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钟茵茵俨然被这番话刺激到了某根神经,哑然怔住独自陷入深思。
“小聪啊,你来帮妈妈的忙吧。”
向儿子招了招手,上官雅这是摆明要给钟茵茵留些空间好好思考,可惜她向来聪明机智的宝贝儿子,这次似乎没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妈,我去能帮什么忙啊?以前在家里,你不是都不让我进厨房的吗?你去忙吧,我想留下来跟姐聊会儿。”
母亲越是表现出对钟茵茵跟小舅舅乐见其成的样子,顾文聪心里自然越是不舒服。
只是他着实有苦难言,也就只好装傻充愣地不去看母亲眼色示意,且还故意把平时都不会叫的称谓“姐”给搬出来,好像故意要跟母亲作对似的。
而上官雅也没有再勉强,反正她要说的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或改变的,留下眼睛都快长到钟茵茵身上的顾文聪,她便独自走向厨房准备晚餐。
“你真的决定要跟他在一起了吗?”
沉吟良久,顾文聪终究还是只能问出这样苍白的一句话来,徒惹得自己心头阵阵刺痛。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钟茵茵的心思似乎还困在适才上官雅的一番话里,所以给出的回应有些似是而非。
只剩下一对少男少女各怀心思的客厅,自此又再陷入沉寂。他凝望着她,她则目光涣散在不知名的虚无中。
顾文聪原本有很多话想问的,很想直接告诉或是问问钟茵茵,知不知道十年前险些害她被困死在废旧厂房里的人就是上官少寒?他很想知道,若是她知道这个残酷真相后,还会不会继续留在小舅舅身边?
可是看着她沉静得犹如一潭死水的面容,他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也问不出了。
自从上官家老宅那场峰回路转的父权鉴定事件后,不仅仅上官少寒在上官成的授意下开始调查此事,被彻底冷落也随之冷静下来的欧婉秋,反复思量过后也不甘心地着手试图查出真相,并对曾经深信不疑的慕容娇娇产生了疑心。
就在上官少寒去找军区总医院的医生质问时,欧婉秋也再次联系上了慕容娇娇。
“娇娇,为什么你传给我的父权鉴定竟然会是假的?”
以前欧婉秋来到Bloom时,总是带着颗无比欢愉或至少是放心的心思,怀着这样压抑着焦躁愤怒的情绪来到这美容会所,还是头一次。
“哎呀秋姨,才几天不见的功夫,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么差啦?”
慕容娇娇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到欧婉秋掩都掩不住的怒意似的,依然巧笑如昔地招呼着她,依照惯例先吩咐人送上特色花草茶。
“您刚刚说什么来着?父权鉴定是假的?这怎么可能?”
待把人先安顿到VIP休息室的沙发上,慕容娇娇才故作惊诧地提起这件事来,听欧婉秋大致讲完在上官家老宅发生的事后,更是露出一脸瞠目结舌的样子。
再次为此好生感慨,充分表示出自己的不知道情后,慕容娇娇才假模假样地取出手机,当着欧婉秋的面拨通了那位医生朋友的电话。
“喂?是肖主任吗?恩,我是慕容娇娇啊……对,我是想问下关于上一次请您帮忙的那件事……您已经知道了?这……哦哦,原来是这样……”
见举着手机的慕容娇娇跟电话那端的肖主任好一阵交流后,方才露出悄然大悟的表情来,欧婉秋开始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脸色不禁有些尴尬泛红。
“秋姨,肖主任说早些时候寒哥哥已经找过他了,所以他以这件事进行了调查,才发现原来是个乌龙事件。”
在挂断电话时,慕容娇娇便先摇头苦笑了一下,然后才讲解起来。
“乌龙事件?”
欧婉秋的眉心霎时紧蹙,显然还搞不清是何状况。
“对,我听肖主任说,之所以会出现一份上官伯伯与钟茵茵是父女的鉴定结果,完全是由于之前负责的杨医生被突然公派出差,而接手的又是个新人……哎,说来也着实有些奇怪,这位新人说当时发现钟茵茵的父权鉴定结果单上,写着的另一个名字竟然不是上官伯伯的。”
从最初就已经计划到这一步的慕容娇娇,不可谓不是名实力派好演员,表现的竟然好像对此真的完全不知情似的。
幸亏她慕容大小姐没兴趣去演戏,否则只怕全世界的影后奖项,都要被她一人包揽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听到这里,欧婉秋还算聪明的脑袋已经几乎可以想像出之后的发展了。
“要不怎么说奇怪呢,那新人看到时就以为是哪个环节搞错了,毕竟打错人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他虽然是新人,但是由于被领导特意交待过,所以知道上官伯伯身份尊贵,怕最后这低级错误会落到他的头上,就自作聪明地重新打印了一份鉴定结果。也就是我之前找人帮忙提前偷拍出来给你,也是后来被寒哥哥取走的那份。”
故意没有立即说出重点内容,慕容娇娇话里话外透出来的,都好像只是在单纯的解释“乌龙事件”。
可是欧婉秋是何等人物?在解开虚伪鉴定结果的一重迷雾后,很快便以意识到另一件事。
既然上官成与钟茵茵不是父女关系,那么这个写着钟茵茵名字却给出是父女关系的鉴定结果,又是从何而来?那个被“乌龙”篡改掉的人名,又是属于谁的?
“哦,原来是误会一场!娇娇啊,你可别跟阿姨见怪啊,阿姨之前只是有点着急,可不是不相信你。”
欧婉秋终究是沉谙人际关系和语言艺术的人,所以哪怕心中又涌现出更多疑问,却并没有急着去追问,而是先忙着缓和之前略显火药味儿的气氛。
“哎呀秋姨,您这说的哪里话呀?咱们之间哪里用得着这么客套?我当然知道秋姨是相信我的,否则也不可能让我帮忙那么私密的事。”
笑得双目弯弯的慕容娇娇,俨然与上官夫人的城府还要深得多,完全掌控住了事态发展。
她从来不是愚昧之人,所以最初给欧婉秋那纸伪造出的鉴定结果时,就不是傻傻地指望仅凭那张纸就能拆散上官少寒与钟茵茵。
早在发现有两份与钟茵茵有关的父权鉴定单时,她便已经谋划好了这出连环计,她要的不仅是夺回所爱的男人,更惦记着要彻底毁掉那个敢与她夺爱的女人,誓要将其一击即溃,永远都没办法再跟她抢寒哥哥。
永远!
“对了娇娇,你刚刚说那位新人医生,是因为看到钟茵茵另一份鉴定结果是父女的单子上,写的人名并不是上官成,所以才自作聪明地重打了一份的?”
又拉动扯西地绕了好一圈,欧婉秋才状似无心地又提起这个话题来。
“那就奇怪了,越彬当时可是只找杨医生替上官成跟那丫头做的鉴定啊,怎么突然又冒出另一个人了?你知道被改掉的那个人名是什么吗?”
故作镇定随意地一问,面上虽不动声色,但欧婉秋的心却已经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儿。
纵然已经证实钟茵茵不是上官成的私生女,可她却依然对钟雪岚的事有些介怀,连带着便十分关切起钟茵茵的父亲到底是谁的问题。
“这个嘛……哎,刚刚肖主任倒是有提到,因为寒哥哥去时可是很执着地把这事追问了个清楚。可是秋姨,我觉得跟钟茵茵被鉴定为父女关系的这个人,您不知道反而好些。”
慕容娇娇满面为难地婉拒着回答,可是她越是这副样子,显然越让人想要知道真相是什么。
更何况还是对此上了心的欧婉秋呢?她自然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起来,并拿出“反正少寒已经知道了,你不说我也早晚会知道的,不如早点告诉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之类的说服借口来。
又犹豫迟疑了好半晌后,慕容娇娇才好像执拗不过地点了头。
“在被鉴定为与钟茵茵是父女关系的单子上,原本写着的名字是——顾越彬。”
轰隆!
白天时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到了黄昏时分突然狂风骤起,雷声阵阵。
碧水别墅里,刚刚将煲好的汤端上餐桌的上官雅,被突然响起的那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背脊泛凉地瑟缩了下肩膀,随即便又险些被飞溅而出的汤汁烫伤。
“妈,你没事吧?”
帮着上菜的顾文聪见状,匆匆将手上的菜放到桌上,捧起母亲细白的手仔细查看。
“没事,你看,不是没溅到嘛。真够丢人的,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被打雷闪电给吓着了,回去可不准告诉你爸啊!”
自嘲地笑着抽回手,转身回往厨房时,上官雅还不忘提醒儿子一句,免得被老公知道后会为自己担心。
虽说她与顾越彬最初完全是因两家利益联姻而成的夫妻,可是这二十余年来,过得倒也还不错。尽管没有那些轰轰烈烈的恋爱过程,但谁又敢说细水长流、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不是种更为稳重沉厚的感情呢?
就算没听过那温文尔雅的内敛男人说过一句动听情话,但上官雅对两人间的感情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漫长的岁月带给她的,不仅是个相濡以沫的爱人,更是个美满温馨的家庭。
老公是有事业、有品位、更有样貌的公认绝世好男人,儿子也长成了临风玉树的小男子汉,女儿虽然被宠惯得娇纵任性了些,可跟她这个妈还是很贴心的。
有夫、有子女如此,妇复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