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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岑彭大捷围黎丘,睢阳城破刘永诛

周建、苏茂大惊失色,汉军已入城中,凭着抢先入城的这点兵马如何阻得住汉兵突骑?连府衙都不敢回,尽弃辎重,领着残部绕去东门,趁着汉军尚未围城,冲出堵截弃城而逃。刘永费尽心机复招的十余万大军顷刻间分崩瓦解,随周、苏逃出的还不足三万,腿快的逃归各县,腿慢的只能跪地乞降。周建、苏茂心惊胆颤乱了方寸,一路逃亡,路过湖陵都未敢进城。汉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杀来,小小湖陵如何挡得住吴汉兵锋?佼彊留守城池,听闻周建、苏茂惨败而回,如何敢留守城池,慌慌张张点齐兵马,与周、苏合兵一起,径直奔往睢阳。

盖延虽围刘永,可毕竟兵马有限,忽探得周建、苏茂、佼彊三将领大军而来,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还道三将击败吴汉救援睢阳而来,心惊之中,忙撤去城围,收拢兵马于一处欲坚守营盘,谁知敌军前拥后堵毫无阵势,乱糟糟一片涌向睢阳城门。待盖延瞧出端倪,点起兵马去阻截败兵已是来不及,大部敌军早已逃入城中,恰逢刘防守城,见势不妙,弃了尚未来及入城的数千兵卒,早早关了城门。

盖延连叫可惜,草草杀败敌兵撤军回营,大司马吴汉亦引军来此。盖延忙去见过吴汉,方知广乐之事,杜茂、陈俊领兵一万,收编降卒,攻伐旁县,吴汉领军四万驰援盖延,共战刘永。两部合兵一处,已近有七万余众,又大胜之际,士气高昂,遂分兵各部,将睢阳重重包围起来,必不让刘永诸贼匿逃。

豫州捷报传入洛阳,刘秀总算安下心来,吴汉大破周建十万大军,刘永实力大损,仅能龟缩睢阳坚守,绝难再有主动出击的资本。有吴汉、盖延大军悉心照料,刘永覆灭不远矣。刘秀一边遣使往睢阳****,一边又为荆州战事着急起来。

彭宠攻破蓟县自称燕王已过数月,渔阳、右北平已尽为彭宠所得,耿况、朱浮被彭宠压制得难以抬头,仅能据昌平守护上谷,即便如此也是亡失近半城池,如此危急情形之下,实在不好继续纵容彭宠为祸北地,况且洛阳朝廷能有今天实力,几乎有一半是靠幽州突骑之力,彭宠祸乱北地,朝廷战马补给也大受影响,若再不尽快抽兵北上,只怕朝廷即将面临无马支应前线的尴尬局面。然而经历了邓奉反叛、朝廷兵力分散数地,险为赤眉兵胁京师的尴尬处境之后,刘秀实不敢轻易再开北伐战局,以免一着不慎再陷被动之中。冯异征战关中责任重大,听闻蜀地公孙述探得关中动荡,数遣兵将欲趁乱杀入关中,好在冯异及时堵住缺口,方未使得公孙述得逞,而凉州隗嚣、窦融又不知心意如何,只能长留冯异驻守关中。唯有等豫州、荆州战场大获全胜毫无悬念之后,方好分兵北上。否则以彭宠现在的实力,仅靠洛阳与冀州数万兵马绝难平定幽州祸乱。然而此时吴汉、盖延这边进展顺利倒也暂无忧虑,可岑彭于邓县与秦丰对峙已近三月,仍是僵持不下进退不得,刘秀不禁有些着急了,遂传旨邓县大营,斥责岑彭惧战不前,责令尽速攻破邓县,进兵黎丘。

得到皇帝旨意,岑彭再也坐不稳当,数月前擒获邓奉之时,皇帝明显意欲网开一面赦邓奉死罪,可岑彭言邓奉搅乱荆州战事,出于公心力劝诛杀邓奉以儆效尤。如今邓奉伏法,岑彭受命南征秦丰,若久攻不下,又有何脸面指责邓奉乃是南征停滞不前祸首?今日已有皇帝催战旨意,如再无进展,只怕真要受皇帝惩处了,丢官弃爵甚至身陷牢狱都算不得什么,岑彭一生颠沛流离满身才学不得施展,一生抱负难得实现才令岑彭憋闷不已。可秦丰将邓县布置得如铁桶一般,岑彭实在有些力不从心,骑虎难下中倒也真逼得岑彭心生一计。

这日,秦丰正与蔡宏商议战局。先前未知光武皇帝回师洛阳而独留岑彭三万兵马南征荆州,以至于自己弃黄邮城退回邓县防备汉军。若早知道岑彭实力,自己谨守黄邮城,再调蔡宏、张扬引军北上驰援,只怕岑彭连黄邮水都过不来了,怎会有今日僵局?光武退兵数月,想必是北方有变,还当趁此良机早早攻破岑彭,复引大军攻入南阳,方好再与洛阳朝廷周旋。可两人连攻岑彭大营数月,除了死伤无数将士之外,竟连岑彭营门都未能摸到,两人正为岑彭大营防守周密毫无破绽而头疼不已,有亲兵来报:“报大王,今有蔡将军部曲中遭敌擒去的将士,自敌营逃归,有机密军情报于大王。”

蔡宏招入一看,果真还是先前劫营之时遭擒的小校数人,见到蔡宏一番哭诉,听得秦丰不甚厌烦,催问道:“尔等言有机密之事,快快报来。”

为首小校止住哭泣,慌忙不迭报道:“贼酋岑彭欲在明日清晨起大军西击山都,以期绕过邓县断我军粮道。”

秦丰听得又惊又疑,山都兵少绝难挡住岑彭兵锋,且山都陷落,黎丘至邓县大道坦露无遗,当真对邓县威胁甚重,可这小校所言当真可信吗?

那小校见秦丰狐疑地盯着自己,似要生吞活剥一般,心知秦丰猜疑,两腿一软复跪地拜道:“小人绝不敢欺瞒大王,方才岑彭召集大军,分派军令,明言西进用兵之事,各营贼兵自取口粮整装待发,营中皆在谈论此事,明日征伐山都绝无差错,小人忧心大王与蔡将军安危,不顾个人性命,趁着看守交接之时疏于防备方得逃归,万望大王明察。”

虽然蔡宏也在一旁认可此人忠心,可秦丰仍是不敢轻易相信,若岑彭赚自己兵马出城,却不去山都反来袭击邓县,岂不是调虎离山?可如果此军情属实,岑彭离了大营无所依仗,自己半道伏击,倒也真是决胜良机。权衡再三,秦丰终是不愿白白放过战机,于是留蔡宏五千兵马守备城池,自领三万余大军夜半出城,伏于西进必经之路,欲打岑彭一个措手不及。

日出东方,天色大亮,秦丰兵马藏了整整一夜,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个强撑精神等待汉兵来此。秦丰早有交代,破敌尽在今日,凡得获敌首,赏金翻番,斩敌将佐,加官一级。荆州兵将皆是卯足了劲儿,欲大杀四方升官发财。然而午时早已过去,仍不见半个汉兵来此。秦丰渐渐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连遣斥候出去探查,皆未得岑彭兵马踪迹。

秦丰慌了手脚,只怕那小校所言必然有误,心中忧虑邓县安危,忙引军向邓县奔回,直到回入城中一切安然无事,秦丰方才长舒一口气,猜想或是岑彭营中有变,未能出兵山都也有可能,遂遣斥候往汉营查探。

待斥候归来,秦丰直听得一头雾水,汉营空无一人,仅剩军帐旗帜尚在,兵马辎重全不知去向。秦丰初听此事,还真不敢相信,待亲引兵马攻进汉营方知斥候所探不假。看着空荡荡的汉营,秦丰愈发疑惑,难不成洛阳朝廷生出巨变,岑彭慌不择路行此疑兵之计连夜退回宛城去了?

正当秦丰不解之时,蔡宏慌慌张张引兵自城中赶来。秦丰心知不妙忙上前询问。待蔡宏气喘吁吁讲完之后,秦丰仿若跌入冰窖中一般浑身发冷。方才有败兵自阿头山大营逃来,就在黎明时分,岑彭倾起大军夜渡沔(miǎn)水,潜入阿头山袭破大营。张扬防备不及,被臧宫斩于营中,守营将士死伤七千余众。岑彭将大营付之一炬,披荆斩棘沿山南下,连破一路营垒,国相赵京举宜城降,被岑彭拜为成汉将军。

秦丰万分恐惧,岑彭攻入宜城,离黎丘已是近在咫尺,一旦黎丘陷落,国都失于贼手,哪还有自己容身之处?此刻哪还顾得了邓县安危,与蔡宏一路疾奔回救国都,待赶到黎丘地界已是夜半时分。

秦丰与蔡宏未敢有一丝停留,黑暗之中摸索前进,欲尽快抢回宜城方能解此时危局,然而秦丰未曾想到的是,岑彭并未领军驻守宜城,而是半路于东山立营,只等秦丰来此。秦丰在黑暗中隐约瞧见岑彭大营,心中一惊,可已行至半山,山路崎岖,实难引军后撤,只能硬着头皮催令蔡宏攻营,只盼岑彭疏于防范,趁夜攻破大营。

岑彭守备素来坚如钢铁水泼不进,蔡宏亲自上前领军连攻几个时辰,丝毫不能撼动汉营分毫,反倒死伤数千兵马,不少人不是被汉兵所伤,而是黑暗中看不清路径,生生被挤落山谷枉死涯下。天色渐渐转亮,秦丰强攻一夜无果,只得下令蔡宏断后,自引兵马后撤山下。

岑彭极善用兵,天色已亮,敌阵一览无余,此刻荆州兵前拥后堵全无章法,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这还有何客气,大开营门杀将出来。汉兵在营中养精蓄锐,又有臧宫、傅俊两员虎将为先锋,而荆州兵可是跑了整整一日,又仰头苦攻一夜,滴水未进早已筋疲力尽,顷刻间便被汉兵杀得大败而逃,沿途跌落山谷而死之人不计其数,蔡宏逃避不及,被臧宫砍死于乱军之中。

秦丰一日之中连折了蔡宏、张扬两员大将,四万多精兵折损大半,哪敢反身回战汉军,慌慌张张领着残部退回黎丘,容养息一时,好再与岑彭鏖战。

岑彭连战连胜,在降将赵京引路之下,紧紧跟在秦丰后面兵临城下,将秦丰死死围困于黎丘城中。

与此同时,睢阳之战也终有了结果。吴汉虽然伤未痊愈,可也没有一日偷闲,调兵遣将与盖延众将轮番攻城。盖延故技重施,这一次有六七万汉军围困睢阳,盖延愈发没了后顾之忧,抽调五千步卒,肆无忌惮地抢收睢阳城外粮谷,以供七万大军用度。而镇守广乐的杜茂、陈俊也未有一刻消停,接连攻破西防、湖陵数城,扫去睢阳外围助力。

刘永欲哭无泪,上一次就被盖延收尽熟麦,以至于城中乏粮军心涣散。好不容易声威重振,光复国都,本以为事有转机天命复归,谁知还未高兴上几日,便又陷绝境之中,周建、苏茂又折损了十万大军,几乎已是自己最后翻身的本钱。张步、董宪听闻广乐军败,又如上次一般再也没有了消息,求救使者都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去年好歹还有周建、苏茂、佼彊在外游走袭扰,盖延多少有所顾忌未敢全力攻城,现如今众人皆陷城中,而城外汉军远比去年强盛,坚守了近百日之后,城中粮草告竭,眼见汉军攻势一日胜似一日,刘永只得早作打算。

众人一番商议,死守睢阳已是死路一条,莫若突围东去投奔张步。刘永强留弟弟刘防领兵三千死守睢阳以牵制汉军,自己领着太子刘纡,在周建、苏茂、佼彊众将大兵护持之下趁夜突出城去。豫州兵也知身陷死地,周建又在军中肆意传播谣言,声称吴汉嗜杀成性,所过之处尽皆屠灭,南阳便因吴汉屠城而激反光武大将,如若归降必遭杀戮。此事在豫州兵中传得有声有色,本还心存私念欲逃散投敌的兵丁哪还敢生出异心,深信唯有逃出去才有命可活,即便为了自己,也是拼劲了全力。汉军本以为稳操胜券,敌兵必是坚守睢阳不敢出城,疏于防备,竟真被敌军冲破营垒,逃出合围。

盖延率先得闻刘永突围之事,上一次被刘永脱逃以致被他死灰复燃,怎好再被刘永亡走他方?等不及大军集结,忙引五千突骑一路循迹追去。

豫州兵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自以为大难不死,可还未庆幸多久,便听闻身后汉军追兵赶来。合围之中尚有死战之心,如今脱出重围,哪个还肯听命于周建,你争我抢纷纷向东逃去。周建知道盖延马快,若一昧逃亡只怕会被盖延斩尽杀绝,鼓起勇气,与苏茂一起领起嫡系部队转身断后,以阻盖延一时。

两人还未及召集兵马列阵迎战,忽闻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回身望去,就见刘永所在乱成一片,护驾卫士在禁军统领庆吾带领之下,反攻周围士卒,杀得豫州兵惊慌失措乱成一团。再一细瞧庆吾马脖缚着一物,血迹斑斑竟是刘永首级,而一少年被庆吾夹在怀中拼命反抗,正是刘永仅存的幼子刘纡。

周建怒不可遏,庆吾阵前反水也便罢了,竟然手刃恩主以求富贵当真无耻至极。刘永已死,若再被庆吾走脱,失了刘纡,周建还有何面目以对刘永在天之灵?弃了迎战盖延之念,与苏茂领军直扑庆吾。

庆吾乱中刺死刘永,正欲速速逃离此地以降盖延,却见周建、苏茂不顾盖延追兵,返身来杀自己为刘永报仇,本就心慌不已,此刻哪还敢去送死,随手将刘纡掷于一侧,领兵向外逃去。

周建、苏茂见庆吾丢下刘纡,唯恐少主在乱兵之中殒命,哪还管得了庆吾,忙赶来救护刘纡。所幸刘纡只是跌破臂膀并无大碍。两人救得刘纡性命,再也不敢停留,一路狂奔逃出豫州,避往垂惠。佼彊见刘永身死,也不愿再随周建一起东去,领了本部两万多人马,北上折返西防,杜茂、陈俊兵少,佼彊终得以重新抢回城池。

盖延见庆吾献上刘永首级,心中狂喜,刘永伏诛,总算不枉豫州苦战经年,首恶已死,倒也不忙继续追杀周建余孽,以防黑夜之中陷入险地,兴高采烈高悬刘永首级回军睢阳。刘防眼见兄长首级悬于汉军辕门,再有何必要坚守睢阳,当即开城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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