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案子涉及到了虞国公的声明,巡抚在听的付老爷的说辞之后便将消息全面封锁,决定暗里探查情况,并连夜书信一封通知了远在淮南的虞国公府。
虞国公的回复也非常迅速,以非常之谦和的言辞表示对自己养儿不善教儿淑的沉痛苦愁,进而转了个严肃的语气,坚决表示巡抚大人不必心慈手软,不必看那逆子的身份就有所忌惮,该整治的整治,该惩戒的惩戒,绝不能姑息!
于此同时,巡抚收到了来自虞国公府的几箱珍宝,上有书信写明巡抚亲启,内容大言巡抚功德,一再表示不要饶了那逆子,千万要秉公办事,以匡正道。
巡抚大人眯着眼皱着眉打量信上看似亲昵的称呼,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要知道,这是他为官之前的名讳,而这为虞国公竟然却已经知道,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虞国公已经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老底查了个清楚,而这封信就是在隐晦的通知他,你的把柄都在我手里,该怎么做,该怎么说,请万分小心,万分谨慎。
正在纠结时,又听闻那南谨南公子就在这附近客栈居住,且有了些日子,此时正于堂前候审。
巡抚揉了揉眉心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再理了理思绪。
按付老爷的说辞,付小姐本就与秦家少爷秦时岳有了婚亲,两人相好已久,算得上真正的两情相悦,奈何那南谨偏生插上一脚,仗着自己的身份,企图强取豪夺,付小姐不忍父亲为难,这才夜半逃出,想要躲避南谨逼迫,不想却遭人迫害,惨死人手!
这与那叫翠儿丫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说法,必定是有哪一方撒了谎。
灭门断头案,火烧皇子府,谋杀伪自杀,一女嫁两家……
这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这么一个串联,脑中仿佛瞬间被雷劈中,瞬然间一派清明,巡抚双手颤抖,还拿在手中的信纸也跟着抖动起来。
是了……是了!是该这样了!
意识到什么的他猛的仰头大笑,一把捞起繁重拖地的官服就往外跑。
与此同时,客栈里。白楼一把将傻愣愣的亘纪麟带进屋里,左右确认外边无人才将门关好,落锁!
屋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若是仔细辨别还能嗅出些未散尽的血腥味,亘纪麟脸白了白,忍不住看向白楼,只恨不得将她扒光了看看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别问,听我说。”白楼还没有恢复过来,站得久了还会觉得眩晕,若不是强撑着老早就一睡不醒了,但她该说的事情还是得说,眼前这孩子虽然看上去傻乎乎的,实际上精着呢,要是自己不说个清楚,估计人家就得误会了,那么她做了那么多岂不是白费了?
直接将人按到了椅子上,白楼两手咣当的撑在桌上,砸得杯碟茶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是她在说重要事情是最惯用的动作,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每当她进了办公室将文件往桌上一甩并双手大力拍桌之后,办公室里无论是在埋头工作的,亦或是在低头补觉的都会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并在第一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因为每当局长做出这般动作时,就说明事情已经严重了,她要的就是在极快的时间内将事情阐述清楚并且制定一系列紧急的解决方案。
拍桌拍多了,别人习惯了,她也习惯了,尽管现在这时代女子拍桌是一件极其豪放且不雅的行为,她也会有所克制,但这回却被她遗忘了,毕竟事情关乎利益。
“听说过噬髓草么?”白楼注意到亘纪麟那异色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满意道:“看来你知道的,那就好说话了,事实上,这阵子我一直在以噬髓草试药,噬髓草的毒性你是知道的,要不是因为它极其稀有又难以保存,灭了个村子县城都是分分钟的事,加上那毒性邪恶,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起来,那可叫一个人间惨剧。”
亘纪麟沉默着,这他当然知晓,要知道当年穆云夙将他领进师门时所教的第一课就是辨识各种各样的草药毒药,他甚至还服用了不少毒药淬炼身体,为的就是防止以后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对他下暗手,可以说,为了这自由,为了能远离权利的中心,他付出的可别皇城里那些娇生惯养,被金银珠宝捧起来的皇子要付出得多得多得多!
然而不等亘纪麟再想,眼前的白楼已经先一步动作,这是她早就想好的,在她看来,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是虚的,趁着这小皇子对自己还有几分兴趣,能攀点交情就绝不能错过,当即左手一瓶噬髓草汁,右手一把刀。
开瓶倒汁,划刀放血,两步动作连贯而成,亘纪麟连阻止都来不及就看见本该碰了噬髓草就应该化黑腐烂的血液竟半点无事,还是那暗红的色泽。
“这……”亘纪麟突然有些明白白楼的意思了,什么叫试药,她这根本就是以身试药!
“白楼,你这又是何必!”若是之前还在怀疑她知晓稀世草药的原缘由,那么现在这论断则被全盘推翻,一个连噬髓草都知道的人你还会质疑她的另有所图么?更何况亘纪麟憋屈的不是,她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而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他解释,不!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澄清的欲望,又何必解释……
本该对她的清白感到高兴的,现下亘纪麟却是高兴不起来了,甚至连表情都忘了掩饰,声音也带上了质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非要和你谈利害关系才能好好相处的人么!”
白楼皱眉,不解他怎么突然谈到这事上,难道不应该好好策划一下怎么完好的离开巡抚的视线么?他不是要远离这地方么?
对了,就是这冰凉凉的眼神,一直以来明明看了这么多遍,之前怎么瞧怎么觉得可爱有趣的,现在则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憎可恶!
将他当做什么!一个不经事的孩子,戏口孩童么!
若是白楼知道他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淡定点头,其实你真相了亲。
世界上最令人心塞的感情就是我将你置于心尖,小心对待,细心呵护,你同样将我置于心尖,倾心相授,耐心相待,而不同的是我将你当做共同进退的伴侣,而你只将我当成个不懂事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你想多了,我没和你谈利益,我只是在就事论事,你不是要去,多一点胜算的筹码不好么,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白楼揉揉眉心,不管这只自顾自运气且处在爆发边缘的亘小兽,她本来就不善与人说道,这会儿更是干脆避之不谈,开门见山道:“亘纪麟,不要闹了,此地不宜久留,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最初的目的只是打通个小道,可如今官府贸然介入,计划不得不改变,我只是和你知会一声我有噬髓草,到时候可以……”
“你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与我何干?”亘纪麟语气冰凉,森森看着她:“小楼,我只要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
白楼一愣。
亘纪麟嗤笑:“是不足月的小孩,还是需要人照看的幼兽?”
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亘纪麟这般仿佛抑制着某股可怕异动眼神的白楼,却是第一次有种被震慑住的感觉。
像是心里有句话在叫嚣着,这哪是需要人呵护照拂的幼兽,这根本就是头野性和兽性兼具的恐怖存在!
见她紧抿着唇不语,细致的眉目间似乎酝酿着极大的疑惑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将那心中谋算的筹划的都打得一团乱,于是乎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任凭窗外渐渐移动的光线照到她脸上,映衬出光影分明的侧脸。
那么柔和,那么贴切,正如月下那冷面薄凉的少女,若是不抓紧了拿稳了,就会随时被风吹散了消失了似的,淡漠的容不下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他不明白,一个比他小上好几岁的女孩怎么心里能埋着那么多东西,能冷漠成这样,无论他怎么捧在手心里捂着都捂不热乎,天生的没了感情。
所以他进一步的探究,接近,想要好好的看看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这才发现,她其实是有感情的,只是不善表达,只是不愿表达。
再靠近一点,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一股极为熟悉的肆意娟狂,她就像那挥洒开去的浓墨,晕染了一片白纸,游走出属于自己纹路,让人第一眼惊艳,第二眼艳羡,第三眼倾眷。
笔走龙蛇,扬肆舞卷,步步接近,再挪不开眼。
手一点点攀上她的手,撩起指尖,轻柔地置于唇间辗转,异色眸子里难以掩饰的无奈与叹息:“小楼,你好好看着我,你真的觉得我和你心中的形象挂得上边么?我是怎样个人,你还不清楚么?”哎哎的叹了口气,他同一种纯澈的目光看着她,笑意温柔:“小楼,你有时候也依赖着我点啊,我可是个男人,还是你的男人。”