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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关中危急结防线,汉中代郡又生变(下)

延岑攻战西城刚刚十数日,忽闻汉军袭来,多少有些慌张。延岑先后败于冯异、耿弇、朱佑、邓禹之手,心中对汉军多少有些忌惮,本以为汉军此刻正与隗嚣争斗,未必能有空闲分兵汉中,故而趁此间隙夺取西城,以达成合纵之谋得建大功,也好一雪前耻重树声威,谁知汉帝在关中战事正急之时,仍敢用兵西城,实令延岑有些意外,只得抓紧时日收拢兵马退守城中。可延岑全线收缩兵力之后,却久久未见汉军攻城,遣斥候一探,这才发觉汉军只是在城外二十里处扎下大营,再无一丝进兵举动,延岑甚是疑惑,再一查领军之人,除了王霸还算小有勇名之外,其余人等如何入得了延岑之眼?先前延岑数败于汉军之手,都是与大汉纵横沙场扬名久矣的大将交锋,这李通不过一介儒生,汉帝竟使此人来讨西城,未免也太低瞧了自己。延岑不尤有些恼怒,李通鼠辈而已,连西城都不敢靠近便早早立营相峙,足见其心中怯懦,既然汉帝白白送给自己这块肥肉,那就别怪自己恃强凛弱,当即点起四千兵马便向李通大营杀来。

延岑兵临汉军大营,稍一观瞧,只觉汉营虽然看似稳固,可士卒不过聊聊数千之众,防守更是稀松,延岑只当大汉与隗嚣交锋正急兵力有限,以至于仅能抽出这点兵马来战西城,也就难怪李通不敢领兵攻城而早早立营坚守了。延岑愈发坚定必胜之念,遂尽起兵马强攻汉军,欲一鼓作气冲破汉营。然而交上手后延岑才隐隐发觉不妥之处。营中汉军虽少,可面对气势汹汹的蜀兵却无一丝惧意,反倒兴致冲冲迎面猛击,生生将蜀兵拒于营外。延岑也是久经沙场,一看汉兵这架势,便觉有些不妙,正在狐疑之中,忽闻身侧传来战鼓之声,循声看去,便见王霸、侯进各领数千汉军,一左一右,杀声震天冲了过来。

延岑大惊失色,本以为李通畏惧蜀兵不敢出战,掉以轻心也未细细探查,竟没能发现汉军伏兵,而营中汉兵此刻也已冲杀出来,使得蜀兵愈发慌了手脚。三面受敌,延岑一下子乱了分寸,慌慌张张鸣金收兵,调转方向正欲逃回西城,迎面却有守城小校领着十数残兵逃了过来,一问方知,西城竟在自己出兵汉营之时,已被李通分兵袭破。

延岑恼怒无比,李通扮猪吃虎生生瞒过自己,如今西城已失,哪还容延岑有机会重夺城池?只得匆忙领兵转道东去撤回汉中。可王霸、侯进两将不依不饶一路追杀,催赶得延岑不敢一刻停留,跑了一日一夜,全军早已累得脱力,正在路旁稍稍停留喘口气,忽见前方有一队兵马赶来,竟有不下万人之众。延岑惶恐无比,士卒亦是惊惧万分,大军崩溃欲散之际,忽听前方呼喊:“前方可是大司马所在?”

延岑定了定慌乱的心绪,仔细一瞧,前方并非汉军追兵,而是侯丹所领蜀军,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使人上前一问,原来是侯丹听闻李通领军万余疾奔西城,唯恐延岑兵少不敌,这才领了大军前来救援。

西城得而复失,延岑面上无光,本还在白帝面前夸下海口,却被汉军灰头土脸地赶来回来,看着侯丹似有蔑视之意,延岑羞臊之中愈发恼怒,就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躁动,不用多猜,必然又是王霸、侯进追了上来。

延岑有侯丹援军再无惧意,既然王霸、侯进自来送死,正好围杀两部汉军一雪前耻。随即领了侯丹兵马转身杀了回去,王霸、侯进还不知延岑得侯丹救援,一下子被蜀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若非王霸早早瞧出不妥,及时喊了侯进抽身而退,只怕数千汉兵都要葬送于蜀兵之手了。

延岑出其不意击退汉军,一时洋洋得意,王霸、侯进也不过如此。先前不知汉军虚实,以至于兵败受辱,眼下有了侯丹援军,必可一举击败李通,也不顾侯丹劝阻,仗着大司马的身份,强令侯丹随军征伐,马不停蹄追杀汉军,欲重新杀回西城,擒拿李通。

只是延岑终是低估了李通。战场瞬息万变,胜败不过眨眼功夫,穷寇莫追的道理李通自然知晓,既然敢让王霸、侯进放手追杀延岑败兵,李通自然留有后招。为防备延岑反噬,李通自领兵马跟在王霸、侯进身后,一者对两将有所照应,二者也可乘胜追击全歼敌寇。也多亏李通有此先见之明,侯丹领兵救援延岑实出乎意料之外,若非李通后军压阵,只怕征讨西城真要功败垂成了。王霸、侯进两军遭蜀兵反击之后败退而回,危难之际,李通未领军速回西城,反而就地设伏,以待蜀兵。

延岑杀气腾腾来追王霸、侯进,眼见前方不远之处便是慌不择路的汉兵,心中狂喜,必要一举歼灭王霸、侯进两部,削去李通羽翼,再乘胜而进,定能一战攻破汉军重夺西城。延岑传令高鸣战鼓,全军齐头并进。蜀兵本被汉军追得逃了一路惨不忍睹,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无从发泄,此刻见汉军早已乱了方寸,士气复振,争先恐后冲上前去报仇雪恨、抢夺战功。然而汉军虽乱,却始终与追兵避在一箭之地,偶有汉卒弓弩手停下脚步回射一波弩箭,转身就又逃去,蜀兵追得正急,立时撞个正着,中箭之人摔倒在地,接连拌翻身侧不少蜀兵。汉兵败亡之际还敢如此挑衅,当真惹恼了蜀兵,气血上涌,跨过倒地的士卒,追得愈发急促。延岑虽然隐隐觉得不妥,可看到王霸、侯进边退边战,如此卖力断后唯恐蜀兵追上,想必再无后继之力,也便放心大胆催兵追杀。

汉兵被追得渐渐有些乏力,逃得越来越慢,弓弩手已然慌了手脚,再无人敢回身射箭,唯恐被蜀兵追上。蜀军再无阻碍,气势汹汹就要冲上前来大肆杀戮。就在此刻,两侧山林之中忽然战鼓响起、杀声冲天,林子中旌旗招展、人影浮动,也不知究竟来了多少人马,随着越来越急促的战鼓声,汉军高呼:“休走了延岑、侯丹!”杀气腾腾冲下山来。王霸、侯丹两部听闻追兵已入罗网之中,亦是凶相一露反扑回来。

蜀兵本还以为占据上风,围剿汉军近在眼前,谁知转瞬之间三面受敌,一下子泄了士气。延岑虽然心存惊惧,可蜀兵好歹万余人马,交起手来未必落在下风,如能鼓动士卒背水一战,未必不能反败为胜。正想喝令士卒结阵反击,却见侯丹见势不妙,已然领了本部人马趁着汉军尚未合围,撤出战场仓皇离去。延岑干急无用,自己兵马本就不足三千,此刻如何挡得住汉军冲杀?延岑哀叹一声,只得传令士卒一并后撤。延岑部众先前就败于汉军之手,追杀汉军最是卖力,谁知风云忽变又遭汉军算计,早已心惊胆战,听闻退兵将令,哪还顾得了分兵断后,你争我夺只求逃出重围。汉军趁势掩杀,追得蜀兵豕突狼奔恨不能多生两条腿,沿途败降士卒不计其数,待延岑逃回汉中之时,所余不过千余人马了。

李通不负所托,击破西城,大败蜀兵,总算使得汉中复归平静,眼下为了防备隗嚣,关中兵力也是吃紧,不好多留兵马于西城,以防过度刺激公孙述,引得蜀国大军开赴汉中,刘秀遂命李通回军关中,留兵五千屯于顺阳,再使王霸领军两千屯田新安,立于汉中东方,以胁迫侯丹不敢轻易分兵向西。

刚刚平定西城危急,幽州忽有紧急军报传来,着实吓了刘秀一跳。卢芳在北方日渐稳固,得知汉帝亲领大军开赴关中,愈发有恃无恐,遣大将贾览领大军侵入代郡,兵进高柳。高柳城乃是代郡治所,一旦落入卢芳手中,必然使得代郡分外危急,代郡太守刘兴见敌兵袭来,不顾皇帝全线防御北寇的旨意,自领精兵五千迎击贾览。刘兴年轻气盛,本想借此机会立下战功,可那贾览绝非泛泛之辈,自卢芳起兵之时便已追随左右,乃是卢芳最为得力大将,所领兵马更是匈奴所派精锐胡骑,虽然代郡突骑不逊于上谷、渔阳,可刘兴不知敌军虚实,还以为不过是北方诸郡豪强纠结的乌合之众,贸然出击一下子吃了大亏,不但五千精兵折损殆尽,刘兴更是被贾览临阵斩杀。郡守身死,代郡一时群龙无首,不但高柳为敌所破,贾览乘势南下,又连克十数城池。

代郡局势已够危急,而乐浪郡也生出事端,乐浪大姓王调,受卢芳及匈奴使者蛊惑,又贪图卢芳财帛,举兵反叛投效乱党。虽然乐浪远在辽东身后,与卢芳相隔千里,不见得能与叛贼联兵,可乐浪反叛使得幽州北境愈发混乱。危急时刻,乐浪太守王遵领兵迅速奔赴叛军所在,总算出兵及时,一举捣灭叛军屯聚,擒杀王调传首各县震慑乱党,这才让乐浪安定如初。

虽然代郡太守刘兴以身殉国,使得卢芳在北境气焰极度膨胀,可乐浪反叛总算有惊无险迅速得以平息,也让刘秀省下不少心。眼前陇蜀战事尚无定论,刘秀对卢芳实在有心无力,只得遣偏将军随弟领军三千屯驻代郡。虽说代郡危急,可只要兵马全线退守,再有耿舒守备上谷,杜茂镇守晋阳,卢芳暂时也难对幽州有致命威胁。就在刘秀回过头来留心关中局势的时候,隗嚣遣其大将王元领军一万迅速东进,欲强攻汧城,意在冲破大汉西线防御入侵长安。刘秀长舒了一口气,好在先前已增兵汧城,防线已稳固不少,王元此来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谁知忽又有八百里加急军报自右扶风而来。军中细作探得隗嚣军令,竟是以王元讨伐汧城为掩护,遣其大将行巡挥师南下进取栒邑。刘秀震惊无比,陇坁已有祭遵、耿弇驻守,暂时必无大碍,可如果西凉兵绕道侵入右扶风,三辅危矣,遂急召冯异领军万人驰赴栒邑,务必赶在西凉兵侵入右扶风之前,挡住西凉大军。

①不道:屠杀无辜一家三人以上者为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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