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慷坐在马车之上,掀起窗帘,看着记忆中的街道,一幕幕往事不断的浮现于脑海之中。
这是他的故乡,是他儿时最美好记忆的所在之地,可是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只有砂土被冷风卷动,吹出一曲呜咽哀声。
到处都是断墙残桓,不知道的还以为城中经历过兵祸,每家每户的门窗都紧锁,不仅锁了,而且还在上面横七竖八的钉满了木条,将门窗封得死死的。
不一会功夫,车队已经完全进了城,护卫们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城中的冷清实在是冷得有些令人心悸,根本不像是人族大城,倒像是荒废了百年的古镇。
车队一直走到了城镇中心,雷玉环视四周,指着其中一处大宅,挥了挥手。
风雷堂的护卫们领令,一队护卫毫不犹豫的破门而入,冲进了这家宅院里。
不多时,护卫们强行从宅院里架出了几个人。
这些人全都清一色的面容枯槁,神色憔悴,就像是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一样眯着眼睛,无论男女,全都捂着眼睛,不敢抬头。
雷玉坐在战马背上,眉头皱了一皱,大声喝问道:“你们是青城人么?为什么全都躲在家里?我们是京城来的医疗队,找个能主事的人出来说话!”
孟慷在马车中,见到雷玉的行动,不禁点了点头。
这位风雷堂主外表粗豪,心思却是极为细腻,他刚才挑选的那家宅子,并不是随便选的,而是青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宅,能住在这宅子里的人,非富即贵,至少在青州当地,绝对是排得上号的乡绅名流。
果然,那些被护卫押出来的人当中,一名黄须老者抬起头来,用喑哑的声音道:“老夫乃是青州乡绅黄仁,我儿黄忠堂是御史言官,不知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雷玉点了点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走到了这老乡绅的面前,一抱拳道:“黄世伯,请问这青州城中目前情况如何?我们是从上京赶来的医疗队,专为解决青州疫情而来!”
听到对方是来医治瘟疫的,黄仁老者的眼神一亮,不过随即嘴角却现出了一丝苦笑。
“这位大人,青州城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就是这副鬼样子!七日前封了城,城中的老幼现在全都呆在家里等死!造孽啊!我们青州城不知是造了什么孽,要遭此大难!”
“唉!这瘟疫蔓延非常之快,无人能治,大人们还是快快出城去吧!不然等入了夜,瘟气涨起,你们也有危险的!”
这位黄仁老者不愧是言官的父亲,口齿表达清晰,而且颇有些侠义心肠。
雷玉点了点头,转身道:“小孟神医,你的意思是?”
孟慷这时已经站到了雷玉身后,微微一笑,上前握住了老者的手腕。
“使,使不得!”老者黄仁大惊失色,生怕自己身上的疫病沾染了这少年。
孟慷的指力何等强劲,老者只觉得被两根铁条焊在了手腕上一样,挣扎起来竟然纹丝不动。
“老先生,你没有生病!只是饿了,吃饱就没事了!另外,多晒太阳,不要再躲在屋子里终日不见光了,阴虚则体弱,放心,您没事的!”孟慷淡淡一笑,松开了老者的手腕。
“这,这是真的?”黄仁本以为必死,听到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医生所言,心中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这位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小孟神医,他说你没病,你肯定没事!老爷子至少能活到八十!”旁边古天插话道。
黄仁老者听得一愣,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胡说什么呢?这位老人家已经八十有余了!身子骨硬朗得很,至少能活百岁!”孟慷在一旁连忙制止道。
“神医!请神医救命啊!老朽今年八十一岁,老朽死不足惜,请神医救救我的家人!”老头一下子就拜倒在地,老泪纵横起来。
孟慷连忙扶起老人家,古天在一旁才知道自己大嘴巴说错话了,赶紧闭嘴。
孟慷点点头,很仔细的替老人身后的每一位家人全都把了一把脉。
很快,结果出来了,黄府里的这八个人,全都是饿病,并没有沾上瘟疫,只有最小的孙子肤色发暗,眼珠泛黄,体温偏高,有疫病的迹象。
“神医,请你救救我的小孙子!我黄府四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啊!”黄仁一听孙子染上了疫病,顿时泣不成声,和他的家人们抱作一团,失声痛哭。
孟慷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吩咐道:“小媛,你来抓药。槟榔,厚朴 、草果为主,知母、芍药、黄芩、甘草为辅,汤中加少量兽血补气散。”
“雷兄,请下令让兄弟们去搜集些铁锅,越大越好,还有木柴,越多越好!咱们先升十锅起来!”
雷玉点点头,让护卫们四散去找铁锅和升火用的木柴。
这边叶小媛已经从马车上取出了一套药灶和药锅,开始抓药,煮药,动作娴熟无比。
瞧着这位妙龄女郎素手轻扬,举重若轻,姿态宛若仙子,黄府众人全都信心大涨,开始相信这支医疗队的实力了。
“待会你们一人也服食一碗,就不会感染瘟疫了。放心!小少爷得的是百日咳疫,我已经用了古方中的清瘟败毒散来医治,服食三日即可无碍!”
听到孟师如此解说,叶小媛不禁抬起了头,欲言又止。
旁边的几位医学院的师妹也纷纷满脸的疑惑,眼睁睁的望着孟师。
百日咳是瘟疫中的一种,确实可以用清瘟败毒散来医治,只是这治疗的时间,最快也要一个月,而且还要依据病患的体质,因人而异。
这黄府的小孙子才只有六岁左右,身子孱弱,看起来面黄肌瘦,连肚子都没填饱,三日怎么可能治得好他?
孟慷仿佛没有瞧见同伴眼中的质疑般,待叶小媛的药锅架起来之后,随手一拂袖,扑嗵!一根东西落入了锅中。
叶小媛定晴一看,原来孟师刚才扔进来的是一根成色极好的参王,看那根须至少有八百年的年份,这等千金难求的妙药服食下去,若是三天还治不好那孩童,医学院可以关门了。
很快,叶小媛的小药锅里传出来一股异香,这浓郁的香味勾得四周许多人的肚皮咕咚咕咚的响了起来。
这是人体的自然反应,遇到了大补之物,身体本能的想要吸收。
雷玉在一旁瞧得暗暗点头,心道这位小孟神医果然不是只懂医术的书呆子,他知道要千金买马的道理,要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好的效果,才能得到这些城中居民的信任。
果然,当药香飘逸至整个街道之后,许多人家的窗口,门口都亮起了幽幽目光。
趁着煎药的功夫,雷玉趁机向黄仁问道:“老人家,你府上怎么只剩这么几个人了?其它的人呢?”
黄仁老者神色黯然,道:“其它人全都出去逃难了!这城中已经没有粮食了,逃出去也是死,不逃也是死,老朽不忍心孙儿在路上颠簸,所以才和家人留下来陪他。”
“实不相瞒,这城中至少有一大半人都逃了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 情况怎样。”黄仁摇头叹息道。
雷玉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我们进城的时候,看到城外有人被射杀,城门也堵上了,不知这又是为了何故?”
黄仁老者一脸的惨痛,恨恨道:“都是那些狗官做的好事!在各位来之前,有一队兵马打着朝廷的旗号入城,说是要赈灾,将全城百姓集合,结果这批狗官兵不仅没有拿来粮食救济我们,反而以人质为胁,将百姓的口粮抢去了大半,然后他们还借着防治瘟疫的名义,将城门堵死,不许我们出入!”
“您在城外看到的那些尸首,都是半夜顺着城墙逃出去的百姓,被他们派快马射杀在墙下的!咱们青州也不是知遭了什么孽,内外交困,百姓们只能封门等死!”黄仁恨恨说道。
原来还有这种事!雷玉心中有数,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车队。
车队中藏有两位夺寿境大高手,无论对手是什么人,有了这两位再加上三百护卫,应该都应付得下来了。
这时,孟慷走上前来,道:“城里的情况不容乐观,要尽快让所有人都来服食清瘟败毒败,还要把城内的污染源清整干净,不然只是治标不治本!黄老,你能想办法让百姓都从家里走出来么?”
黄仁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抱歉,老朽没有这等影响力,要让全城百姓信服,咱们最好还是去一趟城主府,由城主出面,或许会有效果!”
“好!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城主府!”雷玉淡淡道。
大家都很清楚,这两三百人,无论多么努力,能解决的问题仍是少数,只有发动全城百姓,才有可能真正的自救。
正如小孟神医所说,如果不及时清理掉污染源,城里的环境还是一样的麻烦。
于是,老者黄仁带着雷玉,孟慷一行人,来到了城主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