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狱森林外围到青州城,大约六百里,以孟慷的脚程,也就是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
都说近乡情怯,孟慷来到了从小生活的青州城外,虽然脸上波澜不惊,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心中却五味杂陈,复杂得很。
看着青色的城墙,还有城门口那些川流不息,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切都和印象中的并没什么分别。
可是孟慷却知道,这城中再也没有了孟园,没有了那个宠爱自己的胖老爹,没有了那群总是看起来很闲很闲,其实却满腔热血的叔伯兄弟们!
一想起他们,孟慷心中隐隐作痛,被尘封的记忆一下子全都被掀开了。
青州城的街道依稀如昨,看起来并没什么变化。
小时候常去的那家豆腐摊还在,街对面的绸缎铺子又进了一批新货,颜色鲜亮扎眼,自家门前的那棵老柳树依旧挺拔,风一吹动,漫天柳絮飘飞,给这片街市上凭添了几分意境。
隔着一条长街,孟慷看到了自家药铺的门口。
一年前生意兴隆的清远药行已经改换了招牌,变成了顺记药行,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孟慷心中微微一酸,却并没有想要入去的意思。
沿着长街继续行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孟园。
放眼望去,孟园的围墙被雨水冲刷得斑驳不堪,大门紧锁,上面到处锈迹斑斑,看起来这园子已经荒废很久了。
孟慷在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穿过朱雀大街,道路的尽头便是城主府了。
孟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只是突然有些怀念城主府外的那棵老梨树了,怀念那个每次经过时都要忍不住朝某人的闺窗望上一眼的那个自己。
一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如今孟慷也已经突破蕴神境界,若论真实战力,绝对已经超越了青州所有的同龄人。
昔日的废柴,终于找回了自信,重回故地,他突然很想见一见慕容冰雪,见一见自己曾经仰慕的那个女孩,然后不小心的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同了。
沿着围墙走了一圈,一直走到城主府大门前。
其实孟慷并没有想好,要不要真的见一见慕容冰雪,只是漫无目的胡乱走上一圈罢了。
不过,当他看到城主府大门时,立刻就惊呆了!
因为城主府的大门上,贴了两条大大的白封,是大戟朝官家的封条。
城主府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被贴封条?青州城中不是城主最大么?
孟慷脑中一下子转过许多的念头,隐隐感觉到城主府被封,或许和自己有关!
身形一晃,少年的身影便从这条长街上消失了,他要去找人问问这一年之中,青州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镇远将军府,也就是如今的新城主府,今夜宾客满座,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因为明天就是镇远将军兼新任城主大公子虚步行赴京入学的好日子。
昔日的顽主少年虚步行,青州七虎的老大,如今考上了大戟朝排名第六的飞流学院,成为了青州学子们交口相传的榜样。
一年前,虚步行还是个顽劣的青年,终日只会和伙伴们到处惹事生非,谁也没想到,短短一年之后,他竟然咸鱼翻身,考上了飞流学院。
就连和他一起厮混的另外六虎,除了羡慕嫉妒之外,更多的却是替兄弟感到自豪。
遥想当年,青州城内最耀眼瞩目的少年英材当属前城主之女慕容冰雪,再早之前,还有那位身中大朝试三甲的探花郎徐庞力压群杰,如今这些当年的骄子全都风流云散,不复再被人提起。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恐怕就连虚步行自己都没有想到能有今天,在感叹之余,不免有些唏嘘。
“各位兄弟,你们稍坐,我去后院透口气,一会回来再陪你们继续喝!”虚步行从席间站起身,和兄弟们打了个招呼,独自一人走向了自家的后院。
后院是虚步行这一年来每日练武的场所,每天不到这里来转一圈,心情总有点不舒服。
虚步行望着满院的练武器械,不禁回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
当时的情形险之又险,第二天一早父亲便要考察自己,如果不是孟慷让人及时送来了回春丸,让他的隐疾得到缓解,成功渡过难关,便没有后来的虚步行。
而那枚回春丸的背后,却关连着青州城内的一桩大案。正是因为这桩大案,才令上一任城主慕容雄关惨淡收场,而虚步行的父亲才能顺利上位,成为新任城主。
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惜,这个天大的秘密,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而已,连个能分享的人都没有。
“虚步行,我有话问你!”
正当虚步行微微走神的空当,身旁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道。
虚步行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这一年来的如履薄冰兼玩命苦练,早让他脱胎换骨,警惕性极高。
所以,虚步行毫不犹豫的反手一掌拍出,并且内力外放,化为一道半虚半实的虎形气劲,扑向来人。
他这一出手便是狠辣无比的手段,丝毫不留情!
他瞬间就判断出来人并非府中的熟人,因为如今已没人会直呼自己的名字,一个都没有。
砰!虚步行拍出的这道虎形气劲击中了对方的身躯,可是紧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却抵上了他的脖子。
虚步行满脸的惊讶,自己十天前成功蕴神,虽然还只是刚刚踏入蕴神初境而已,可是掌力却已不弱,来人竟然能够硬吃自己一掌岿然不动,这身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至少也是父亲大人那个级数的强者了。
虚步行一经想通透这个道理,立刻闭上双眼,索性不反抗了。
“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孟慷沉吟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匕首。
虚步行听这人的声音年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是你?孟慷!我就知道你没有死!”虚步行见到孟慷的时候,一下子表情变得极为夸张,那副欣喜的心情绝不似伪装出来的,倒有些像是老友重逢般。
孟慷被他脸上激烈的表情和语气搞得不适应了,皱了皱眉头。
“你变了!变强大了!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哈哈!你知道么?我这一年之中,每次练武练到想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只要你一想起你,我就浑身是劲!”
“等等,我们好像不是很熟的样子!而且,我也不习惯被男人朝思暮想。虚步行,你是不是练出啥毛病了?”孟慷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和这个虚步行算不上朋友,之前也没什么交道,但对方总归算是自己记忆中有印象的人物之一,现在突然见着,还真有种他乡遇故交的感觉,过去的那一点点芥蒂,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没毛病,我得谢谢你!没有你当日的赠药之德,就没有我虚步行的今天!我已经蕴神了!嘿嘿!还考上了飞流学院呢!等我在学院中学习一年,明年再参加大朝试,兄弟我也绝不会比那徐庞差!”
虚步行一时心喜,下意识的把自己心中所想所念,一骨脑全都说了出来。
提到徐庞这个名字,孟慷的神色一紧,情不自禁的咬了咬牙。
虚步行见对方的表情有异,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孟慷,我不是有意要惹你难过的!你要问什么?直管问便是了!”
“城主府为何被封?慕容冰雪呢?”孟慷问道。
虚步行面色古怪,一脸的愕然,过了半晌才答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有她!当年还瞒得那么深,不叫任何人知晓!嘿嘿!城主府是败落了,不过她没事。你先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
从虚步行的口中,孟慷得知了这一年间发生的许多事情。
探花郎徐庞在青州城被杀,朝廷和上清明月宫联手派出执法团来调查此事,一路查到了青州城主慕容雄关身上。
慕容雄关抵口不认,执法团当场翻脸,合力将其击杀!
随后,朝廷下旨,查封慕容城主府,所有财产全部充公,其亲属一律贬为奴婢。
而慕容冰雪因为天资聪慧,侥幸逃过了这一劫,被上清明月宫其中一位使者收入门下。
“什么?她被收入上清明月宫?”孟慷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忍不住出言问道。
虚步行无不遗憾的点点头,道:“是啊!上清明月宫杀了她爹,却又将她收入宫中,那些老太婆行事颠三倒四,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总好过给人为奴为婢吧!”
孟慷一时有些默然,城主府遭此大难,其实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没想到慕容冰雪反而拜入上清明月宫中,福祸相依,因果轮回,实在是令人唏嘘。
“孟慷兄,你此次回来,不知有何打算?”虚步行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
孟慷微微一怔,道:“我只是路过青州,很快就要离开!有朝一日,我会去上清明月宫,把慕容小姐接回来!”
“嗯!孟兄此去珍重!希望将来有机会,我们会再相见!”虚步行冲着孟慷用力抱了一抱拳,正色道。
“好!将来有机会再见!”说完之后,孟慷身形一晃,展开龙蛇隐身法,瞬间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