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前留下的几本酒经晦涩难懂,她耐着性子读了好几日,方只读了个大概。酒经中倒是介绍了许多种制曲之法,然书上所记都太过简略,对于他沈家的这八十一道药方的揉合之法,根本毫无益处,待将这些酒经啃完,她一时便又陷入低迷之中,郁郁不得法。
早已入了秋,虽是白日里炎热,晚上却是凉爽的很,眼下学校也都开了学,因已将江妈接了回来,她得一空下来,便送了沈云汀去了挪威人开的幼稚园上学。
这一日将沈云汀送去学校,彼时太阳升高,她与江妈一同走在高大的梧桐树底,抬头见到从树叶里漏下的光,心中不禁索然,看着那光影道,“江妈,难道沈家真的起不来了。”
“小姐。”江妈似乎早想与她长谈,当即劝她道,“我觉得你就是想得太多的,我们现在这样子,不是很好么?”
“江妈。”沈云慢道,“话不能这样说,眼下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长久的。”
“要那样长久做什么?”江妈挽着她的手,边走边道,“我只是个下人,旁的我不懂。只知道你现在这样辛苦,要是老爷太太泉下有知,他们也要难受。其实你也只是个女人呐,东西没有了就没有了吧,将来嫁了人……”
“江妈你说到哪里去了。”
“我看南乔和余先生,都挺不错的。”
“江妈。”沈云慢无奈道,“我是要你帮我想法子,可不是问你我要嫁给谁的。”
“我哪有什么法子可想。”江妈道,“你要一定想酿酒,倒是可以去问问谭师傅,他从老太爷跟到老爷,指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果然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沈云慢心道,怎么将谭师傅忘记了。当下便转了身,要去寻谭师傅去,被江妈一把拖住了,“你去哪里?”
“我去找谭师傅啊。”
“哦。”江妈道,“那你顺便叫他来一趟,我看屋子后面的那间屋长了竹子,叫他来帮忙把那竹子砍了,把漏了的瓦补好,将来你放酒曲啊、酒坛子什么的我看倒是可以。”
沈云慢边走边点头,“行,顺便叫他来砍竹子。”
竹子?
她身形就是一顿,猛然间想起她奶奶临终前的话,“祖宅的后头,竹林里,有一颗酸枣树,树下有个神翕,翕下埋了,东西……”
她脑中嗡的一声,强忍了喜悦之情,一边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要激动,去看了才知道,看了就知道有没有,一边不动声色,又转了身,追上了江妈。
到了家,她先灌了一大杯水下肚,江妈已经一个转身就端了饭粒去喂她在院中养的小鸡,她便趁她不意,拿了一把小锄刀,往后山而去。
竹林极大,上竹林的路窄而陡,她费了九牛之气,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赏了,抓着旁边几根长得细小些的竹杆爬了上去。
一进到竹林,先举目眺望一遍,只见密林深处,可见漆压压一片,想来便是她奶奶说的那颗酸枣树了,她行过去,边走边在四周张望。
她人在外头尚且不觉,然则进到这林里,方觉这林中竟是格外的寂静,竟然生出了一股杳无人烟之感。
地上的落叶厚而密,脚踩上去,沙沙作响,江妈在院里逗鸡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已经听不见了,她不禁就皱了一皱眉头,觉得这林里可着实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她都生出一丝恐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