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夏已经不知道自己离开傅司晨多少天了。
她每天按时起床,三餐不落,看看书养养花,貌似很悠闲自在,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每一声心跳都有回音,空荡得什么都填不满。
看着阳台上开得正灿烂的各色太阳花,梁夏夏扯了扯嘴角,轻轻问了一句:“小周,你说晨会喜欢这些花吗?”
江边别墅的那一片空地她原本想着一半种玫瑰,一半种百合,现在却只想种满太阳花,只是想像着家门口有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圃,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小周转头看了阳台一眼,轻轻应了一声:“我想老板他一定会喜欢的。”傅司晨虽然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但是如果是梁夏夏亲手种的,他也一定会喜欢的。小周说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半个小时之前,古信出门去了,似乎是去接那个叫吴默林的男人去了。
距上次吴默林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三天,他们说的治疗现在看来是要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小周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他擅长观察人的表情,吴默林第一眼看到梁夏夏的时候,眼睛中一闪而过的狂热让他心惊肉跳。
正想着,大门嘀一声开了,吴默林迈着大步走进来,一双眼睛从看到梁夏夏的时候就没离开过。
又是这样的眼神!小周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站起来挡在梁夏夏身前,阻隔吴默林的视线。
“小周,怎么了?”梁夏夏被小周吓了一跳,慢慢站起来,疑惑地看了一眼吴默林又看看如临大敌的小周,接着再看看才进门的古信。
小周只是用敌视的眼神瞪着吴默林,弄得吴默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干咳两声说:“小孩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没觉得我帅到让你受不了的地步啊。”
原本心情有些郁郁的梁夏夏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扯了一下小周的衣服。小周不满地瞥了吴默林一眼,还是乖乖地站到一旁。
吴默林对着小周得意地挑了挑眉毛,那样子简直就是在说,你看你家夏夏小姐可没站在你那边!惹得小周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吴默林才心情好好地坐下,张开双臂搭在沙发背上。“小睿睿昨天就给我打了电话,不过我这两天人在国外,今天凌晨才赶回来,觉都没睡醒,又被小信信接到这里来了。”
放佛为了验证他真的很困,吴默林毫无优雅可言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润。对于吴默林这种恶心肉麻的称呼方式,古信除了翻白眼已经懒得反驳他了。
梁夏夏没接话,心绪不宁地低头看着自己日渐白皙的双手,甚至还分心想指甲太长要不要减掉。不过这件事情她逃避不掉,她不想一点一点忘记傅司晨,就必须要有外界干预。
“你想好了没有,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原以为梁夏夏应该急着寻求他的帮助才对,但是现在看来,她对于他还是潜意识存在着戒备啊。吴默林暗中打量着梁夏夏,故意这么说了一句,没想到立马得到回应,却不是梁夏夏的。
“我也觉得浪费吴医生的时间不好,所以吴医生还是请回吧。”小周凉凉地说了一句,话语中表现出了他是多么地希望吴默林赶紧滚蛋。
被自己的话呛了一下,吴默林顿时语噎,看着小周就差上来抓着他的领子扔他出去的样子,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小孩了。古信看着他们三个跟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气氛,脸上的笑意渐浓,原本乐得看热闹,但是看梁夏夏纠结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小夏夏,在记忆这方面,吴默林是个中翘楚,你可以让他试试。”古信敛了笑,第一次这么正经地跟梁夏夏说话,三个人同时看向他。小周是不满他帮吴默林说话,梁夏夏却是惊讶古信原来不笑的时候是这样子,而只有吴默林,用一种惊讶中带着疑惑地复杂眼神瞟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古信明明是姜睿的人,梁夏夏对他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似乎隐约觉得,古信是绝对不会害她的。犹豫了一会,梁夏夏还是咬着下唇对吴默林点了点头,然后说:“好。”
小周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梁夏夏已经冲他摆了摆手,轻声说:“我想试试,有什么不对劲,我会停止治疗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吴默林说的。
吴默林装作没听见,脸上挂着自以为很温和其实已经表露出他的狂喜的笑容,到门口提起古信放着的箱子,指了指梁夏夏的房间:“催眠最忌讳被打断,我们到你房间去。”
梁夏夏对小周点了点头,又看了古信一眼,才走进房间。
“我以为你会不同意,你比我想得更有勇气。”吴默林示意梁夏夏到床上躺好,然后从自己的箱子里面找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怀表,又拿出一个小巧的香炉。
梁夏夏没说话,其实她心里很没底,对于姜睿的人,她多多少少抱着警惕,但是比起忘掉傅司晨这件事情带给她的恐惧,她可以尝试一下相信吴默林。瞥见吴默林把小香炉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从箱子里拿了一小块黑色的东西出来,梁夏夏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安魂香。”吴默林对梁夏夏安抚般笑了笑,“可以让你放松下来,味道也很好闻的,你不用紧张。”
看着吴默林拿打火机点燃黑块的一角,然后放到小香炉里面,一股淡淡的烟飘了出来,梁夏夏深吸一口气,果然闻到一股很舒服的清香。
“这可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古香,平常人想闻可都闻不到的。”要不是梁夏夏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有一点闪失,他也舍不得将安魂香拿出来用。
梁夏夏瞥了他一眼,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住没说。其实她本来想说,值一个皇朝的她用点古香怎么了,不过转念想到傅司晨,心里一痛。
将怀表开关打开,放到梁夏夏心口的位置,吴默林收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梁夏夏的脸,将声音放到一个极其温柔的声线上:“夏夏,把眼睛闭上,用心感受时间的流逝。”
梁夏夏轻轻闭上眼,把所有的杂念都去除,感受着心口怀表的走动。咔咔,咔咔,慢慢地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怀表走动的声音重合了,也不知道是古香的原因还是怀表的声音让她觉得困倦,她的意识慢慢地下沉。
“你现在很累,很困,很想好好睡上一觉。”
吴默林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梁夏夏眼珠子慢慢转了转,然后终于陷入沉睡。
她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跟一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坐在一家咖啡厅里。
“你这丫头,不管你问什么,你都说还好,你敢不敢说一下真话?”那男人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力道很轻,他笑了几声,她却看见他眼中的宠溺和担忧。
“这就是真话啊!”她眼中闪过一丝委屈,脸上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话说,你什么时候结婚?”这话一说出口,她有些尴尬,然后变得有些难过。
“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难道某人想要嫁给我?”他笑,双眼中透出的希冀和欢喜让她即便是在梦中也有些动容。
“是啊,想嫁给你,怎么办呢?谁知道你家人是不是给你藏着一个结婚对象啊。”她感觉得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在微微抽疼。
对面的男人轻轻笑起来,然后用一种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慢慢说:“我有喜欢的人乐,才不会听从他们的安排呢!等时机成熟了,我就会把她带回家!”
心口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样钝钝地疼起来,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此时说的话,还有更沉重的事实让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双眼慢慢睁开,梁夏夏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上那盏华丽的水晶灯,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哟,醒了。”吴默林正好将小香炉放进箱子里,转头看见梁夏夏昏呼呼地从床上做起来,打了个招呼。
梁夏夏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轻轻问吴默林:“我睡了多久?”
吴默林抬手看了看手腕上 高档手表,挑了挑眉:“不久,也就是十来分钟。”
十分钟?为什么她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小时一样呢?梁夏夏眨了眨眼,想起刚刚梦里的画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吴默林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那不是梦。”吴默林微微一笑,“那就是你的记忆,我问你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谁,你告诉我,是叶其轩。”
梁夏夏愣了愣,然后瞪了吴默林一眼:“你偷窥我的记忆!”
吴默林赶紧摆手否认:“我可没有,我这是再帮你加深记忆。”看梁夏夏还是一脸不相信,气鼓鼓看着自己,吴默林无奈地叹口气,只好解释,“你要知道,人的记忆有时候是会欺骗人的,但是潜意识却不会。有时候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事情,只是你的记忆在告诉你‘忘记了’,实际上也许那些事情深深地印刻在你的意识中。”
“在人处于一种深层睡眠的时候,意识是最活跃的时候,如果这时候有人问一些你已经‘忘记了’的事情,你会下意识回答出来,这就叫催眠。”吴默林坦诚的看着梁夏夏,“我会帮你记起那些你已经‘忘记’或者正在‘忘记’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我刚刚梦到的,其实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那都是我的记忆?”
吴默林耸耸肩点头,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进箱子里。“我怕你一次承受不了这么多的记忆,所以没敢让你沉睡太久,现在你应该挺累的,你先休息,我明天再来。”
梁夏夏已经不知道吴默林说了什么,她一心在想刚刚梦里的场景。那个男人她见过,她觉得很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叶其轩……
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尽管还不能连成画面,但是却让那个身影越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