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顾越彬仿佛才想起被传是上官成情人的，钟茵茵的母亲就是钟雪岚，倏地便止住了后面半句话，眉心略显痛苦纠结地拧成紧紧的川字。
“想不到姐夫也变得这么八卦了。就算钟雪岚真是我爸的情人又怎么样？我虽然不了解那个女人，但却还算了解我爸，如果小茵真是他的种，他绝对不会……”
“不可能！”
不待上官少寒把话说完，顾越彬已然脸色大变地厉声喝止。
“岚岚……绝不是那种人！你既不了解，就不要乱说，小茵的亲外公曾经是你父亲的司机，而且还是为了他才死的，所以岳父他绝对不会跟岚岚有什么龌龊关系的，一定都是岳母误会或者哪里搞错了。”
顾越彬本就白净的儒雅俊颜，已然紧绷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话才说完他便觉得自己有些失言了，可是心知说出去的话再难收回，便也没有再做多余的解释。
毕竟以上官少爷的睿智，单单从他适才脱口而出的话中，定然已经能分析出来什么。
“姐夫，看来你跟小茵妈妈很熟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算起来，你们的年纪倒也算相仿，难不成是同学之类的？”
上官少寒原本不是多事多话的人，但刚刚顾越彬那段为钟雪岚辩护般的激烈言辞，着实暗含着太大的信息量，让他心头猛然一凛。
“是，我跟钟雪岚曾经是同学，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不过，跟你姐结婚后，我便与她彻底失去联系了。再听到关于她的讯息时，就是你姐想要收养小茵时，我才知道她已经……”
遥想起当年乍听闻钟雪岚死讯时自己的心情，顾越彬鼻子一酸，眼眶便微微有些发红。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总之以我对钟雪岚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做别人情人的，更何况岳父大人对她而言，其实跟她亲生父亲的角色差不多。”
原本顾越彬是想借自上官雅那儿听说的，岳母痛斥钟茵茵的母亲是破坏家庭的小三儿一事，让执迷不悟的上官少寒，忌惮于他们可能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想不到最后，反倒成了他凭直觉，力证钟雪岚绝不是上官成情人的一场辩论。
看来他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她，哪怕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哪怕他们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儿女，他依然难以忍受别人对她的半点指责和污蔑。
对于顾越彬推说他与钟雪岚只是同学一事，上官少寒自是不信的，只是心知现在再问他也不会说实话，所以便没有徒劳追问。
“既然如此，姐夫，小茵留下来跟我在一起自然就更没什么不好的了，不是吗？”
上官少寒略带戏谑地挑了挑眉梢，看得出顾越彬至少是真心为钟茵茵好，所以他的语气虽仍惯常冷冰冰的，却已然比之前的剑拔弩张和缓了许多。
“可是岳母那里，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你跟你母亲的感情向来都很好，而岳母更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寄予厚望的宝贝儿子，你忍心为了个女人，让她继续伤心吗？我知道感情的事情，原本怨不得任何人，可是你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复杂尴尬，再继续下去也不可能有任何结果。”
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暂时抛开旧情不谈也不去想的顾越彬，重又变回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很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妻弟。
“如果你真的爱小茵，更应该要为她和你的未来着想。姐夫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年少轻狂时曾经爱过的人，往往是最难以割舍得下的。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现实的残酷往往越过你的所有想象。终有一天，当你们之间的感情不再那么浓烈时，面对这份注定没有结果的爱，你也会放弃的。与其等到那时候，把所有人都伤透了，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啊。”
以过来人的身份，顾越彬这番话说得很是诚挚，已然不仅仅是站在“姐夫”的立场上，而是纯粹不了想让上官少寒再步上自己的后尘。
当然，这席话的字里行间，也暗含着些许顾越彬对自己过往的慨叹。
如果当初他能再坚持、再执着些，如果当初她没有移情别恋地提出分手，如果……
心中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可逝去的人和逝去的爱，终究再难追回。而曾经那些深重到，以为永远都不可能愈合的伤口，却终究都在岁月蹉跎中凝结成疤，深埋在心底再难轻易去触碰到。
“还有，你确定，小茵她……也是爱你的吗？”
若说前面那些大段大段的劝戒，都不足以引起上官少寒过心思多关注的话，那么顾越彬最后补上的这一句，却直刺进他心中始终避讳不愿面对的痛处。
“小茵毕竟年纪还小，可能根本还不懂什么是爱，而且又有泽涵那样的初恋在前，你觉得她会为了与你在一起，而承受住所有压力吗？正如你刚刚说的，我们都很了解她，也都知道她的心与精神是何其的脆弱。”
注意到上官少寒万年冰封的脸色微微一变，本有些想要放弃的顾越彬，立时又精神大振。
“其实我与小雅都觉得，最适合小茵的人就是泽涵，因为只有他才能一直稳定住她的情绪，甚至还能慢慢将她的心病彻底治愈。也许你还不知道，泽涵当初会选择心理学，就是为了小茵。”
再次听到最忌讳的名字与事件，上官少寒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垂在腿边的双手都悄然地紧握成了拳头。
以前尚不觉得，但自从下定决心要独点钟茵茵后，他心中最介意的便是她与华泽涵之间曾经的“旧情”，以及她多年来都在接受其心理治疗的事情。
还有就是，他当真不知道那小丫头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
“哎……姐夫今天说得有点多，但我和你姐着实都是为了你着想，为了你和小茵好。你是个聪明人，向来最为理智，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知道依上官少寒的脾气，自己今天是见不到钟茵茵的，顾越彬也就没再多作停留，又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独自留在门厅里的上官少寒，却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分毫，心中思绪千丝万缕地乱成了一团。
人果然是贪心的动物，最初他只是恶劣地想要强占她的身，原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倦，想不到却是越占有却觉得无法割舍，如今竟然连她的心都开始奢求了。
他这是怎么了？他还是那个冷酷绝情的上官少寒么？
甚至相比十年前年少冲动的自己，他都觉得有些自叹弗如。
姐夫刚刚说什么来着？他爱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对于旁人，他的心依然可以冷硬如钢铁，没有半丝温度。可是对于她，他却似乎再难狠得下心了……
上官少寒在这边为情所困，已经独自驱车离开碧水逸居的顾越彬，却同样也在愁眉紧锁着。
有旁人在场时，他还能够良好自控地不去想过去的事，可是当剩下自己独自一人时，那些被深埋了二十余年的前尘旧事，便如海啸中的滔天巨浪般翻涌而至，瞬间便涨满了他所有思绪。
钟雪岚？钟雪岚！
他至今都还记得二十年前，她所有的音容笑貌，哪怕是她生气时的娇嗔模样，也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难以忘怀。
虽然刚刚顾越彬可以在上官少寒面前，那般言之凿凿地说钟雪岚绝对不会是被上官成包养的情人，可是当回想到她当初离开他时的决绝，想到她说已然找到真正的心中所爱，不想再继续“错过”时，他却不由得心头刺痛，甚至能听到血液汩汩自伤口涌出的声音。
难道让她离开他，让她坚决要与他分手的原因，竟然真的是他如今的岳父大人——上官成吗？
他听说过，若是曾经缺失父母之爱的女人，大多都会恋上父亲般年纪和性格的男人。
钟雪岚自幼便因父母离异而失去了母爱，之后十几岁时又因钟忠遭遇意外死亡失去了父亲的爱，而正是从那之后，应该都是上官成在代替其父照顾她。若说她因此对这位父亲般的男人渐生情愫，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越想越是觉得心乱如麻，顾越彬不知不觉便将脚下油门越踩越深，车子几近超速却仍然毫无所觉般。
如果当初钟雪岚当初真是因为上官成才跟他分手的，那如今的一切，还真是狗血得让人哭笑不得！
曾经的情敌竟然变成了自己的岳父？而她的女儿竟然又爱上了上官家的男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吗？
难道，姓钟的女人，注定一生都只能毁在上官家的男人手中吗？
世人都道旧情最是难忘，而再也无法挽回的旧情，则更是让人只怕至死都难以放下的，更何况，那人又是最初最纯粹的初恋之情……
顾越彬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钟雪岚的，毕竟他们相识相知相恋了那么久，不仅把恋人间所能给予的所有“第一次”都给予了深爱着的彼此，也始终把对方当成此生惟一，许下过无数山盟海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