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经常出差，我早就练就了一副上了飞机就可以倒头睡去的好本领。这次又加上昨晚实在睡得太浅，于是便一路睡到了罗马。中间醒来几次，看到他大部分时候都开着笔记本看资料，偶尔闭眼浅寐，睡相比我是好多了……
到了酒店办理好入住已是下午，我因为好好睡了一觉精神百倍，他又不肯说累，于是便直奔斗兽场而去。结果我们到的晚了些，已是不能进去了。
我觉得有点遗憾，便拉着他登上了临近一处小高地，这样可以从稍微高一点的视角去看斗兽场内部。可惜恰好遇到斗兽场在整修，大部分建筑体都被有点煞风景的铁架遮挡了。还好有大群的飞鸟从斗兽场内飞向遥远的天空，还这斑驳之地一些沧桑感。
梅长苏告诉我，这里当年最重要的节目便是“角斗”，甚至有专门的角斗学校。然而，虽然叫学校，事实上不过是训练营和监狱而已，因为绝大多数角斗士是奴隶和俘虏，他们生存的意义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他人提供娱乐。
“这以前……一定有很多惨死的亡魂吧。”我忍不住有些感慨。
他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那断壁残垣的古罗马遗迹，平淡无波地道：“对于罗马贵族来说，这里的残酷才令他们激动不已。失败的角斗士要恳求看台上的人大发慈悲才能活下来，如果观众的手掌向下，那就意味着要他被杀死……霓凰，人的本性或许本就很残忍，当我们有权利决定别人的死活的时候，不知尚存几分仁慈之心……”
看着他神色中那份冷意……是又想到林伯伯和伯母了吗……
“不……林殊哥哥，残忍是某些人获取利益的手段，但若所有人都没有仁慈之心，这斗兽场怎会没落……”
他转头看看我，唇角微微扬起，“是啊……仅仅靠残忍上位者，必将被自己的手段所伤。到时候万劫不复，就怪不得别人了……”
天色将晚，漫步离开时，我想换个话题甩掉刚才那份凝重。
“林殊哥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一直以为神的世界中存在2个不同的奥林匹亚，因为希腊和罗马的十二主神发音大多不同，比如，很喜欢去抓偷腥老公的天后Hera，她在罗马神话中叫作Juno，而爱打架的Ares在罗马神话中则叫了Mars……但是，神尚且只取2个名字……林殊、梅长苏、苏哲……你的名字比十二主神都多一个。狡兔才有三窟，你啊又不是属兔子的……”
他一向比我博览群书，但神话什么的好像不在涉猎范围，于是笑问：“没有一个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吗？”
“有啊，比如太阳神Apollo，他啊，是个忙命，又是太阳神、光明之神、音乐之神，还是医药之神和真理之神……林殊哥哥，我想起来了——”
对他做了个鬼脸，十分得意地道：“我想起来了，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啊，并不是你呢。”
是啊，从牙牙学语听故事起，就听说这位阿波罗大叔是男神中最英俊的，而且他快乐、聪明、有勇气，且拥有阳光般明亮的气质……还真是小小一颗芳心暗许过。
他抬眸微睇，但眼神没有丝毫气恼，反而低笑连连：“霓凰，你不记得了啊……”
“什么？”我些微讶异，我与他之间，哪有什么不记得的事。
“你小时候，有一次听完你的阿波罗神话，像个小丸子一样爬滚到我身边说……说我是你的阿波罗。”
我停下步子，有点不可置信：“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那么小的时候就这么……大胆了？”
然而回过头想想，林殊哥哥……对我而言，他确实是个阳光敏锐如阿波罗一样的存在，他说的话可能性还真是很高。我这厢苦苦追寻幼时的记忆，他却忍俊不禁，黑眸带着笑意，捏了下我的鼻子，“小孩子就是好，说什么信什么……”
……果然又被栽赃……
9月末的罗马其实还很暖和，我自己穿得单薄，却有些怕他着凉，毕竟此前他给我的感觉是有些“弱不禁风”的……
“林殊哥哥，最近看你穿着没有以前厚实，天气入秋其实越来越凉，你出门应该多穿一点的。”
“还好。最近……没那么怕冷。”他牵过我的手十指交握，确实，好像没有那么凉。
“为什么？”觉得他身体转好，我也高兴得很。
他难得有些吞吐：“……以前宴大夫开的那些中药……我是不大吃的。最近嘛，比较遵医嘱而已。”
“……医生开了药，当然要吃啊。”我有些气恼，这人，以前太不爱惜自己了。
“原本对我来说，冷一点热一点倒也没有什么，不过……”他顿了顿，看着我，“如果穿得像个老头子和你出来，那也太没有颜面了。”
我才不在乎你穿什么……不过，要是因为这个可以好好吃药，那真是太好了。
他转身看着已在远方的斗兽场，有些无奈地道：“然而我的身体……大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还好这些年感觉一年好似一年……霓凰，最初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去联系你？”
我并不在意他不联系我什么的，但最初那几年……他一定很痛吧，身和心都在被煎熬……
悄悄掩去心头的痛感，伸出手指划过天空，指向那在厚重铁架中巍巍而立的斗兽场，笑着对他说：“你看，它都在那里几千年了，世上有什么不可能呢？我们现在是在永恒之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