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砚卿略一沉吟:“由我来告诉她。”
谢七愕然地看着杨砚卿,终于保持沉默,杨砚卿看着桌子上面的《气运录》,突然将它扔到孔令铮的怀里:“这个由你来保管。”
孔令铮想问,杨砚卿却马上说道:“走了,齐石。”
走出那间屋子,齐石先是警惕地看看四周,然后好奇地问道:“大哥,你想怎么做?”
“试试看吧。”杨砚卿说道:“有些人用武力就可以让他屈服,有些人必须攻心。”
杨砚卿看着齐石:“我需要你的帮忙。”
齐石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杨砚卿让齐石第二天陪他一起去孔家煎药,平时只有他与六姨太两个人,今天却多了一个齐石,六姨太显得有些意兴阑珊,颇为无聊得拨弄着手上的方绢,齐石绕着杨砚卿打转:“大哥,放着我来,小心烫着你。”
“没事,我说过了,你今天不要过来,怎么不听我的。”杨砚卿说道:“家里上次出了那样的事,你应该长点记性。”
齐石委屈道:“谁能想到有人敢闯进来,幸好那本是赝品……”
杨砚卿横了齐石一眼,丢给他一个眼色,齐石赶紧闭上了嘴巴,六姨太抬起头:“两位刚才说什么呢,杨老板家里遭了贼?”
“是啊,不知道哪里来的贼闯进大哥家里不说,现在大哥能够站在六姨太面前说话,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齐石气愤不已地说道:“让我知道是什么人敢绑大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大哥,多亏你没事,荣丰戏院如果没有你主持大局,恐怕就玄了,你的心血就要在我眼前毁得一干二净,只要想想就觉得……”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提的,药开了,火弄小点。”杨砚卿说道:“凡事都要往前看,六姨太,药好了,六姨太?”
白瑶凝神想着什么,听到杨砚卿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多谢杨老板了。”
此时,方副官走了进来:“齐石,过来。”
“过来干嘛。”齐石没好气地说道:“我才懒得理你。”
“过来给我帮帮忙嘛。”方副官进来抱住齐石的胳膊:“就一小会,马上就好,杨老板,我先借齐石用用。”
齐石走了,六姨太突然大松了一口气,一口气喝完药,掏出绢帕擦去嘴角的药渍,杨砚卿伸出手,手心里如常躺着一颗冰糖,六姨太红着脸接过去:“多谢。”
冰糖在嘴巴里融化开,口腔里都充斥着甜味,六姨太怔怔地看向杨砚卿:“杨老板对任何人都这么好吗?”
“身为商人,八面玲珑是少不了的。”杨砚卿如实答道:“但我对六姨太,的确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真心希望六姨太可以过上真正安生的日子。”
六姨太看着杨砚卿,眼神里有不一样的光彩,她叹息一声:“杨老板这样的男人,该娶上什么样的如花美眷呢?”
“或许是像六姨太一般的女人,谁知道呢,人的缘分也是注定的。”杨砚卿淡淡地说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际遇,一件小事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六姨太若有所思:“一件小事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十一岁那年,我被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这么一个决定就改变了我的一生,我曾经拥有的希望和梦想彻底被打破了,走到一条别人替我设计的道路上,我自己也无法知道自己是谁。”
两行清泪从六姨太的眼角滑落,缓缓垂落下去,杨砚卿心中一酸,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六姨太拭去眼泪,六姨太一怔,突然抓住了杨砚卿的手腕,轻声说道:“要是早点遇上你这样的男人该有多好,我说不定有勇气选择自己的路。”
杨砚卿笑笑:“现在也不晚。”
两人挨得极近,六姨太嗅到杨砚卿身上淡淡的肥皂味,不禁心醉神迷,居然忘记自己还身处孔家,将头靠在杨砚卿的肩膀上,喃喃地念道:“一次,只要一次就好,我想靠在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怀里,哪怕只是靠在肩膀上,我也心满意足了……”
杨砚卿便心软了,如果给这个女人一刻的怜悯,便对她是一种安慰的话,这个片刻还是可以的。
“姓杨的!”孔令铮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人的身子立刻弹开,杨砚卿扭头看过去,目光落在孔令铮身边的谢七身上,见她看自己的眼睛里有些许轻视,浑身的温度都窜了起来,就像靠着一个火炉子,让他突生窘迫!
六姨太片刻的迷恋被打破,出现在眼前的还是孔令铮,这让她尴尬不已,她立刻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出去,孔令铮看向杨砚卿:“这就是你的办法?这算什么?美男计吗?”
“你小点声。”谢七扯了一下孔令铮:“小心被她听到。”
“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过程如何不重要,静待结果就好了。”杨砚卿冷冷地说道:“我先走一步。”
孔令铮一把扯住他:“当然需要,你不要忘记,这里是孔家,她现在还是我父亲的姨太太,你们刚才做的事情有违伦常!”
杨砚卿的眼神十分冷漠:“告辞。”
孔令铮不知不觉松开手,杨砚卿不敢看谢七的脸,匆忙走出去正好撞上齐石,齐石早就在外面了,里面的情况实在尴尬,他没敢进去,但也觉得大哥冤枉,立刻跟在杨砚卿身后:“大哥,你不解释一下吗?刚才明明是六姨太她……”
杨砚卿看一眼齐石:“你刚才也偷看了?”
“嘿嘿,大哥,我看六姨太对你动了心。”齐石说道:“刚才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但这件事情你不能背黑锅啊,她还是孔老爷的六姨太。”
“她是探子,潜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还要遭受孔少爷和下人们的冷待,这些天,除了孔老爷,她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最多。”杨砚卿说道:“再加上同命相怜的感觉,会对我产生一些莫名的信任也是情理当中,我不认为我们刚才有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只是将她看作我的妹妹,没有一丝不良的想法,怎么,你也不信我?”
“我信大哥,我只是不信那个六姨太。”齐石说道:“来路不明。”
“从她的话里,我基本断定,她就是魏士杰的人,而且,她还有一丝挣脱的意愿。”杨砚卿说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一丝挣脱的意愿说服她与我们合作。”
“大哥,你准备怎么做?”
“眼下已经是欲擒故纵。”杨砚卿说道:“不能停下。”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同时抬头看向四周,并不见有鸽子的影子,杨砚卿说道:“你刚才的话六姨太全部听到耳朵里,你猜她会不会向魏士杰告发。”
“我看悬。”齐石说道:“六姨太若是对大哥动了心,说不定掩下这件事情,她现在会怎么做没有人知道,大哥?”
“你回去告诉谢七和孔少爷,盯死这里,只要信鸽出动,就是最佳机会。”杨砚卿说道:“我先回去。”
这一等便是三天,六姨太如果不是沉得住气,就是他们的判断错误,那只信鸽纯属巧合,更甚者,六姨太对杨砚卿动了情,不忍心告发这件事情,冷静如杨砚卿,也不禁在戏院的办公室里绕了好几个圈,齐石提议道:“大哥,要不然占一卦,看看卦象怎么样?”
“事已到此,占不占的已经不重要了,只等逮到信鸽或是抓六姨太一个正着。”杨砚卿正揣揣不安,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孔令铮的声音:“抓到信鸽,上面果然绑着信,我们将信调了包,把鸽子放了,看它会飞到什么地方,洪门的人正在一路紧跟,我这边,正在抓紧核实纸上的笔迹。”
杨砚卿挂下电话,齐石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怎么样,怎么样?”
“还差一点点。”
不到最后关头,杨砚卿绝不认为这件事情可以彻底坐实,这一等,一直到天黑,方副官亲自上门来请两人,齐石着急问,方副官偏不讲:“过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走进孔家,在孔老家的书房里,六姨太正端坐在一把椅子上,书桌上摆放着一张纸,其中一张纸十分窄小,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另外一张,则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六姨太见杨砚卿进来,脸上有些窘迫的样子,孔老爷一巴掌拍到书桌上:“证据确凿,丫环春儿亲眼看到你绑信鸽,字迹对比也是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好厉害的女人,居然敢到我们孔家来玩猫腻!”
杨砚卿轻声说道:“孔老爷,能否容杨某说两句?”
孔老爷无力地挥挥手:“可以。”
“六姨太,不,白瑶姑娘,我相信你和我说过的身世是真实的。”杨砚卿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冰糖:“你和小时候一样,依然向往着味道甜的日子,现在和小时候相比,冰糖算不了什么,你却想拥有自己的生活,现在,时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