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晚晚的头从水杯中抬了起来，她将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面色有些古怪地看了童欣一眼，“我以前笑，不是因为我开心，现在不笑，也不代表我不高兴，你明白吗？”
童欣点了点头，凌晚晚松了口气，童欣已经龇牙咧嘴地扑了过来，两手扯着凌晚晚的嘴角，用力地往上提着，恶狠狠地道，“我明白个头，凌晚晚，别跟我讲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你要是再给我绷着一张死人脸，小心今晚我让秦朗拖你出去接客。”
凌晚晚被她揉得一脸发痛，不甘示弱地抓了回去。
童欣自然不从，两个人没一会儿就在床上裹成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是气喘吁吁地放开了彼此。大眼瞪着大眼，额头上都流出了一层热汗。
凌晚晚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哪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太暴力了。”
童欣挥了挥自己的拳头，冷哼了一声，“小贱人，我还不信收拾不了你了。”
凌晚晚无语地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她。
童欣的口无遮拦还好她已经习惯了，谁也不会料到她这样一具安静柔弱的外表下会有这么一颗暴力的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凌晚晚在她家里住的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觉得无聊过。每天被童欣和秦朗折腾来折腾去的，那个人的影子也渐渐淡了下去。
对于她的突然受伤和出现，童欣一直没有多提，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在叶叔扬家里住了。两人就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光一样，那段没有叶叔扬的时光。
童欣不说，凌晚晚也正好心安理得自欺欺人地瞒天过海，整天和童欣斗嘴，玩闹，心血来潮时，也会和童欣密谋着敲诈一下秦朗。
日子很快就回到了从前。
凌晚晚像是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叶叔扬这个人。她又回到了过去，一切又回到了过去，除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有事没事地挂着笑容。
其实她也不是不笑。
童欣有好几次都看见凌晚晚一个人靠在窗边，无缘无故地笑了出来。有的时候是望着一本书，有的时候是看到一部电视剧，有的时候只是起了风，各种稀奇古怪的场景凌晚晚总能一个人就忽然笑出声了。
可是，她笑过之后，无一例外的心情就变得一团糟，脸上一直阴沉沉的，不管童欣再怎么说再怎么闹，她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可谁也不敢提起。
也有的时候夜里，三个人睡不着的时候，凌晚晚就会心血来潮地搬来枕头，放在窗边，连哄带骗地非要童欣和秦朗躺在窗台的枕头上，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
而她自己，就躺在对面的沙发上，若有所思地望着惊慌失措的童欣与秦朗，以及他们身后那轮圆圆的太阳。
风在背后阴森森地吹过。
秦朗倒是悠然自得地看着头顶的月光。童欣就早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根本不敢动弹，生怕一不小心就摔了下去，看着凌晚晚一脸出神地看着自己，她忍不住惊声尖叫出来，“凌晚晚，你发什么疯，这样我可是会很容易摔下去的。”
凌晚晚挑了挑眉，懒洋洋的眯起了眼，“怕什么，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我会拉着你。”
童欣拿过身后的枕头就冲她扔了过去。
凌晚晚眼疾手快地一把抓在了怀里，神色古怪地看了童欣一眼，自言自语地道，“原来，一面看着月亮，一面看着别人，是这样的感觉。”
童欣再也受不了了，骂骂咧咧地从窗台处爬了回来，飞快地跳回了床上，钻回了被窝。
秦朗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凌晚晚失神地脸色，没有出声，反而是惬意地享受着冷风吹过脸庞的感觉。
童欣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看见凌晚晚和秦朗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忍不住一掌拍在了凌晚晚的头上。凌晚晚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上面。
童欣脸色一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碰到她的伤口了，连忙俯下身去查看，却听见了凌晚晚的鼻间发出了均匀细密的呼吸声。
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童欣有些哭笑不得地抬起头来，却看见秦朗阴影遮盖处的眼睛也是闭了起来，他的身子因为睡着，正一点一点地往外滑去。童欣吓白了脸色，赶紧一个箭步跨了过去，用力将秦朗拖了回来。
凌晚晚被童欣拉到了床上。秦朗则因为体重的原因，被童欣嫌弃地扔到了地上。
日头在远处探出了半个小小的脑袋。
童欣将凌晚晚拖到床上后，不由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撩起了她的刘海。原本光洁的额头上面，一块指甲大的伤疤还没有完全褪去。
也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彻底消失。
童欣觉得眼睛有些酸，连忙移开了视线，往下挪去。凌晚晚的脖颈上面，一道更长的伤疤盘踞着，伤疤边缘，是一条微微****的大动脉。
要是当时唐语嫣再狠心一点，又或者叶叔扬再迟一点，也许凌晚晚已经不能再躺在这里了。
童欣抿紧了唇。
也许是察觉到了有人正注视着自己，凌晚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见到童欣几乎是贴到了自己面前的脸，瞪大了眼。
还没开口，就听见童欣拧着眉，有些困惑地望着她，“晚晚，你是不是和他又见面了，所以才逃到我这里来的。”
凌晚晚心里的惊诧顿时消失不见，反而是化为了浓浓的睡意，她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童欣。
童欣一直以为她和叶叔扬只是简单的争吵，总会和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和叶叔扬之间，不是争吵那么简单。
也许这就是她性格里面比凌晚晚更纯真更率性甚至有些更傻气的地方，所以她才永远不会像凌晚晚那样，患得患失，痛苦挣扎。
就像叶叔扬所说的，凌晚晚就是太聪明了。
而有的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显得懦弱，或是其他。
要是她呆一些，笨一些，哪里会管叶叔扬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要留在他身边，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等着他有一天腻了之后一脚将她踹开，她再哭哭闹闹一场，事后又欢欢喜喜地过着从前的日子。
再多的伤痕，都会被时间一一平复。
可她就是太聪明了，叶叔扬所说的每句话，所做的每个表情她都会在心里暗自琢磨揣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跟在他身边。
不想让自己掉进陷进，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一面沦陷，一面挣扎，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童欣哪里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见凌晚晚不说话，童欣有迟疑地开口，“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了，我们是好朋友，什么事，都可以一起来承担的。”
凌晚晚失笑出声，这还是这段日子，她第一次不是因为想起了叶叔扬的那种笑，而是淡淡的，带着一股捉摸不清的意味。
就像是她以前常常露出的那种笑一样。
秦朗曾经说过，凌晚晚最吸引人的就是她那种将笑却未笑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猜测，她即将要到嘴边的究竟是怎样的笑意，是调皮的，温柔的，还是恶意的，讥讽的。
就是因为这种猜不透，才更让人着迷。
凌晚晚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喋喋不休的童欣，在她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童欣，我真的是爱死你了。”
除了你，没有人会这么担心我。
童欣身子僵住了，脸一下红了起来，满脸无措地望着她，结结巴巴地道，“晚晚，我……我们只是好朋友，我心里有别人了。虽然你很漂亮，也很聪明，可是……可是我……”
凌晚晚一脸黑线，心里什么感动啊矫情啊之类的全部消失不见了，她一脚踢在了童欣的屁股上，将她踢了下床，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了头，“神经病。”
童欣揉着屁股，一脸委屈地望着被窝里面那鼓鼓的一团，不依不饶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你怎么可以这样，刚刚才对我表白了，现在又不要我了。”
凌晚晚隔着被子用力将童欣再次撞翻在了床下，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还不出去，我要睡觉了。”
童欣不甘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歪歪扭扭地走了出去。
凌晚晚长出了一口气，将头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揉了揉自己有些湿润的眼角，低声地骂了一句，“早就知道，我不该跟她说什么煽情的话。真是自作自受。”
说着，凌晚晚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认识的人不多，但唯一认识的几个，却都是值得她掏心掏肺付出感情的好友。
说起来，还真是幸运。
凌晚晚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闭上了眼睛。快了，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将你从我的生命里，完完全全地剥离出去了。
叶叔扬。
童欣揉着屁股走出去的时候，秦朗还用一副怪异至极的姿势趴在地上。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死去的螃蟹一样，完全没有丝毫美感可言。
偏偏有人还以为他是童话故事中中了巫术的公主，死皮赖脸地不肯起来。
童欣一脸嫌弃了走了过去，一脚踩到了秦朗的肚子上，恶意地揉了揉，“起来，别把我家地板弄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