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正盘算着这个文章要如何写时,季山慌张地从门口进来,满脸倦容,大冬天的额头上居然全是汗渍。
季山拿着卷宗离开后立即就着手办这件事去了,心一直提着,怕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果然,八家富商态度绝对的强硬,直接将他拦在了院外。
连门都没进,更别说是有什么成果了。
垂头丧气的翻着手里卷宗,一点辙也没有。又不能回营地去找少帅,只好先回营站了。他刚进屋就看到少夫人,像看到救星一样,两眼放光地扑了过去。
“少夫人,你可要救救季山!我不想死啊!”
于凤至被弄糊涂了,这季山是少帅的随从,从小陪着长大的,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谁这么大胆猖狂敢在这明目张胆的欺压人!
让旁边的士兵扶起季山,开口问:“谁要为难你,你告诉少帅去,他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我的苍天大地哪!为难自己的可不就是少帅嘛!
这还去找他,那不就是送死吗?除非能找到舍得被揩油,暂时资助的人,要不我还是有多远就走多远吧!
想着要离开少帅,没出息的就想哭。
季山越来越丰富的面部表情让于凤至有些着急了,再次开口到:“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说,越详细越好。那我才能想办法救你。”
一刻钟左右,终于了解清楚了,于凤至一页一页,仔地扫过富商们的资料。
合上卷宗,朱唇轻启:“这有几位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说说看,至于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了。”
一听到有希望,季山激动地站起来不停鞠躬,就差顶礼膜拜了。
于凤至只是淡淡含笑看着他,脸上又恢复了一片淡然。
跟着季山去到了严府,季山本想上前敲门的,于凤至阻止了他,向他挥挥手,让他在外面等自己。
开门的下人看见是一个打扮大方得体的女子,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坏人,脸色也好了些。于凤至点头示意了一下,说:“你好,能不能帮我通报一下你家小姐,就说你还记得京城的铃兰吗?”
下人一进去就是好一会儿,于凤至倒是耐着性子等着,一边的季山来回不停地走,看着紧闭的院门,恐怕是没有再开启的意思。
这少夫人到底行不行呀!不会是忽悠自己的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劝少夫人还是算了吧,紧闭的门扉又打开了。
这次开门的是个纤细倩影,看着那个模样也就二十岁吧。
她居然抱住了少夫人!
这是什么情况?
不容得他多想,两人进去后,大门再次关上了。
于凤至认识严家小姐是在京城的街上,两个人先后看上了同一盆铃兰,可只有最后一盆了。当时于凤至都打算付钱了,听见严家的陪同丫鬟说这家的铃兰是夫人最爱,特意来买,这没有了可怎么办?
她愣了愣,始终不忍心,也就只好委屈自己,让出了铃兰。
严家小姐非要拉着她的手,要感谢她,说是什么都可以,结果于凤至微微一笑,说了句不用在意就离开了。
今天来这儿,她心里也不肯定人家是否还记得自己,纯粹是碰运气的,不过看着季山那一脸失落的样子又不忍心,于是就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还记得。
在穿过花园时,那一盆盆在玻璃房里争艳的铃兰吸引了于凤至的眼球。
“好美的铃兰。还是第一次在冬日里见到呢。”
严家小姐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白雪里唯一的生机,附和着:“是呀,好美,可惜母亲再也看不见了。”
“抱歉,你的母亲……”
于凤至看到她的眼里闪过泪光,脸上是悲恸的表情。
严家小姐勉强扯出一抹笑,“没关系!我母亲在去年就去世了,走得很安详。那次我们遇见就是为了让她在离开前还能看看铃兰盛开的美。说起来,那天你的恩情还不知道该怎么还呢!”
于凤至不好直接开口要钱,于是委婉的说:“这次来,还真的是有点事想请家父帮忙。”说完低头叹了一口,幽深地注视着远方。
脚刚踏进书房,一屋子的挂画就惊呆了于凤至,全是铃兰和一个女子,有的含眉低笑,有的手捧铃兰凝视,每一幅都惟妙惟肖。
“父亲,这便是那位大恩人。她有事想请你帮忙,你可不能拒绝。”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于凤至打量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严老爷,想必是老来得子吧。脸上刻满了沧桑,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光是从这屋的摆设也能看出他特别爱他夫人吧。
多深的感情才能连死都分不开呐!
于凤至内心某一处多了一份小小的期待,对爱情的期待,正在慢慢发芽。
严老爷听到自家女儿的介绍,干涸的眼眶里已经包着某些东西,绕过书桌,邀请于凤至上坐,亲自斟茶奉上。
让长辈奉茶,于凤至是大大的不敢当,马上起身,双手接过茶杯放下,又亲自倒了一杯给严老爷后,心里才好受点。
“刚听说恩人是有事需要我帮忙,不知道是何事呢?”
于凤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现在冰冻的惨象告诉了严老爷,并恳求他能慷慨解囊。
这件事在他们几大富商里早已经讨论过了,如果现在他一个人独自决定,伸手资助的话,以后恐怕也会受到大家的排挤。
于是,严老爷并没立马答应,虽说她对自己家有恩,不报不是自己的作为,但这必定关系到自己府里上下几百人的生活,必须考虑考虑。
于凤至交握在一起的手已经开始放松了下来,心里也做好了被拒的准备。
屋外的雪越落越大,照这样子下去,没有吃的,那些体弱的妇孺撑不过一周的。
余光里的严老爷还在犹豫,应该是没戏了。
还是需要赶快另寻他方。
借天气为由,于凤至向严老爷告辞了,离开了严府。
一直守在外面的季山看见于凤至还是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成没成功,着急地赶上于凤至的步伐,给她撑着伞,满脸焦急地问:“少夫人,少夫人,结果如何?他答应了吗?”
于凤至侧头看了眼季山,“他答应我考虑一下。”又继续向下一家走去。
接下来的两家都是同样的态度,看在有些交情的份上会认真考虑再做决定。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些老东西都是在商场混荡久了的人,打官腔,说乖话,想要答应的事都是很干脆的,如若像这样说考虑的,几乎是没有下文了。
在大雪天里奔波了一下午,费尽口舌也没一丁点儿效果,于凤至多少有些挫败的。
这个社会好像已经变了味儿,不再是书本里的那样了。
次日,于凤至听说了张学良今天又没吃东西,便做了两个素菜打算给他送过去。
到营地时,于凤至被拦了下来。
刚刚开完会的张学良便看见一个士兵等在屋外,一见到他便跑上前来,恭敬的敬了个礼,“少帅,外面有个女子说是你大姐,想要见你。”
张学良听到大姐两个字,疲惫的黑眸亮了亮。
摆手道:“快请进来!”
自己又坐在了临时的书桌前,有些走神的想,她怎么来了?为何不直接说是少夫人呢?那就肯定没人敢拦。
门口的她,逆着光而立,纤纤玉手里是个方形的食盒,想必是听说自己没吃东西,送饭来了吧。
张学良放下笔,起身向于凤至走了过去,“大姐,怎么过来了?”
接过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点了一支烟,半眯着眼。
于凤至一边揭开食盒,将两盘素菜和一碗粥端出来,摆放在张学良面前,一边传来淡淡的声音,“听下面人说你从昨日到现在都没进食,全让人端给了外面的百姓。大姐就寻思着原因,想来怕是你觉得他们在外面挨冻挨饿,你一个人在屋里好吃好喝,心里肯定过不去那道坎儿。我就擅自去厨房用剩下的菜,做了两个素菜给你送过来。”
吐着烟圈的动作就突然停止了,时间好像被定格在了那一刻,她懂我。
进门半月都不到的妻子,居然能猜到自己的心思,还是那样的准确无差,哪怕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季山也不能做到。
她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心。
张学良慢慢地拿起筷子,端起了碗,低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