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要什么
那泛着黑的匕首从我的手中滑落,就像是本来以为得到的幸福,霎时碎掉,很清脆很清脆,就因为你的一句“不信”……
我愿意为你背叛一切,可是你却说你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到底,要什么?
“绾绾妹子!”
马才勒住,就见到崔才子紧张地跑过来,她对那关切的脸报以淡笑,从马上下来。
马徽见了,懒懒地问:“怎么只有你?”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马徽目光一变,眉一锁,瞪住她身后的某一处。
回头,只见傅青浅横抱着那楚楚可怜的小望,施展轻功赶了回来,见了她的目光,那黑眸里忽然染上了一层仿佛紧张的颜色。
“小望姑娘,得罪了。”
不过,当他放下小望的时候,那份小心翼翼却刺痛了她的眼皮。
“向文哥哥,要你担心了。”
于是,她拉住崔才子便走开,以为他会追过来吧,他却被那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拉着说话,她故意挑离他最远的地方,刻意与崔才子小声说大声笑,可是,该死的他居然聚精会神地听那美丽的小姑娘说话,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刚刚还那么霸道地亲她,说她是自己的东西,现在倒好,见了小望,也不管她是否与崔才子亲热了。
“绾绾姐姐,你要不要吃点干粮?”
“好。”
她接过镣儿递来的馒头,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他说的话,什么早上喜欢吃馒头,中午喜欢吃面条……
于是,一恼,头脑发热地踩着负气的步调走到他的身边,只听那可怜楚楚的小望正在那边哭诉着如何被大娘赶走的事情,瞧着他那手忙脚乱又不知如何安慰的表情她就火冒三丈,手伸出去,直接拉过他的手心,就当他错愕之时,把手中的馒头重重地放在他的手心里。
“咦?这……”
“你不说了吗,你喜欢馒头!”
说罢,瞪他一眼,又负气地转身回到镣儿身边,啃着镣儿递来的馒头,发泄地狠狠地咬,就像咬的是他。
“绾绾姐姐,傅公子在偷看你。”
镣儿忽然凑过来说的耳语,让她顿了顿,于是抬眼看过去,刚好逮到他尴尬别开的目光。看着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小望的哭诉,一边咬着她给的馒头,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不过,忽然被小望看了一眼,她心中奇怪着,注意到马徽正给她眨眼,仿佛在暗示什么,于是,她专心地吃起了她的馒头。
不一会儿,就见到小望尾随着傅青浅来到他们这边,而马徽跟在后面。
“镣儿,你照顾一下小望姑娘好吗?”
“是的,傅公子。”
“青浅哥哥,我不敢麻烦镣儿……”
一眼就看穿这小望是寻机会向他撒娇了,她睇了镣儿一眼,镣儿赶紧会意地过去主动拉住小望的手,“小望姑娘,不麻烦,我带你到那边整理一下头发吧!”
“可是……”
没的可是,一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如何也不敌身为练家子的镣儿的手劲吧?
正恶作剧地暗笑着,发现傅青浅已经坐到了身边。她还来不及说话,崔才子已经紧张地来赶人了,“傅公子,你坐我这边吧,别跟绾绾妹子挤!”
“你好像是叫他……向文哥哥,对吧?”
她看着他,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不过,他忽然扬眉,看向崔才子,“向文哥哥,以后你就唤我一声青浅吧!”
“什么?”
“就在刚才,绾绾已经答应了我的求亲了。”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笑容,她错愕地瞪圆了眼。而他,也不理她的瞪视,崔才子的震惊,继续挤坐在她的身边,摊开了掌心。
“做什么?”
“馒头呢?”
还真是说得自己像个大爷似的!
她看了他好一会,崔才子也在旁边叫:“亲、亲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公子,你可别信口雌黄!还、还有!馒头就在这边,你自己来拿!”
“好了,崔才子,你就陪我到旁边聊聊天吧!”
只见一直不说话的马徽突然笑了,长手一圈,把崔才子拉到旁边去沟通去了。
独处里,他依然向她摊开掌心,理所当然地注视着她,而她,戒备地看着他,伸手出去,摸了摸,终于摸到了装馒头的袋子,递给他。
“像刚刚那样啊。”
刚刚……
她拿起馒头,放他掌心里,却教他顺势拉住,直摔在他身上,懊恼地抬头,却见得他满脸阴谋得逞的恶作剧笑容,“我真的好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有空胡思乱想,不如去安慰安慰你的小望姑娘吧!”
她瞪他,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又拉了回去,“那个……其实我对小望姑娘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你……懂我的意思吗?”
如果这脸红耳赤是会传染的,她现在信了,“谁懂你说什么啊,快放开,被看到了多不好!”
“你都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怕什么。”
她躲开他的目光,“等你见到其他三人再说。”
“你不都说我是你少主,我说了算的吗?”
“我很难理解你突然说这些的动机。”
她挣脱着坐起来,想走开却被他拉住,“不许逃。”
“我只是要去帮忙镣儿!”
“我们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单独相处,你就陪我坐一会也好。”
她瞪着他,而他苦笑着指住自己的嘴巴,“我的舌头被你咬破了,你以为这个时候我还会对你使强吗?”
“谁跟你说这些了!”
被他拉住,浑身燥热,她只好坐了回去。只听他在身边傻乎乎地笑了一阵,她故意不看他,但脸上的热度却迟迟不散,尤其,当她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马徽那一脸讪笑的表情时。这家伙,耳力过人,定然把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听去了吧!
但忽然,她想起,“喂,我有话跟你说!”
“你如果不愿意唤我青浅哥哥,也不要喊我‘喂’好不好?”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跟你说……”想了想,觉得不妥,她附耳过去,“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身上带着衣物被熏香的味道,那暖暖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边,使得他一阵心猿意马,“我……到了慕容家马上就下聘,待会就给舅舅飞鸽传书,说明我要娶你的决定。”
她脸一红,“谁跟你说这个了!”
“那……”
“你当真相信小望是被大娘赶出来的吗?”
“她没理由对我撒谎吧?”
她退开,瞪着他那过于天真的脸,“算了,你见到她,脑袋都变糨糊了吧!”
“你不要伤害她。”
她一愣,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原来啊,在他心里面,她始终都是以害人为乐的?
“绾绾,我要你保证,你不会害她。”
“遵命,少主。”
他一愣,却拉不住她,只能任着她走向马徽,想追过去,可是马徽那带着讪笑的表情看过来,使得他只能继续坐在那里,却搞不懂自己又是何时惹恼了她。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刚刚那位姑娘不就是……”
而那边,崔才子因为认出了小望,所以满脸疑惑着,马徽讪笑,分明不想圆谎,之前,可是好不容易才编了借口,说大娘一家都是骗子,只要缠上了目标就会制造假象说自己的人被对方杀了好骗取大笔钱财,可那晚因为被他们识破了伎俩,只好夹着尾巴离开,可现在,这小望突然回来,也确实麻烦……
她只好说道:“向文哥哥,我想这小望姑娘因为不想再过那种欺骗别人的日子,所以才来投靠我们吧。其实,这动荡的时代,一个姑娘家想生活也是挺困难的,不是吗?”
“那是,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绾绾打算把她带回去,让她在慕容苓伺候,也总算给她一点生计。”
“绾绾妹子果然好善良!”
“不过,关于小望姑娘的过去……”
“绾绾妹子放心,你向文哥哥的嘴巴可严密了!”
“谢谢向文哥哥。”
她甜甜一笑,发现他在远处一直拢眉看着,唇边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
不过,马徽却把她拉到旁边,“你当真要收留她?”
“某人说不许我伤害她。”
她撇唇,而马徽若有所指地喔了一声,“希望你别后悔。”
“我从来不写后悔这两个字。”
“明天可就要到函台郡啰。”
她挑眉,迎视着那分明是知道什么却不告诉她的眼神,不过她也不想去追问,反正,兵来将挡就是了。
函台郡在北国是个挺繁华的城市,虽然比不上楼兰王朝的国都的奢华,也比不上驿城的交通便捷,但是却因四季景色之美而闻名天下,再加之慕容家有四女,姿容出色,而且才气十足——以音律造诣出名的慕容大小姐慕容银柳,以棋艺超群引来一堆裙下之臣的慕容双双,以雕工精致周游天下的慕容喜儿,还有曾在北国皇宫献舞被夸舞艺超群的慕容绾绾。
不仅如此,就连四位慕容小姐身边的丫鬟也长得水灵出色,更别说府中的其他丫鬟了。
所以,这里也聚集了北国许多风流才子,赏景赏花赏美女,而慕容家更开设了才学论政堂,供得这些文人雅士展诗展画展口才,每天都是门可罗雀的热闹。
不知道的人,看着里面美女如云,云裳飘逸,还真要错觉是误进妓院了——虽然,此处没酒没有****之音,倒是茶香寥寥,可醉人。
但是!
在听到绾绾的决定后,他皱了眉,“你要……小望姑娘在这里帮忙?”
“只是帮忙研墨、煮茶,很轻巧的功夫。”
“可这不是抛头露面吗?”
“这叫自力更生。”
他们风尘仆仆地站在慕容苓的正门外,虽然她目前是一身的男装,可这慕容苓的人早就见惯了她的男装,所以不一会儿,就有人殷切地跑来跟她寒暄问好,更有些书生仗着相熟,硬拉着她,要她进去看看自己的新作。
这些人都是干爹一心招揽的人才,她不好拒绝,只好看着他摇了摇头,随着那些人进去了。
“喂,绾绾!”
“我说,少主,我们先回去慕容家吧。”
他看着挡在面前的马徽,就连崔才子也在旁边酸溜溜地说:“即使你们已经定了亲,也没必要急着这个时候对外说明吧,那会让绾绾妹子很难交代的。”
“交代什么?”
“你没见到里面有许多仰慕绾绾妹子的人吗?”
说罢,崔才子揉着发酸的肩膀,领了随从离开了。
而马徽,推了推他,“走吧,要说什么待到了慕容家再说。”
他确实是满腹的疑问,但眼见着慕容苓内,绾绾像骨头一般地被一群书生围着,他心里就是很不舒服,难道绾绾以前每天都是这样与那些人相处的吗?
咬唇,扭头,他跟上马徽的脚步,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望看着在慕容苓内的绾绾,目光有多么的怨恨。
为什么自己只是离开了数天,好像一切都变了样?
慕容家比起想象中的要大许多,而傅青浅被尊为“少主”,所以被安排住在慕容家的主楼。
主楼离地丈余,通过九级台阶才能走进主厅,里面的摆设富丽堂皇,有许多他不曾见过的东西,在马徽敷衍的介绍下,才知道是慕容家的主人,也就是他们那位神秘的干爹在周游天下时搜罗回来的。
“让我住在这里好吗?”
当他这样问的时候,马徽还是讪笑,“不必拐弯抹角地试探,如果干爹在,又岂会让你住在这里?”
“你们的干爹到底是谁?”
“别问这些不可能告诉你的事情,如果能告诉你,‘那位大人’早就告诉你了,不是吗?”
说罢,马徽连借口也不寻,便把他独自丢下。
主楼这里非但厅堂奢华,就连房间也穷奢极侈,走近卧室,当下他就被里面摆放的金银财帛给闪痛了眼睛,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竟是勾勒出龙的形状,而最大的那颗镶嵌在眼的位置,拳头大小。
床榻是炕床,却是这房间里唯一的简陋,而床靠着的墙壁上,挂满了诸如皮鞭、锁镣之类的东西,他漫不经心地挑起那皮鞭,看到了上面的血迹斑斑,厌恶地挂回墙上。
忽然,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他转头,意外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小望。
“青浅哥哥,可以与你说说话吗?”
他点头,走过去,但才走近小望,手就被小望逾越地牵起,径自放到了自己的脸颊磨蹭,“小望姑娘,你这是……”
“青浅哥哥,你带小望一起离开可好?”
他微愣。
“小望害怕,这里不属于小望……”
那满是依赖的眼睛,盈盈着泪水,仿佛随时都会泛滥不可收拾,不过,他却是首先抽回了自己的手,“小望姑娘,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要替你想办法,定然会给你安排日后的生活的……”
“不,小望不需要什么安排,小望只想跟在青浅哥哥你的身边!”
大滴大滴的泪水,就如同珍珠般坠落,他慌了慌,赶紧劝慰:“其实……其实绾绾也说得对,你可以在慕容苓帮忙,做些轻巧的功夫,待日后你娘气消了,就可以把他们都接过来安居乐业。你也看到了,这慕容家家业庞大,定然可以给你们庇护的。”
“可是绾绾姐姐一心要杀我们……”
“绾绾她不会的。”
迎着那充满疑惑的眼睛,他仿佛兄长般地拍了拍小望的肩膀,“你不必再担心绾绾的事情,她不久之后就会离开慕容家了。”
“离开……”
“她要嫁给我了,自然随我回去楼兰。”
他无法保证绾绾不害她,可是,他可以把绾绾带走,这就是他的笃定由来,而刚好赶过来听到这些的绾绾,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来,尤其,当她发现他早就注意到她的到来,看着自己时。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明明处处怀疑她害人,却又可以对旁人保证她不会下手?
而站在他面前的小望,似乎也终于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于是转了过来。看到她的一刹,小望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了抹她所熟悉的狠厉,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绾绾姐姐,你来了。”
这会,倒是主动亲切地迎了过来。
这转变之快是否隐藏着什么玄机?她才奇怪着,迟疑着是否任着小望拉住自己的手时,却见到小望的袖中忽然露出了一把匕首。她瞪圆了眼,还来不及防备,向往居然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飞快地拉住了她的手!
疼痛的感觉因为小望的拉扯在手上袭来,而她的掌心被迫握住了那把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手臂送去——
“绾绾姐姐,你为什么要?呜……”
小望在她的面前摔跌在地上,好不可怜地捂住了被划出一道伤痕的手臂,而她,皱着眉头,看向了一脸震惊地看过来的他。
当他一脸紧张地走过来,扶起跌在地上的小望,她直接把手中的匕首递过去给他。
匕首上泛黑,分明是沾了毒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
“你连辩解都放弃?”
她迎视着他那懊恼的目光,见他不接匕首,于是把匕首抛在地上,向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如果我说我是左撇子,你信不信?”
“不信。”
所以,她根本不必辩解。
只是,听他亲口说出不信这两个字,原来她真的会心痛。
于是,转过身去,不看他,“我替你请大夫过来,你扶小望姑娘先歇息一会吧。”
说罢,离开,仿佛没事人似的,而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那目光,自始至终没有落在小望的身上。
而大夫,是在一刻钟后就到了。
很年轻,那长相还十分的阴柔,他站在床边,看着那位大夫给小望诊治,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青浅哥哥,我会不会死……”
而小望偶尔的撒娇呢喃,倒是总能得到他的回应,“放心,大夫会治好你的。”
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就连那位大夫,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末了,大夫给小望施了针,把他拉出去说话,“那位姑娘中的毒,其实我没能诊断出来。”
见他只是沉默地点头,那位大夫扬眉,“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大夫?”
“不,我知道的是别的事情。”
“例如?关于绾绾的确是左撇子的事情?”
他看着那大夫好一阵子,才说:“你是慕容家的姑娘?”
“十分荣幸没能被你选中的某位。”那大夫说罢,还是好奇,“你笃定的到底是何事?”
“绾绾不懂武功,可是那道刀口却划得很深,也很快。”
“啊?!”
“刚刚小望姑娘过来的时候,我居然没能察觉到她的脚步声,但绾绾来的时候,我听到了。”
“那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还……”
“有些事情我不能改变也不能掌握的时候,我可以离开。”
“怪不得绾绾跟我说你只是迟钝,但不愚蠢。”
这不算是称赞吧?
他没有再理会那位大夫,转身欲回到房间去,但那位大夫却忽然对他说道:“看到床靠着的那扇墙壁上挂着的皮鞭没有?”
他回头,那位大夫继续说道:“上面的血迹,大部分都是绾绾的。”
见他目光终于一变,那位大夫含笑离开,而他,拢着眉,推门入房。见了他,床上好不虚弱的小望赶紧挣扎着要起来,那唇,干裂了,不复往日的柔嫩嫣红,那脸色也是极为苍白,但看着他走近,却有了红霞。
就连看过来的目光也是藏不住羞涩。
但很快地,那双大眼挤出了斑斑泪水,“青浅哥哥,大夫与你说了那么久,可是说小望回天乏术了?”
他低头,看着那抓住自己的小手,又看向那梨花带雨的小脸,“小望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我一直认为,身为一名女子,无论如何该像你这般规矩,温顺,才是当妻子的好人选。”
“青浅哥哥,你当真这样看待小望的吗?”
“当你说你就是慕容苓的时候,其实我心动了。”
“青浅哥哥……”
眼见着小望急着要起来,他伸手拦住,“但是,那只是一霎的心动。”
“青浅哥哥,你……”
“小望姑娘,你不惜伤了自己,这是何苦呢?”看着那些泪水被小望锁在红红的眼眶里,他拨开小望拉住自己的手,“我向来做事理直气壮,总认为自己认为的都是对的,但原来,有人早就把我看穿。我真的很迟钝,你也这样认为对不对?所以,你当着我的面前,演了这一出苦肉计?”
“不,我没有……”
“我也是练武之人,你的刀伤上有使用过内力的痕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
“绾绾不懂武艺,又何况内力?你可知道她曾被我多次卸掉了胳膊?”
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放在小望的左肩上。而当他的话音落下,小望紧张地瞪着他的手,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小望姑娘,要知道一个人要想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她必须机灵,会忍耐,但是,如果经历了一次那样的疼痛之后,还能接二连三地忍住不反击,估计比较困难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青浅哥哥,小望根本……”
蓦地,小望脸色剧变,满头是汗。
“我只是稍稍用了些力气,不必慌张。”
不必慌张?!
小望早就痛得快晕死过去了!
“如果要卸掉一个人的胳膊,这恐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力度。”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小望猛地拍出一掌,他见了,轻巧地闪过,而小望因为本来就中了毒的关系,急喘着趴在床上,却又戒备地瞪着他。
“要你来杀我的人,没告诉你我天生神力?”
小望的脸色又是一变。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不杀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设局栽赃绾绾,但是,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伤害我或者绾绾了。”
“不,求求你,我们只是被逼……”
“放心,我不随意杀人的。”
小望吃力地坐起来,虽然得到他这样的保证,还是赶紧服下了解药。
他见了,也不恼,“北国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们可以听了绾绾的建议来北国生活,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就拿这块玉佩到聚财钱庄,见到了玉佩,他们就会设法帮你。”
小望看着他放在床尾的玉佩,那是一枚雕刻着老虎的玉佩,但……细细一看,那老虎的背上似乎有翅膀?
当小望再抬眼时,房间里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至于另一边,那位伪大夫打扮的慕容家姑娘,扛着药箱走进厨房,迎面就见到一团面粉扔过来,来不及躲,于是满脸白色的粉末,滑稽得让那始作俑者抱腹大笑。
抹掉,直接走过去,一手执起面粉就往那大笑的姑娘塞过去,霎时,一阵吐面粉的声音响起。
至于坐在最里面跷着个二郎腿的红衣姑娘,则是慵懒地问道:“银柳,见到了吗?人如何?帅气吗?高大吗?是不是真如绾绾说的那么笨?”
慕容银柳一边抹脸一边把那偷袭自己的姑娘按在面粉堆里,“很不错,我都有点想勾引他了。”
“那不如今晚就去勾引他吧!”
“喜儿,吃你的面粉去!”把慕容喜儿再次按到面粉堆里后,慕容银柳忽然疑惑地环顾,“绾绾呢?”
“刚刚被人扛了出去。”
“什么?!”
“就在你摁喜儿吃面粉的同时。”
“你见到了为什么不说?”
慕容银柳瞪圆了眼,而红衣姑娘继续跷着她的二郎腿,跷呀跷的,慵懒的姿态,叫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打呵欠想睡觉。
至于绾绾嘛……
糊里糊涂地被人从厨房里扛了出去,手里非但满是面粉,还抓着个没包好的饺子,就被托上了马。
好不容易圈住马脖子,稳住自己,转头,就见到傅青浅帅气地跨上了马。
“喂,傅青浅,你……”
“驾!”
他居然二话不说就策马狂奔,在慕容府的马厩里跨栏而出时,差点还撞到了负责喂马的下人。
“不好了,不好了!绾绾小姐被抢了!”
身后,那下人扯着杀猪般的声音高喊着,她听了,赶紧坐直身子,却因为他策马的速度太快,几乎滑下马背,还好他伸手就领住了她的领子……不,一点都不好!她又不是兔子或猫!
想叫他停下来,可是马的速度太快,她几次开口,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身后,隐约地听到了有人追来,不过他没理,我行我素地往郊外狂奔而去。
就当玄月高挂时,他们已经策马到了函台郡的百里之外,非但马累得要趴下,她这个坐在马背上的,也跨散架了。他倒好,笑嘻嘻地任着她捶打,还极为有兴致地看着她手上那只未包好的饺子,“你怎么带着这么可爱的东西出来?”
“还说,你干吗把我从厨房里带出来!干吗,小望姑娘没治好,你想在这荒郊野地杀了我泄愤?”
她瞪着他,想下马,却被他大手一捞,逼着她靠到了他的怀里。
想挣开,但不敌他的力气。
而他,伸手牵住她的左手,把她手中的饺子端在眼前看,“你包饺子包得挺好看的嘛!”
“与你何干!”
望着她突然红透的小脸,他笑嘻嘻地忽然亲了亲她的额心。
“喂,你……”
“我是天虎将军的后人。”
她微微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我本名飞鹰,有记忆以来就跟着娘亲过着终日流离失所的日子,后来,娘亲客死异乡,我无以为生,因为太饿所以抢了一名小混混的钱袋,被发现还打了个半死,但后来,我就跟在那名小混混的身边,也成了一名小混混。”
见她瞪圆了眼,他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子,“直到三年前,有一个男人来找我,自称是我的舅舅,然后把我的身世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生父竟然是当今楼兰皇帝的八皇叔,但在十八年前,我爹因为功高盖主,得罪了先帝,被先帝寻了借口贬为庶民,最后郁郁而终。而娘亲担心我会被爹以前的政敌所害,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便离开了樊乐,带着我到了南郡的落霞城。”
“你……”
“所以当初你的谎言明明说得很真切,偏偏一句你是朱暖灯的同乡,就被我识破了。”
她定眼看着他,不知道该为自己的失策懊恼还是为他此刻说的这些……
终于,她还是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想跟你交换啊。”
“交换?”
“我听说,墙壁上的那条皮鞭上大部分都是你的血?”
她错愕,“是银柳告诉你的?”
“确实是你的血?”
见他恶狠狠地眯了眼,她的心里百感交集着,“你……为什么生气,是我的血又不是你的。”
“绾绾,你何等聪明,确实需要我明言吗?”
她脸色蓦地红了红,但很快又刷白了。
“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但有我在,我可以保护你脱离你的干爹。”
她却是摇头。
“你不信我?”
“你总是说我恨我毒我残忍,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毒不恨不残忍,你连遇见我的机会都没有?”
他窒住,而她苦涩一笑,徐徐地,把那个抢夺鸡腿的曾经告诉了他,“多年以前他曾经问我,你不怕打死她吗?当时我没有回答,那是因为我知道,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而我,已经不想再留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见他不说话,她淡笑,“在这个乱世里面,要生存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或者在你看来干爹对我残忍,但是比起我的爹娘,他却是对我最好的人,只要我满足他的要求他的期望,我就可以活下来,甚至成为外人看来风风光光的慕容家四小姐,可是,我的爹娘,当初却为了一碗白米,把我卖给了牙婆。”
说着,她深呼吸,“我从小就被教导,不能泄漏了自己的底牌,这回,我完蛋了,真的完蛋了。”发现他不说话,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像我们这种生活在暗处里的人,一旦暴露在阳光底下,就等于把自己的命双手奉上……”
“别忘记了,我也曾经是个小混混。”
他飞快地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小嘴,然后,抽离,看着她那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小脸,“我终于知道了,还好,只是因为这样……”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突然就刷白了脸,失魂落魄,原来是因为这根深蒂固的观念,“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记着,你是我傅青浅的女人,你把你的底牌交给我,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因为,我会保护你。”
“可是……”
见她仍有犹豫,他忽然把玩着她那捏着饺子的手,“我对你的喜欢,就像是早上喜欢吃馒头,中午喜欢吃面条,晚上喜欢吃饺子。”
终于,她的脸红得像被火烧,而他笑着低头,咬住了她手里的饺子。
“喂,这是生……”
蓦地,他堵住了她的小嘴,缠绵里,竟把嘴里的饺子过度了过来,她涨红了脸,被迫吞下去。
当他放开了她,皱着一张小脸,只觉得满嘴都是古怪的味道,“生的你还吃……”
“不好吗?我们一起生嘛。”
她脸一红,瞪着他。
“这兆头的事情,摆平了,就差一对红烛了。”
见他满脸的认真,她不禁吃惊地拉住他,“喂,你想干吗……”
“还喂?该叫我相公了吧?”
“可是……”
“如果你希望先洞房再叫,我也不反对……”
蓦地,被她捧着脸堵住了嘴巴,他眨了眨眼,看着她紧张地退开,又紧张地笑着建议:“这事,其实我们并不急对不对?”
他扬眉。
“而且,没理由在马上讨论这些事情……啊!”
他突然抱着她从马背上滑下,吓得她赶紧圈住了他的脖子。
“现在是平地了。”
“傅青浅,你别开玩笑了!”
“别忘记了我可是天生神力,这里四下无人的……”
“青浅哥哥,你不是正人君子吗?君子不强人所难……”
“为夫的很尊重你,所以今日起向你靠拢。”
喂喂!
眼见着他当真在面前宽衣解带,她第一次,哑口无言了。
就连马儿,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舍她而去。
天上,忽然飘来了一朵浓云,遮去了玄月的光滑,使得密林里黑压压的,顿时成了一个适合作恶的环境。
只可惜,悲哀的是,今日是她沦为了被害者。
“那个……青浅哥哥,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这三纲五常的有云,妻以夫为尊,不如我们还是行这君子之道吧!”
“嗯。”
“那你还拉我衣服……”
“君子也要娶妻生子。”
“那、那……等你找到红烛,我们再洞房好不好?”
看着她那紧张得快僵掉的小脸,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长手一伸,把她揽入怀中,“绾绾,我是一名随时被人刺杀掉的相公,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跟在我的身边吗?”被她瞪住,他耸肩,“你的干爹和我的舅舅之间必然有着联系,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她点头,却皱了眉,“那你知道,为什么还留在你舅舅身边……”
“我渴望拥有亲人,即使那是会一不高兴就杀掉我的亲人。”
所以,明知道那些刺客是舅舅派来的,他还是无动于衷,还特意在舅舅面前摆出誓要找出幕后指使者的姿态。只是,他不明白,舅舅既然要把他寻回来,为什么又动了杀机?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敢问也不想问,因为有些事情一旦刨根问底,就会得不偿失。
忽然,被她紧紧搂住,他的眉呀眼的,霎时变得温柔了起来,“你的答案,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如果你希望,我可以说服干爹站在你这边的。”
他错愕地看着她。
“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一直待在干爹的身边,明知道干爹的无情,会没有掌握到足以自保的东西?”
“不,我不需要你证明,因为,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他用指背摩挲着她的小脸,“我只希望拥有属于自己的家。”
“家?”
这个字眼对她而言,太陌生了,陌生到,她从来不敢去想。不过,他就像是会施法一般地,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的调子,细细地对她说着:“有你,有我,或者还有……”
他忽然附耳过来,飞快地说了什么,听得她的脸腾地又红了个透,羞涩地瞪着他。
“你的回答呢?”
她的回答?
“老爷,您说的是。”
从此,你就是我的天。
—全书完—
小小结语
《绾绾》与《暖灯》,其实是两篇很截然不同的文,虽然主题都是“小人”,但《绾绾》所阐述的,是一个比较明白的灰色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头,为了生存,所以不得不变成一个小人,才能获得生存下去的权利,所以那么小的孩子,为了离开那间小小的房子,挣得头破血流,而绾绾,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为洞察了时机,明白自己争不过别人,采取了一记偷袭,成功获得生存的权利。
看到很多书评说,绾绾是个很黑暗的女主,很阴险。
不过我写的时候,就一直针对这个点子给她做了小小的平反,脑海里浮现了这样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认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当然啦,这个看法不知道有没有人会赞同,反正只要大家喜欢这个故事就好。
至于《暖灯》,则是报复和发现真相的故事,是成长的环境造就了性格上的坏,也造成了暖灯不相信人性的别扭性格。
不过,到了这里,第二篇故事总算完成了,某锅懒人肝指数也在狂飙(咖啡喝多了,好多晚通宵了,55555555555),现在嘛,是时候歇一歇了。
会不会还有下一个故事?
有的,但……
在想到一个华丽丽的作品名以前,暂时就告一段落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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