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两天拟定好了内容与版块,凌晚晚再次跟唐语婷见面。
“这是拟定好的板块和内容,唐总你先看一下,如果不满意可以再修改。”凌晚晚递过去,唐语婷接过,“我很期待。”说完便认真的看了起来。
等待是漫长的,凌晚晚坐了一会儿便去了盥洗室。
转弯的时候迎面撞了一个人,凌晚晚连忙将摔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道歉:“抱歉,您没事吧?”
当对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凌晚晚整个人僵住了,而对方则是从刚开始的愤然转换成欣喜,“晚晚?”
“晚晚,妈妈找你找得好辛苦……”莫丽娟抱住凌晚晚,“妈妈对不起你,晚晚,妈妈对不起你……”
凌晚晚想推开她,想问她为什么当年将她丢下,想问既然要消失了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在瀚城,既然当初选择了不要,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可她的双手像是灌了铅般的沉重,她无法动弹。
莫丽娟仿佛陷入了哀伤中不可自拔,她不断的诉说着当年她的苦,说那些年她的不得已,说丢下她的苦衷。
凌晚晚像是回到了那年被丢下的彷徨,那是一条没有街灯的老旧街道,莫丽娟告诉她让她在原地等她,她去买东西,可她再没有回来。
五岁的小女孩就在那条街道一动不动的站了一夜,直到被凌父捡回去,然后再用一年才能相信她的亲生妈妈是真的不要她了。
然而消失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眼前,上下唇翕合说着那些年丢下她的原因,凌晚晚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她,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让凌晚晚觉得讽刺的是,最后的最后,莫丽娟对她说:“晚晚,妈妈没有地方住了,你能不能帮帮妈妈?”
她一口一个妈妈,凌晚晚听得可笑,却无法说什么。
人最忌不孝,无论莫丽娟对她如何,她到底是生她的母亲,凌晚晚无法昧着良心将她漠视。
凌晚晚拉下她握着自己的手,莫丽娟如何会放手,死死抓住凌晚晚的手,力道大得完全不在意已经将凌晚晚抓疼。
“晚晚你不能不管妈妈……”
凌晚晚只觉得浑身冰凉,母女之间相隔数十年未见面,却是只顾着她自己,她强颜欢笑道:“我在工作,您能不能等我事情忙完……”
莫丽娟尖锐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不行!你一定是想走不管我了,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置我于不顾就是不孝!”
唐语婷翻完了几张纸张,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凌晚晚出来,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刚想让侍者去盥洗室看看,就见凌晚晚走了过来,唐语婷摆手让侍者下去,双眼不经意扫到她身后的中年女人。
女人一身平价衣服,头发自然垂直披在脑后,脸色蜡黄,但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出女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
但唐语婷看的却不是她美不美,而是那张脸无比的熟悉。
“这位是?”唐语婷不动声色的再看了一眼,然后去看凌晚晚。
凌晚晚刚坐下,听到唐语婷的问话张了张口却是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莫丽娟,倒是莫丽娟自己开口了:“我是晚晚的妈妈,你是?”
妈妈?
唐语婷不着痕迹的比较了一下两人的脸,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倒是脑海里的另一张脸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是我的客户。”凌晚晚淡淡道,然后缓了心情去看唐语婷,“唐总看得如何,有地方需要修改吗?”
莫丽娟神色动了动,看向唐语婷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只是凌晚晚和唐语婷心思都不在她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
“很好了,就这样吧。”唐语婷笑着给凌晚晚倒了杯花茶,“到时候发行了希望贵报社不要忘记给我留一本。”
凌晚晚强装上笑容,“当然,很感谢唐总您的配合,耽误了您的时间我很抱歉。”
“你总是那么客气。”唐语婷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而莫丽娟却叫住了她,“请问有什么事吗?”唐语婷问。
莫丽娟搓了搓手,干巴巴的道:“你姓唐?口俞唐?”
唐语婷一顿,目光幽深的看着莫丽娟,一笑:“是啊,口俞唐。”
“那……那你一定……”
唐语婷:“恩?”
莫丽娟却突然不说话了,重新坐了下去谁也不看。
凌晚晚看了她一眼,将视线落回唐语婷的身上,歉然的朝对方笑了笑,“我送您。”
唐语婷目光深长的看了眼莫丽娟,然后摆手拒绝了凌晚晚的相送,拿起包包就往外走,留下凌晚晚和莫丽娟在雅座上。
上了车,唐语婷吩咐司机开车,旋即闭目沉思,脑海里一点点的将线铺开,再一点点牵起来,最后得到的答案令人震惊。
“还真是有趣。”
当晚,唐语婷便打电话让监视着唐语嫣的人将她送回国。
且不说唐语婷那边是如何,这边莫丽娟缠着凌晚晚不分开一步让后者十分头疼,只要她稍微提高声调,莫丽娟就暗自抹泪说当年她将她生下是如何如何的艰难,若不是生活所迫怎么会将她丢下云云。
“妈。”凌晚晚正事莫丽娟,“我不想再追究当年你是为了什么把我丢下,也不想追究为什么时隔二十年你会突然想出现,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去追究,但我请求你,不要打扰我的工作,如果你真的不放心,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回去,你守着我的家。”
莫丽娟立即点头答应。
凌晚晚心中苦笑,只得拦了辆出租车两人一同回了住处。
将莫丽娟送进家门,凌晚晚没有强调什么,只给她留了一点钱就回了报社。
回到报社的凌晚晚只觉得身心俱惫,她足足来来回回坐了四趟电梯才打起精神,她一向公私分明,既然要工作就得将私人感情丢开。
抓紧时间与下属开了半个小时的会议,凌晚晚又去跟凌煜商量了接下来专访的排序,直到临近五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童欣敲开门,进来就见凌晚晚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上前开玩笑道:“怎么了,跟条死狗似的。”
凌晚晚红着眼坐起来,拿出化妆镜看了看,心里苦笑,可不就是死狗么。
见她这样,童欣反倒是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莫丽娟回来了。”凌晚晚哑着声音开口,“那瞬间我整个人都傻了,我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气才平静的面对她。”
童欣沉默了。
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她一个局外人还真是不好说。
于是她只能安慰道:“回来了总归是好的,毕竟是连着血脉的亲人,她还能害你不成?”
凌晚晚心说她是不能害我,但她却是只顾着自己,见面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她帮她,而不是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甚至进了她的家门,见到客厅上小四子的照片,她都能视若无睹的去厨房找东西吃,问都不问那个孩子是谁。
可这些,她不能跟童欣说,莫丽娟再如何不好,她都是她的母亲,一辈子割舍不掉的血缘。
“行了,别想了,咱们去幼儿园接孩子吧。”童欣拍拍她的肩,“小凌的妈妈又出差了,这艰巨的任务又落到我头上了,我送你一起。”
凌晚晚点点头,拿了包包跟在童欣身后。
接了小四子,童欣将母子送回凌晚晚的住处,然后和小侄子一起朝车外的两人挥手。
凌晚晚抱起小家伙慢慢上了楼,因为抱着小四子,不方便从包里拿钥匙,凌晚晚伸手敲门,但敲了许久也没人过来开门,凌晚晚便以为莫丽娟不在家,只得将小家伙放到地上,取出了钥匙打开门。
一进屋就见莫丽娟正躺在沙发上做面膜,窗户大开,空调也开着,就连电视都开着,可人却闭着眼睛。
莫丽娟抬了抬眼皮,又闭上眼睛,“带了钥匙还敲门,谁惯得你这毛病?”
凌晚晚不由抓了抓钥匙,然后放到鞋柜上,蹲下身给小四子拖鞋,没说话。
小四子最见不得他的凌凌被人欺负,更何况那个人他没见过,下意识就觉得凌凌也是和那人不熟的,扬声说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我们家的?”
“哪来的小杂种?”莫丽娟扯开面膜,湿着一张脸瞪小四子。
胆子再大也是个小孩,小四子见她这样吓得缩到了凌晚晚的身后,一张小脸惊恐未消。
凌晚晚神色木然,握着小四子的手小声的安慰他,随后起身朝莫丽娟说:“小四子是我的儿子,请您以后说话注意一点分寸,他是您的外孙。”声音虽恭敬却透着严厉。
莫丽娟愣了一愣,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凌晚晚也不等莫丽娟说话,抱着小四子就往房间里去。
只是没想到推开门,房间里一片狼藉,柜子里原本折叠得好好的衣服被丢到了地上,床两边的床柜也被人翻得乱七八糟,梳妆台更是不用说,护肤品的各种盖子被打开明晃晃的放在那里。
小四子抱着凌晚晚的脖子,傻傻的问:“凌凌,咱们家是进贼了吗?”
小孩清脆的声音一向不低,这句话被外面的莫丽娟听到,她立即恶狠狠的大骂回来:“小野种你骂谁呢!有娘生没爹教……”
莫丽娟的话被一声巨大的声响盖住,小四子吓得捂住耳朵,凌晚晚抱着他靠在门板上。
“宝贝别怕。”凌晚晚拉开他的手,亲昵的贴着他的额头。“宝贝乖……”
小四子搂住她的脖子,蹭了蹭不说话,随后一个个轻吻落在他的头顶上,凌晚晚紧紧将他抱在怀里,泪不停流下。
“凌凌……”小四子害怕的叫她。
隔着一块门板,凌晚晚还能听到门外那清晰的咒骂,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骂一个人能有这么多词汇,句句像是利剑刺入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