特权,她却清楚这特权不能随意用。否则就成了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得势小人。而且,那些人也不是她想用,就能用得动的。

她努力地维持着和同事之间微妙的关系,做好自己的工作。

夜深人静,当公司里只剩下总监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时,她总是要盯着那间办公室好一会儿,然后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丁小北,你一定要做好这个案子。”

她正激昂的信誓旦旦,那扇紧闭了一晚上的门忽然开了。

她一愣,赶忙低下头去看文件。与顾岩峰共事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禁挺直脊背,在心里期待着这脚步声能一下子从耳边呼啸而过。

脚步声在她的身旁愕然而止,她不禁一缩脖子,还不等她转头看去,就听顾岩峰径自道:“收拾下,陪我去参加一个聚会。”

她动作僵硬地抬起头,不自然地笑笑,开口推拒,“总监,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完,我想……”

“聚会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加班费照算。”顾岩峰直接打断她的话。

“可是,您看我这身衣服……”丁小北指着自己身上的工作装。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直到看得她不自在,他才冷笑着抛出四个字,“商务洽谈。”

丁小北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窘迫得要命。她怎么就那么不长脸,居然还妄图与顾岩峰狡辩。显然,在他的面前,她从来都没有胜算。

深吸一口气,她大方的起身,顾岩峰这才满意的向门口走去。她跟在他的身后,走在静得只余两个人脚步声的公司中。有多少个夜晚,这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形单影只。这会儿,能跟着他的身影前行,放缓平日急促的脚步,她莫名的心安。

她想,这就是杨佳琪所说的那种天生就具有独特魅力的男人吧。

她一时间出了神,以至于顾岩峰已经在电梯前停下了脚步,她还直愣愣地冲了上去,撞上他宽厚的背。

顾岩峰纹丝未动,她倒是趔趄着向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脚步。顾岩峰微抿眉心,转头看向有些狼狈的她。

“丁小北……”他刚一出声,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总监。我刚才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他盯视她一眼,收回视线。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再也不敢走神,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进了电梯。

顾岩峰的车飞快的驶上灯光璀璨的街头,丁小北侧头看着车外,弥红极快地从她的眼前划过。这美丽的景致忽然让她觉得有些迷茫。

她在这座城市里读书、恋爱、打拼。可是,到头来她仍然觉得这一切陌生得仿佛她刚踏入这座城市的第一天一样,找不到一处熟悉感。

车子在她的冥思中,缓缓停了下来。

“下车!”顾岩峰不客气的命令,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她自嘲一笑,或许这城市里也有陌生的熟悉,比如这个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的男人。

她承认,他才华横溢。可是,这就能成为他对人不客气的理由吗?

心里再多的不满,她也只能暂且压下,乖乖的下了车。跟着顾岩峰进了这间全城最大,最有名的酒店。

门前高挑的女迎宾立刻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那小身段,小模样,身为女人的丁小北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不禁好奇顾岩峰的反应,偷偷看去,听他礼貌地报了包间名称。她不禁称奇,对待美女的态度就是不一样。但,也只是报了个房间号而已,再之后,不管旁边的迎宾小姐怎么对着他微笑,他都目不斜视。

丁小北不禁又在心里想着,顾岩峰是定力太好呢?还是真有同性倾向?

她偷偷望一眼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平心而论,顾岩峰长得还是很帅的。一米八的身高,干净利落的短发,浓黑的眉,深邃的目光,便是唇形不管是抿成直线,还是微微上翘,都能称得上完美。他的衬衫只有白色一种,每件都洗得白净透亮。可见这个男人对生活的要求也是一丝不苟。再加之他今日的成就,他绝对算得上钻石王老五。只是,他的气场太强大,强大到震飞了数人后,公司里再也没有人敢近他的身,更是传言他是个同志。

她正在心里天马行空,他忽然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她一阵心虚,下意识地调开视线。

你把他当变态的时候,怎么大眼瞪小眼都不觉得有问题。这会儿她窥探人家,被抓个正着,她就像是个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好色之徒,怕被他发现心里的秘密,不禁心跳加速。

顾岩峰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两人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一起上了二楼,往右手边一转,一块大牌子瞬间映入了眼帘——二十九中97届六班同学十年一聚。

牌子的旁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人。女的一头大波浪卷的长发披散在裸背上,一条火红的紧身裙,显得火辣而热情。男人则是一身浅灰色的西装,唇角挂着痞痞的笑,不知道在说什么,逗弄得身边的火辣美女咯咯直笑。

丁小北蓦地顿住脚步,视线愕然地盯着门口的男人。

顾岩峰感觉到她的反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想打退堂鼓回去?”

丁小北又是一惊,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该问缘由吗?她的心里不禁发寒,除非,他什么都知道,早就知道。

调笑的一男一女终于发现了几米外的他们。男人唇角的笑意僵了下,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抱住顾岩峰,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下。

“你小子出国后也不和我们联系。如果不是薛雅欣,我们还联系不上你呢。”男人自顾自地说完,才放开顾岩峰,扫了眼他身后的丁小北,“小北,你也来了。”

丁小北被问得有些尴尬,这问题就好像在说她来得很多余。

也是,这样的场合,她的身份显然很尴尬。

“她是我的女伴。”顾岩峰适时出声,丁小北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安南,好久不见。”

这个男人叫陆安南,陈伟的高中同学。她再联想起那日在餐厅遇见陈伟,顾岩峰的情景,便不难猜出几个人的关系。

可是,制造这尴尬情形的顾岩峰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地问:“陈伟和雅欣来了吗?”

这下就是一向脸皮极厚的陆安南也尴尬了,他清清嗓子,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丁小北。

他深知这其中的关系,可是他身边的火辣美女却不知情。见他不答,立刻接话。

“他们早就来了。”她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上身着黑色小西服,下身一条包臀短裙的丁小北,“没想到你是工作狂,你女朋友也是个工作狂,把人家从工作岗位上拉来的?”

顾岩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才正式给两个女人相互介绍。

“她叫周语,我的高中同学。这位是丁小北。至于陆安南,就不需要我介绍了。”

丁小北没办法不佩服顾岩峰,她真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才能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如此理直气壮。

“为什么陆安南就不需要介绍了?”周语不解地看向陆安南,见他的表情尴尬,立刻恍然大悟,“小北不是你的前女友吧?”

“瞎说什么。”陆安南瞪她一眼,立刻又恢复了笑容,“你们快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们。”

“瞪我干什么?”周语不满地回瞪他一眼。

“嗯。”顾岩峰点点头,对丁小北道:“走吧。”

丁小北知道这会儿即便是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一行人向里走去。

周语的气来得快,走得倒是也快。一进门,立刻大声宣布。

“大家快看看谁来了。”她一嗓子成功地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门口。

丁小北的视线略微一扫,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仿如众星捧月的陈伟和薛雅欣。薛雅欣今天一条得体的黑裙子,看起来冷艳、高贵。而陈伟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颜色是他平日里最讨厌的白色。

一白一黑,站在一起显得尤为搭配,却扎得丁小北的眼睛生疼。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我们的海龟才子顾岩峰身边的这位就是他的女朋友丁小北。大家是不是很意外?”周语继续大嗓门地介绍了一番丁小北的身份,才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以前我们还都以为岩峰是同性恋,没想到他一声不响的就找了女朋友。看来,是你拯救了他。”

丁小北真觉得周语的热情,让她有点承受不住。她刚想开口解释,就对上了陈伟投来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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