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欧家被调来的中年司机,小心翼翼地问着神情恍惚的欧婉秋。
他虽然给这位曾经的欧家大小姐还要小几岁,但由于父辈就为欧家效力,所以他也算自幼与她一起长大的,要不是有着多年交情,欧婉秋自然也不会用他做司机,更不会让他参与到可谓绑架钟茵茵这种事情里来。
“恩?哦,回家,回老宅去吧,上官成还等着我呢。”
听到司机熟悉的声音,欧婉秋方才略略回神,她本想扯开抹寻常的雍容浅笑,却发觉嘴角苦涩得直发僵。
儿子适才所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钢针利刃般在刺着她的心。
终于,她也被别的女人,抢走了自己的儿子……
但转念一想,少寒那执迷的性子其实也是受她的遗传吧,说到底他们母子俩都是一但认了准什么,就会不顾一切执着到底的人。
想当初她对正值壮年的功成名就的上官成,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便对他着了迷。不顾他已经结婚,甚至还有了一个女儿,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得到这个让她高傲的欧家大小姐,第一次动心动情的完美男人。
或许正是因为开始时便是她在努力追逐着上官成,所以哪怕后来她终于得偿所愿地成为了他的第二任太太,却始终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过了新鲜劲儿后,这个男人又会被别的女人给勾引了去。
毕竟每一年甚至每一天,都会有大把大把漂亮又年轻的姑娘出现,而像上官成这样成功男人的身边,更是向来不缺主动往上扑的各种飞蛾或花蝴蝶。
难怪都说不适合与自己太爱的人结婚,曾经无比高贵优雅的欧家大小姐,在如愿成为新任上官太太后,甚至还来不及骄傲欣喜,便落入无止尽地等待与怀疑、猜测中去,渐渐变成了连她自己都有些生厌的怨妇。
其实她早就知道上官成是多么有名的工作狂,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用尽各种手段,去查清他每一个晚归甚至不归的夜晚是在哪,是如何渡过的。
不过在查到上官成与钟雪岚间的蛛丝马迹前,她是没有掌握过任何自己丈夫有婚外情的事实的,但她并未因此就意识到是自己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如此怕失去,以至于错怪了其实并不花心的他。
她口口声声责怪着儿子的执迷,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对感情太过执迷了呢?
如今韶华逝去,曾经再如何深浓炽烈的倾慕爱意,在漫长流年与不断失望的冲刷中,早已经渐渐变得苍白麻木。她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年少时的自己太过执着,不顾家人亲友的劝阻执意要嫁给他,结果却徒然惹得半世伤心。
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任性,如果她选择了那个更爱自己的男人,现在的一切,会不会都变得不同?
上官少寒争分夺秒地冲到地下室,被欧婉秋临时找来绑架、看守钟茵茵的是名雇佣兵,没有得到雇主的告知,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接近密室。
不过这名雇佣兵对付钟茵茵或是其他普通人虽绰绰有余,但面对曾经在慕容傲那顶级特种兵营中历练过的上官少寒,却瞬间变成了拂风弱柳般不堪一击,没两下功夫便被掀翻在地。
“钟茵茵!”
一脚踹开地下室最里间密室的门,看到里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时,上官少寒的心霎时揪紧抽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微怔须臾后,上官少寒便收整心思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不停颤抖着的单薄身子,夺门便往室外跑去,口中则不住或轻或重地唤着钟茵茵,只是缩在他怀里的人儿,显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唤。
“没事了,我来了,宝贝儿,有我在,不怕。”
眼底蕴着冰冷怒气的凤目,却又因为钟茵茵已然血色尽褪的苍白脸色,以及那紧蹙成结的小眉头,而心疼得渐渐染上层水雾。
“上官……你,真的来了?”
似乎感受到室外阳光的暖意和秋风的清爽,被上官少寒紧紧抱在怀里的钟茵茵,依稀恢复了丝缕神智,但声音却仍低哑轻浅得犹如蚊鸣,以至于急急奔向座驾赶往医院的男人,并没有发现她双唇蠕动间吐出的字句。
而钟茵茵在隐约看清上官少寒的面容后,便又陷入半梦半醒般的状态。
只是如今混沌,已然不若适才被独自困在密闭空间时的恐惧,虽然仍抑不住浑身打颤,但在潜意识里却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怀抱,而感到安心。
直至赶到最近的医院,经医生检查后确定钟茵茵并没有大碍,只是受惊过度需要休养调理一阵子后,上官少寒悬了一路的心才终于略略放下。
医生走后,他便又将视线转向如今正静静躺在病床上,仿若只是在安眠的钟茵茵身上。
若不是她的眉心还轻蹙着,若不是那脸色简直比医院特有的床单还要雪白,他真的要以为她只是平常一样睡着。
只不过这不是故里也不是碧水别墅,而是充溢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病房。
适才忙着检查没顾得上,如今知道她并无大碍后,上官少寒想起她身上被汗湿的衣服,已经因在地上好顿折腾而脏污不堪。
正巧护士送来了干净的病号服,但他却没有假手于人地让护士帮忙,而是遣走了所有人,自己动手为她换衣服。
由于是设备齐全的VIP病房,所以上官少寒帮钟茵茵脱下脏衣服后,索性抱着她到浴室仔细清洗了一番。
他最清楚不过自家这小宝贝有多爱干净,所以虽然上官少爷自小长大就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帮这陷入昏睡中的小女人洗澡时,却异常的仔细认真,就好像在细细擦拭着一件世间独一无二的贵重至宝般小心。
“唔……这是哪儿?我怎么……”
半眯着眼的钟茵茵,只觉得眼皮好似重愈千斤般难以抬起,所以只能迷离地眯着双眼,恍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
咦,怎么觉得今天的撒旦男有些奇怪呢?
这异于往常冷冽模样的笑脸,让她竟感到阵阵心如鹿撞般的怦然悸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真的是上官少寒吗?还是仅仅只与撒旦男长得像的另一个人?否则他深邃凤目中那太过浓郁的欢愉与浓情,要怎么合理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纵然恨不能立即把这小妖精拆吃入腹,但他终究还存有一丝理智,还记得她刚刚才自昏迷中醒来,脑子还不够清楚呢。他再禽兽再猴急,也不能这么不厚道地趁人之危不是?
“宝贝儿乖,等我给你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再慢慢说。”
于是乎,还从未因顾及女人而压抑自己的上官少爷,咬牙硬撑着没有将满面迷离的钟茵茵就地正法,匆匆拽了条浴巾给她擦拭干净后,便又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到病床上,并再次做了件过去二十几年从未做过的事——帮她穿好衣服。
等把这些寻常看来无比简单的事情做完,向来冰人般冷冽的上官少寒,竟然已经渗出一脑门的汗来。
他当然不是被这连串动作给累的,而是因为始终要克制自己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着的欲念,才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别说是过去的他,就算仅仅只是几个月前,甚至几星期、几天前的他,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对钟茵茵珍爱到这种地步吧。
不得不说欧婉秋的这次“绑架”虽未能成功,却真真让上官少寒看清了自己的心。
同样刚刚经历过他连番折腾的钟茵茵,也已经清醒了七八分,先前发生的事情正迅速回笼到脑海,让她之前迷离柔和的表情,一分分地冷漠了下去。
“你也知道了,是吗?”
钟茵茵又变回那个总是冷着张脸的样子,虽然身子还因适才上官少寒的撩拨而微微发热着,甚至心中还因他为自己洗澡穿衣而异常改动着,但声音却已经冷得好似刚刚浸过冰水般,凉得直冒寒气儿。
“知道什么?”
因这小女人前后冰火两重天,判若两人式的变化而心中微疼着,但上官少寒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似笑非笑地明知故问。
“令堂已经给我看过了父权鉴定结果的传真版,要不是因为这个结果,想来她也不会被逼到想要将我控制起来。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那个密闭空间里……”
如今再回想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但钟茵茵却还清楚记得那种幽闭空间,带给她的窒息式恐惧。
“记住,以后不要跟我说谢谢。”
这回上官少寒肃穆了神色,语调低沉得有些压抑,目光则坚毅得不容拒绝。
“放心吧,以后想来我也没机会再说了。”
钟茵茵自嘲地牵了牵有些发涩的嘴角,垂下眼帘不去或者说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麻烦你转告令堂,让她尽管放心,无论上官家什么态度,我也绝对不可能再踏进上官家的门半步。就算上官成被鉴定为我的……但我不会认的,既然我妈妈以前从来没有让我认过父亲,那么现在我也没有理由去相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