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丢丢手里捏着一本蓝皮手抄书,这是一本医书,具体是谁留给她的,她记不得了。反正这本书和那个翡翠坠子一样,都被她当着珍宝一样藏着,小心保护着。特别是这本书,她一直藏在自己的枕头里。
小丢丢他是怎么找出来的呢?
原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忙于生计,完全没有理会藏在枕头里的这本书。从乡下搬到城里的那天,她才又从枕套里将它取出,带到了城里,又像从前一样藏进自己睡的枕头里。
在将军府的日子里,她天天都无事可做,除了刺绣外,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珍藏的这本医书,于是每晚在临睡前,她都会摸出来,偷偷看上两眼。
虽然里面的处方大多她都记不起了,但只要一看那些文字,她的记忆之门就像专门为此开了一道窗户一样,她又能非常清晰地明了那深奥文字里蕴涵的意思。
我是不是以前学过医呢?或许这书我从前就背过?
她有了这种久违的感觉。
可是,现在儿子居然会将她的书给搜了出来,还拿来问阿密舅舅,她能不急吗?
原来,今天丫鬟来收拾床单被套送去洗衣房洗,就在准备拆下枕套的时候,小丢丢忙跑过来,说到:“等一下,我娘的书还在里面呢。”
因为每天晚上,总是在他睡得朦胧的时候,娘亲就会从枕头里掏出一本书来看……他迷迷糊糊地记住了,便以为这一定是妈妈最喜欢的刺绣书。
当他拿出这本书,准备给娘亲送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阿密舅舅在说“我懂你”这话,想要逞强的他便想拿出书来给阿密舅舅炫耀一番……
又因为觉得娘亲似乎看书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那么这本书一定是娘亲的宝贝,她一定不喜欢被外人看到,所以他才又将藏书的手躲在背后。
她飞快地起身,冲到了儿子和阿密表哥身边,一把抢过了医书,赶紧揣进了怀里。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有此过激的举动,但她就像是内心被人窥视了一般,慌忙隐藏着自己的隐私。
这是隐私?
她也觉得茫然。
阿密将军也有些茫然,他茫然地看着她……不就是一本书吗?值得那么紧张吗?不过,这本书的确奇怪,他刚才瞟了一眼,里面全是他不认识的文字。也就是瞟了一眼而已,就被秋水给夺走了。
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文字呢?
这是苗疆的文字!他当然不懂。
可是,韩秋水却能看懂!虽然她并不懂这是苗疆土文。
可是,我为什么看得懂这本书上的文字呢?她奇怪了……她纳闷了……她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人带着她流浪……小小的她跟在他身后,窜大街蹲小巷,没日没夜地逼着她念这本书上的文字……背不下来就……
“哎哟!”她突然吃痛地叫了一声……
这没来由的叫声吓了屋里的所有人一跳,大家都吃惊地看着她。
她不禁将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她记起了,小小的她,背不住书中的内容,那人就会令她伸出小手,然后用随便哪里捡来的树枝或是竹条,狠狠地打她的手板心……
对了,她叫那人做“爹’!
天啦!原来我有爹!
这一发现,令她的脸瞬间就胀得通红……
“你怎么了?表妹!”阿密将军发现了她的异样,赶紧放下丢丢,快步上前来,捉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到。
“哦……”
韩秋水这才反应过来,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她慌乱地低下了头,从阿密将军的跟前逃出,又故作镇定地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了针线。
“小姐,这是刚才你吩咐我穿的丝线……喏,姜黄色的……”丫鬟小珠提醒她道。
“姜黄色……姜?”她喃喃。
姜秋水!
如同头顶被轰了一个炸雷,她当场石化了!
我姓姜!我叫姜秋水!
她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啊!”她尖叫一声……原来是针尖刺进了她的手指,左手的食指指腹上顿时就沁出了一粒豆大的血珠子。
“小姐,你可要小心啊!”丫鬟小珠叫道。
阿密将军赶紧三步并着两步上前来看视:“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没事……没事……”韩秋水慌乱地放下了绣件,将刺伤的左手捏成了团状。
“让我看看。”阿密将军关切地说。
“不用……没事……真的没事……”她慌忙说。
本来也没事,记得才跟着娘亲学刺绣的时候,哪天不是要被针刺伤那么几下。只是,只是,她此刻的心十分的慌乱,慌乱到不能自控的地步。
阿密将军当然知道针刺一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秋水突然惊慌失措的神态举止,才是至高重要的大问题!
“你究竟怎么了?”阿密将军盯着她的眼睛看。
秋水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眼睛,结巴着说到:“我……我……头痛……没休息好……我想,睡,睡一会……”
阿密将军看了她好半晌,这才说:“那你就休息吧,小珠服侍表妹去歇息一会。”然后又吩咐其他的丫鬟好好带着丢丢玩儿,不要去打扰表妹休息。
“你真的没事吧?要不要我请大夫来给你看看?”他还是不放心地问。
“不用了……我就是昨晚上绣东西的时候睡得完了,刚才有些犯迷糊而已。”秋水的神情镇定多了。
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了,只说到:“那你好好睡一觉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临出门前,他还在叮嘱:“听表哥的话,今夜就别再刺绣了,早点歇息,明日好一同出去骑马。”
等到阿密将军一出去,她颓然往床上一倒……
完了,我叫姜秋水,我是从庙里逃出来的,我以前的丫鬟叫“晴儿”……刚才被针刺了一下,居然让她想起了一大半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