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哨兵就走上前去,在地上捡了一块砖头,正欲去拍那坛泥,却又听醉夜叉道,“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沈云慢身子一晃,差点就摔在地上,尚好佘备在她身后,一把扶住她背,她慌忙收敛神色,这才笑着道,“这可真走了啊。”
“走吧。”醉夜叉招招手道。
于是一路上就又只闻得车轱辘响,往大码头瞿南乔安排的船而去。待到了地方,一阵凉风吹来,沈云慢一个激灵,这才发现竟是浑身上下,都已经叫汗浸透了。一个站立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
猛然就见一个人窜出来,一把就将她抱起来,急急冲进岸边的一所房子里,边还急喊道,“云慢,云慢怎么样?怎么样?”
见她整个人已是处于呆傻的意味,就伸出大拇指,在她的人中上猛掐,她吃疼之下,又是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见自己对面站着刘雄同赵科,再一看自己,坐在椅之上,一旁的瞿南乔,一脸紧张的望着她,“云慢,你没事吧。”
沈云慢这才捂着胸口,长出一口气,竟是猛的扑到瞿南乔怀里,一把就将他搂住了,嘴里念个不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站在她对面的刘雄与赵科就相视笑起来,“你这胆也太小了,我们还以为你是突然生了病,我们没叫醉夜叉吓到,倒是叫你给吓倒了。你这样搂着瞿二爷,是想干什么呀你?”
沈云慢一惊,慌张着从瞿南乔怀里挣出来,将他一推,急道,“我,我我就是太紧张了。你们也不想想,今天如果真叫他查了酒,这一路人,只怕都要没命.....”
三个男人就点点头,“好了好了,没事了。”
瞿南乔也不多言,只道,“你在这好好休息会,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言罢,一脸担忧的望了她一眼,还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抚了一抚,“你放心。”
她就点点头,望着他行了出去。
如此,时光脚步匆匆,在前线战败的消息一日日传来中,这一年便又算是过到了尽头。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是,醉夜叉自那一日饮酒后,仍是常来喝上两盅,话却明显多起来,而每每送酒过关卡时,检查亦是越来越少。
到这一日,已是阳春三月,天气和暖,聚香居门口的一株桃花含了苞,银城人也就脱掉厚衣,纷纷走出家门,身上清松的,欣赏起这大好春色来。
这一天,却因是李立刚交待过沈云慢,只言道是:推波助澜时刻已到。
她就收整了思绪,在雅间里,静静等着醉夜叉的到来。
约模到了下午光景,三四点钟时,阳光斜斜透过聚香居的窗孔,射进店中来,醉夜叉便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到店里来,仍是点了半壶酒,两碟小菜。竟还问了一句,“沈云慢今天没来?”
“来了。”高掌柜道,“长官您请坐,我这就去叫她。”
他就点点头,自去喝他的酒,沈云慢却是将近过了十分钟,方才下来,下得来时,笑着就放了一小瓶酒在桌上,“这个给你拿回去喝,慢慢喝。”
“什么酒?”他问。
“女儿红。”沈云慢道,“我爸爸在我出生那年埋在地里的,之前我取了一些,还有几坛,一直埋到现在,我取了一坛出来,给你罐了一瓶,可得省着点喝啊,这个可是喝一次少次……”
醉夜叉就笑着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样物什,递到她面前,“正好,我也有个东西给你。”
沈云慢一怔,接了过去,见是一小只香水,就笑了一笑,“你还能弄到这个东西。”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孩童匆匆跑进来,跑到他身边,就将一样东西放到桌上,“有人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不等醉夜叉回头,已是拔腿就跑了出去。
醉夜叉皱皱眉,望着桌上的那张硬白纸,就伸手翻过来一看,眉头就拧了起来,沈云慢见他皱着眉,就探过头去,看了一眼,还笑问道,“什么东西呀,这样神秘?”
待看清那物什,原来竟是一张照片,照片中三个男人,有两人正握手致意,另一人立在一旁,含笑望着。
沈云慢就“咦”了一声。
“怎么了?”醉夜叉问道。
“这两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醉夜叉诧异问道。
“嗯。”沈云慢点点头,拧神想了良久,恍然大悟,“没错。我是见过,在九重天。”沈云慢指着那两个人,“这是两个日本人。”
“什么?!”醉夜叉一惊,猛的抬起头来,“日本人?”
“嗯。”沈云慢道,“这两个人曾经去过九重天,我的确见过,以前我在九重天弹过钢琴,认识几个人。这两个人还叫了舞女去陪他们,我听她们说,这两个人,说的是日本话。”
“你确定?”醉夜叉道。
“确定。”沈云慢点点头。
醉夜叉就猛的站起来,酒也不喝了,拔腿便出了这聚香居的门。沈云慢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一口气。缓缓端起他未喝尽的酒,一口抿了,心道此事也总算是办到了尽头,往后,她也就无需再对此人虚与委蛇了。
思绪万千之迹,就听到一个声音道,“你怎么喝他喝过的酒?”
她一惊,抬起头来,原来却是瞿南乔,再一看自己,的确竟是端着醉夜叉喝过的那酒杯,唬了一跳,慌忙就将那酒杯放下了,却是固做轻松道,“我我,我就是.....”
“是什么?”瞿南乔似乎有些微恼,“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她见他话里恼意颇盛,不免就有些生气,哼了一声,将头一偏,“你怎么在这里?”
“只要是他来,我都在这里。”瞿南乔道。
沈云慢一惊,知道他这是在暗底里保护自己呢,一张秀脸瞬间就红了,良久都说不出话。
当即就起了身,将他一推,“你这人,真是.....”讨厌。
瞿南乔就笑了,“你自己也多提防着点。”
她佯装充耳不闻,又想起此前高掌柜曾说为她联络了买主,要将她这两年新置的田地一应全卖掉,一时落了一桩心愿,也就自去忙去了。
这里就剩下瞿二爷一人,端着那酒壶,缓缓喝完了那壶酒。她偶尔一抬头,不禁就喃哩一句:“也好意说我。”
如此一忙碌,于是便又到了三日之后,这日起了个早,送了沈云汀上学,又将手头上的事处理完,自来聚香居看账,一行进去,就见高掌柜极是神秘的朝一个角落点了一点,沈云慢诧异的调过头去,竟然又是那醉夜叉。
她就皱皱眉头,轻声道,“又过来了。”
“三天没来了。”高掌柜道,“今天一来就要酒,这已经是第三壶了。”
沈云慢一怔,诧异的又望了那人一眼,见他正埋头喝酒,看那神态,似乎情绪极是低落。她就点点头,轻声朝高掌柜道,“不要理他。如果他闹事,叫几个人丢出去就是了。”
言罢,就欲往院后而去,却听到醉夜驻在那里猛然喊了一声,“沈云慢!”
她眉头一皱,笑着就转过头来,“老阎过来啦。”
“你来,陪我喝两杯。”
沈云慢一怔,仍自立在那里,没有动,就又听得他道,“来呀!”
她不得法,就朝高掌握柜使了一个眼色,往醉夜叉行了过去,坐到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有心事啊?”指着桌上的酒壶,“喝了三壶了,你平时通常只喝半壶……”
“少废话。”醉夜叉道,“你还怕我付不起酒钱?笑话。”
一边就又倒酒,与沈云慢碰了一碰,说道,“干了啊。”
当即就仰脖子干了,于是不消片刻,这一壶酒便宜又叫他喝了一个底朝天,仍是觉着不过瘾,将桌子一后,“拿酒来。”
就有小二急急行上来,说道,“阎长官,您今天已经喝了三壶了。已经过了量,小店的规矩是两壶不过江。您已经超了……”
“少他妈废话!老子今天不过江!”醉夜叉道,“拿酒来!”
小二站着不动。
“还怕老子没钱?”醉夜叉道,顺手就拍出一张百圆钞在桌上,“卖不卖?”见小二仍是不动,就又去腰间掏出一杆枪,又拍在桌上,厉声喝道,“卖不卖?不卖老子今天就毙了你!”
一时店中旁的酒客听到声响,俱都吓了一跳,纷纷起身,急急付了账,鱼贯出了店,一时店中冷清,只余这个角落里,三人神色各异。
小二就一脸为难的望着沈云慢,沈云慢就皱皱眉,“去取吧。”
小二这才满脸委屈的,去拿酒去了,又听到醉夜叉道,“给我拿一大坛来,取两只大点的碗。”
沈云慢不动声色,只是皱眉望着这人,不一刻,酒取来,他就起了身,哗哗往大碗里倒酒,极是霸道的,递过来一碗,“喝了!”
沈云慢冷眼望着他,知道这人今日心中是极不痛快的,就欲抽身而去,免得触霉头,耐何叫这人拖着,便是不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